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和阿兰等佣人躲在楼上不敢吱声，有些庆幸今日烧了帘子，不必下楼讨骂。
陆振华打了一通，再次大骂道。
“我陆振华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畜生儿子，做了错事竟敢不认，李副官和李嫂从看你长大，待你不薄，结果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一条条青筋在陆振华干瘦的手背上凸显出来，鞭法又狠又急，根本顾不上什么部位，连续不断往尔豪身上抽去。
陆尔豪双手抱头，仍避不开这密集如雨下的鞭子，连侧脸也带上了血痕，他仍不服气，还嘴道。
“我没有不认，我只是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事情隔了好多年，突然有人告诉我可云生了孩子发了疯，你叫我怎么接受？”
“好，好，你不肯认是吧，那我就打到你认！”陆振华狂怒道。
王雪琴终于按捺不住，半跪在尔豪面前捉住那只染血的鞭梢。
“老爷，是我骗了尔豪，让李家人走的。当年可云和尔豪的事，我是知道的，可我不能拿尔豪的前途去赌呀，他们俩还，怎么可以立即就结婚，尔豪将来是要娶更好的姑娘的……”
王雪琴毫不掩饰她看不上李副官一家的态度，直接出她并不同意尔豪和可云的婚姻，换做平时，她绝不会这么，因为这一定会触怒陆振华。
然而在这时，就是转移陆振华怒气的好法子了。
陆振华目光凌厉，以森冷阴沉的语调：“你是，是你赶走了李副官一家！”
一瞬间，王雪琴几乎要汗毛竖起，自从上次依萍挨了鞭子，她就知道这人从来没有改过脾性。
陆振华骨子里就是一不二的人，把家里所有缺作士兵一样管教，极其痛恨有人违逆他。
“我当初叫李副官找医院打掉可云的孩子，他情愿生，耽误了可云，我又有什么办法！”王雪琴咬牙道。
“好，好你个王雪琴，你们个个都有事情瞒着我是吧，李副官可是我一辈子的老手下了，你就这么对他？”
这下众人纷纷来劝，如萍、梦萍挡在王雪琴前面，尔杰直接抱住陆振华的大腿。
“爸爸，妈她不是故意的，谁也不知道……”
“爸爸，呜呜呜……”
陆振华甩腿踢开尔杰，扬起马鞭，又想打人。
“够了。”
陆尔曜上前几步，打断这场闹剧，“李副官当年走的时候，你是知情的，他也收了一大笔赔偿，现在才得知可云生了孩子，什么都晚了。”
事情越闹越大，依萍也有些后怕，她道：“你怪大家有什么用，可云现下已经好转了，你不如想想怎么补偿她吧。”
陆振华瞪着一身血迹，半昏死过去的尔豪，命令道：“你必须娶了可云！”
依萍反驳道：“你以为这是恩赐吗？可云还不一定愿意嫁呢。”
陆振华捏紧了鞭子，喘气一口气，“你少多嘴，你去舞厅的事，还不算完！”
他大吼道：“来人，来人，开车，我要去把李副官一家接回来。”
车子自然坐不下一家人，除去被打了个半死的尔豪，仍有一大群人。
王雪琴不能带，梦萍娇弱，尔杰年幼，没一个顶用。
陆振华看向尔曜，尔曜摇头，看向依萍，人家直接扭头，不愿意和他对视。
陆振华僵了脸，冷哼一声，自顾自上车走了。
———
距南市四排楼路不远，一处稍显破败的院。
傅文佩穿了一件洗得褪色的旧衣，再带上一个遮挡了大半张脸的帽子，悄悄来到李家。
傅文佩远远就见到穿碎花衫灰裤的可云，这个年轻姑娘精神好转，正扬笑在井边打水洗衣，她母亲也在陪着。
傅文佩心翼翼绕开这两个人，心里定了一定。
可云随意出门，想必李副官应当也在家，以防可云疯病复发，男人能够随时捉女儿回来。
到了李家，果然里头有个中年男人在喝酒。
傅文佩彻底松了一口气，避开人进去。
一进门，她的眼泪立刻涌了上来，求助似地喊：“李副官。”
李正德手上的杯子一落，站直身子，转头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傅文佩一面，一面捂脸大哭，“李副官，我对不起依萍，为了帮你们家，我委屈了她，她如今怪上了我，还，还想……”
李正德一急，“依萍？你洗衣赚钱地供她，她又没少吃少穿，她竟然还敢怪你，夫人，你先别哭了，快到底怎么了？”
傅文佩哭道：“今振华派人来接依萍了，依萍临走前她要公开一切，包括她唱歌的事，包括可云的事，对不住，我到底没能瞒住这件事。”
李正德顿住了要扶她的手臂，大声喊：“司令知道了！”
“嗯，自从你上次来家里要虎皮，正巧碰见了依萍和尔曜，我就知道陆家人迟早会知道的，李副官，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文佩激烈地辩解，“我拦了依萍，可她却不再听我的话了，果然，她的烈火脾性和雪琴一模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李副官，我没帮上你的忙，振华是要来找你的，你……”
李正德震惊过后，安慰她，“没事，我做生意赔了钱，家里才穷到这地步，这几年都是你来扶持的，否则，我不知会怎样，”
“夫人，我一定不会出卖你的，依萍和如萍的事，这辈子我会埋在心里，带到棺材里！”
傅文佩红着眼，垂泣道：“多亏你了，要不是因为帮我，你永远是对振华忠心耿耿的副官，也不会良心有愧了。”
李正德被吹捧的心情舒畅，纵使有些埋怨，也消散不见了。
他哪里是因为帮傅文佩，良心有愧才不去向司令求助，而是因为自己没脸。
可云攀上高枝，怀了少爷的孩子，简直丢尽了他的老脸，搁在以前，可云那是要被直接打死或发卖的。
而且司令已经给了他一笔遣散费，他做生意全都输光了，哪还有脸再回陆家求助，再去拖累司令大人。
幸而还有人美心善的八夫人，她是自己亲手从傅家抢来司令府的，八夫人却没有怨他恨他，反而这么帮他。
至于换女的事，那也是夫人没有办法了。
王雪琴这个厉害女让势，连他都要退避三舍，不敢招惹，更何况柔弱的八夫人呢。
如萍跟着她是要受苦的，不如给了九姨太，也能过上好日子。
这是慈母心肠，更何况八夫人待依萍并不算差。
傅文佩得到理解一般连连点头，“是，是，李副官，我想依萍到陆家闹开了这件事，振华大概会来找你，我就先走了。”
“依萍这孩子，我是管不住了，幸好你没有怪我……”
李副官迟疑道：“夫人，不如你先留下来吧，心萍姐的死不只是你的错，这么多年过去，司令大人应该也想开了，要是这次司令知道了你接济我们的事，兴许你能再回陆家！”
傅文佩动了动嘴，想什么但还是憋住了，只：“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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