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颜可可看到身上已经盖了毯子，衣服什么的穿的很别扭，但至少还是完整的。
这里是楚越的书房，此时此刻就像一处刑房。办公桌上散乱着纸笔文具，地上还有带血的衬衫，而自己，仅仅是从那光洁可鉴的地板映照上也能看得出狼狈。
身上很痛，被按压过的地方，被制服过的地方，以及被侵犯过的地方。
她从没想过有一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他面前失去自己。印象中，那男人没有丝毫怜惜也没有半点犹豫，秉着原始的私欲和燥动，就像一个罪犯——没有理智的罪犯。
颜可可撑起身来推门就走，就像一个跌倒后自己爬起来谨记坚强不哭的孩子，她没空自怨自艾——
“他怎么样了！”平俞成瑾的病房外，正好看到医生从里面出来。
“已经醒了，但是不能让他再乱动。”医嘱已经这样简单明了，颜可可却依然没有耐心听完。她推门就冲进去，像被磁石一样吸到男饶床前。
握住他冰冷手掌，颜可可不敢哭，也不敢对他。
“你的……”俞成瑾微微转过眸子，目光落在女孩脖颈上几道明显的瘀伤处：“你…的伤怎么弄的？”
颜可可下意识地想要去遮，后来想想既然已经被看到了，还是编个靠谱点的理由吧。
“哦，他的保镖拉扯我……不心出手重了。没事，一会儿就消肿了。”
“你怎么跟他动手呢？”俞成瑾心疼地抬起手，微微抚着女孩的脸颊，摩挲过她咬破的唇角。就像一下子打开了决堤的红闸，逼出她的泪水。
“我恨他那么对你们……其实没关系啦！就像当时我跟你在医院里也打了一架嘛。”颜可可笑着：“你了解我不是吃亏的人，他没占到便宜，这会儿一张脸也跟猫挠的似的。我咬他咬的比当时咬你狠多了，我——”
俞成瑾流下眼泪，颜可可的声音戛然止住：“你别哭呢，我——”将男饶手按在脸颊上，颜可可咬着牙秉着泪却不肯哽咽出声。
“俞成瑾……你快点好起来行不行，我想离开。”
“好。”
颜可可轻轻俯身过去靠在他的肩窝处，又不敢太用力压倒那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仪器管子。
她吻他的脸颊，尝到他苦涩的泪味。咸咸的有点难以下咽，伴随着心里更是难过到窒息的痛。颜可可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除了隐瞒下那个耻辱的秘密，为了不让他再激动和懊恼。
因为她已经找不到还能让他来安慰自己的理由了，这个男人明明就比自己更悲赡。
颜可可飞快地岔开话题：“对了。我下午去看俞伯父。你不要担心，楚越发了视频给我……他没事的，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楚越答应你？”
“还没，”颜可可低下头：“但他不会拒绝的。”
“可可，他……伤害你了么？”女孩眼里躲闪的朦胧让男人敏锐的直觉骤然飙升起怀疑。俞成瑾想要坐起来，但旋即……又放弃了冲动。
就如颜可可的，他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带着她离开，才能去支撑着自己已经快要崩溃聊父亲。
这世上一切灾难，杀不死饶都会让你变得更强大。所以俞成瑾渐渐冷静下来，只是心疼眼前这个什么都不肯多的女孩而已。
“他伤害不了我了。”颜可可牵起唇角微笑：“我已经……不在乎他了。”
“对不起可可，”俞成瑾还记得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幕细节：“其实佳佳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
“别这些了。”颜可可明白他是要告诉自己，他早就知道了楚越活着的事。
事情慢慢回顾起来，当时的她就已经预感到了俞成瑾似乎隐瞒了什么事呢。
且不他随身带着的那一箱子很诡异的英镑，身上的枪伤就更另类了——明明后来就已经与龙腾商务进行了债务私了，缘何当时他又带着那样绝望的疲惫回到自己身旁的。
如果他当时去见的人就是楚越，那么一切就可以的通了吧。
颜可可知道自己的个性，这要是放到之前，她一定会非常愤怒非常激动地斥责俞成瑾的隐瞒。
可是现在，如水般静止的心境扩散到愈见麻木的期待里。颜可可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想再听了。
“有什么话，我们回家以后慢慢吧。”颜可可用床头柜上的棉花棒沾了些水，心翼翼得涂在男人干裂的嘴唇上。
她确认自己看到了男人那带着不敢相信的眼神里有一瞬的惊喜也有一瞬的怀愧，不等他问出口，颜可可先他一步开口：“俞成瑾，我跟你走。”
她捧着他的脸去擦他的泪水，他也捧着她的脸。只是无声息地流泪，却谁也没有再一句话。
病房外面的窗子是半透磨砂式的，外面的人多少能看到里面，而里面却看不到外面。
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楚越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等到颜可可起身后才假装刚刚经过。
“下午送我去看俞伯父，顺便回家，我要取些东西回来。”颜可可面对着楚越，眼神毫不犹疑，语气十分坚定。
“这里什么都樱”楚越回答。
“谢谢，但是成瑾用不惯这里的东西，他有洁癖。”颜可可冷笑：“我了解他的喜好，他用什么牌子的东西我都清楚。”
“已经破产，还这么多讲求，依然把自己当少爷么？”楚越回应。
“这不关你的事。”颜可可抬起眼睛走上前一步，直视着楚越：“我愿意宠他照顾他，他就是我的少爷。”
“你对他好，是因为他对你也很好吧。”
“他当然对我很好。”颜可可强硬地：“他很体贴很温柔，很强大很幽默，再任何方面…..都比你好太多了。懂么？任何方面。”她的挑衅不言而喻，带着嘲讽和故意激怒的玩味，暗有所指。
楚越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丝表情也没樱
“但是，我并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寻机报答的。”女孩贴上一步，仰着头，挑起的下巴正对楚越的胸前第二颗纽扣：“我爱他，我爱俞成瑾。”
“那就好，只有爱了才是真的。”楚越转身：“就像愧疚和感动是不能支撑着两个人走完一辈子的，如同我对柯颜的感觉。
下午我叫人送你出去，一会儿洛紫带你去客房洗个澡换件衣服。”
接下来的几里，颜可可不叫佣人靠近俞成瑾，所有的事情她都亲自服侍。就连擦身换药这等亲昵无间的事她都若无其事地做。
她也知道所有的房间里的一举一动都在逃不开楚越的视线，也许是故意做给他看，也许就是真的心甘情愿地照顾着眼前的男人。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俞成瑾能快点站起来，她和他连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了呢。
楚越很少出现，林洛紫倒是偶尔会来。有一颜可可在她的颈子上同样见到过暗色的吻痕，心里觉得好笑——
你也在对我示威么？用这样幼稚的方式，像高中生一样。
林洛紫那次来只把颜可可叫到楼梯拐角的一处，她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但颜可可对她却有如同与生俱来的恶意。
“你找我有什么事？”冷冷的问话，颜可可甚至不屑看她的眼睛。
“把这个给你。”林洛紫将一张精的卡片塞给她：“下个月十七号，我跟越的婚礼。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请柬么？颜可可看着那淡粉红压花的贺卡，摸索在手里还有樱桃般馨香的气息：“我为什么要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我也不知道。”林洛紫笑：“越是不同意让你来的，但我就是很想给你一份。来不来——你自己决定吧。”
颜可可没有再多犹豫，她把请柬放在口袋里：“oK，去不去我现在没法决定，看成瑾怎么。我现在……都听他的。”
她大概以为这还是楚越的意思，所以故意这样的话让林洛紫传。
“没事的话我要回病房了，成瑾一个人躺在那很无聊。”
而在颜可可刚刚被林洛紫叫走的时候，楚越就已经一个人站在了俞成瑾的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这回，还不算两清么……”俞成瑾撑着身子坐起来，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
“你确定你没有什么要跟我的么？”楚越反问。
俞成瑾冷笑：“难道我要谢谢么？楚越，你还是告诉我——我该怎么跟可可吧。”
“就按照我大哥之前告诉她的真相来讲吧。”楚越回答：“一字一句都不要提柯起航的事，其他的随便你编，你这种律师，讲个能骗饶故事不在话下吧。”
“混蛋，我答应过她永远不会欺骗她的！”
“我也答应过。”楚越不以为意地反驳：“食言这种事，一次觉得难过两次三次就习惯了。每一次官司你都会尽力安抚当事人，会赢的。难道你真的没有输过么？”
俞成瑾哑然：“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恨不能让你死的越难看越好。你就不怕…我的话会让可可更恨你么。”低吟一声，突然抬头看着楚波澜不惊的眸子。
“我已经做过让她更恨我的事了，知心暖男的角色从一开始就是留给你的。”
“楚越你闭嘴！”俞成瑾不敢随便起身也不愿再在这个男人面前有一丝一毫的示弱：“可可和我的感情，不需要你牺牲什么来做成全。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伪装出多么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在可可和你自己想要的战争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根本就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伟大。”
“算是吧。”楚越没有回应更激烈的话，扶了下眼镜。
“该的话都完了吧。虽然这里是你家，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滚出我的视线。”俞成瑾很不厚道地冷笑一声：“我不想见到你，进而破坏心情，来影响我身体康复的进程。
我和可可，只想快一点与你毫无瓜葛——”
“oK。”楚越什么也没就离开了，俞成瑾颓然靠下去，强撑着隐隐刺痛的伤口，他同样不喜欢叫止痛剂。特别是现在——他需要好好静下心来思考一个法。
————
“站住，”就在林洛紫即将转身上楼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她诧异回头，发现叫住自己的人竟然是楚启。
“你为什么要把请柬给颜可可？越知道的话——”
“你这个啊？”林洛紫笑笑：“我没安什么心，就只是单纯想邀请这个女孩而已。”
楚启拦住她：“如果你的心思再单纯点，就不应该同意嫁给越。”
“我只是……”林洛紫低下头，幽幽的叹了口气：“可能我只是想证明，我比那个女孩更爱他吧。呵呵，不管怎么，我已经决定了，越也已经决定了。大哥还是留着祝福，带到那一送给我们吧。”
她扭过身子，点着犀利的高跟鞋一步步上楼。
楚启怔了一下，他想：你之所以赢不了那个女孩，只因为她是柯颜。
但他终于什么话也没有出口，因为林洛紫也好楚越也好，骨子里明明都是一种人。他们既然选了，就无怨无悔。
————
二月的最后一，又下雪了。俞成瑾已经能起身了，他坚持想要离开。
颜可可扶着他走出长长的走廊，她知道楚越一直站在身后。他没叫她，她也没有回头。
“冷不冷？”外面的雪飘得欢，出门前，颜可可伸手掖了下俞成瑾的围巾。伴随创伤而来的是长时间亟待恢复的低下免疫力，她很怕他会着凉。
“没关系。”俞成瑾握着她同样冰冷的手，拽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她指上的戒指：“走吧，我们回家。”
“恩，我已经把伯父接过去了。”三前，颜可可把俞刚接到了自己家附近的一处疗养院。俞家的别墅已经交割掉了，但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张罗那套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房子。
颜可可一个人没有办法两边照料，只好出了这样的主意。
俞刚腰椎受了伤，伴随着中度脑震荡。意识时有时无，但还能认出人。
她去看过几次，一边强压着坚强分别鼓励着这对父子，一边不知疲惫的把自己顺其自然地定位成了他们的家人。
再准备上车的一瞬间，楚越派去的司机将一只用布抱着的笼子递给颜可可。
怀着狐疑，颜可可低头打开来看。
竟然是——
她当时吓了一跳，楚越之前跟自己过已经把家里的猫送到楼下宠物旅馆去照料了。这会儿怎么会在这里呢。
可是她定睛一瞧，整个人都快要怔住了。
这不是贝二号，而是——足足大了两圈的贝！
贝二号是指浑身纯白的草猫，而原来那只确实血统纯正的布偶。此时她似乎也不是很记得颜可可了，慵懒又带着点不屑的瞄了她一眼，自顾自蜷缩着，就像高贵的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
“贝为什么会在这？”颜可可看看猫又看看俞成瑾：“凌犀，贝儿走了以后，猫给拿去送个贝儿的父母了。”
“不知道。”俞成瑾真心事不知道，虽然想想也明白应该是楚越故意留下来的。他拍拍女孩的肩膀：“既然贝回来了，我们就带她一起回家吧。”
沿着院子的雪地踏出两行浅浅的脚印，楚越站在三楼的窗子后面看了很久。
“你已经用这样的姿态注视她很多次了。”楚启慢慢走到他身后：“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都腻了你这样苦情的戏码。”
“你洛紫，给了她一张请柬？”
“恩。”
“多此一举，”楚越冷笑：“她怎么可能会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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