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瘸子，又要卖女儿了。”
和细雨坐同一桌的两个男人，一穿褐，一穿灰。
话的是褐衣模
“这次卖的是哪个？”灰衣男问。
“还能是哪个？老大老二都卖了，剩下的轮到谁了？”
褐衣男没有好声气。
灰衣男也叹气。
“要我，这韩家的闺女，都不会投胎。投谁家不好？非投到韩瘸子家里去。”
他摇摇头，端起面前的水碗，喝了几口水。
待他放下碗后，褐衣男人也端起水碗，一仰脖，喝了大半碗。
灰衣男道：“这是水，不是酒，你这是拿水当酒喝。”
罢，扬声喊道：“二，加水。”
“来了来了，”二拿着个干净的碗过来，先放在了细雨面前，“客官，你的水来了。”
在细雨的碗里倒了满碗清水，二提着铜壶，给那两个男人面前的瓷碗里，也加了大半碗。
加了水，也没耽误二酸话。
“我贺老五，陈大山，你们两个这可不行啊。十半个月才来一次，来一次恨不得喊我加水八十回。”
“哎，你这话是啥意思？”穿褐衣的贺老五，一拍桌子，“不是你家茶棚自己定的规矩，免费加水？”
店二嘟囔。
“规矩是规矩，可也没看到有谁跟你俩似的，恨不得来一次，把十半个月的水都一次喝够本。”
“你什么意思？”贺老五一捋袖子便要起身，被陈大山给压了回来。
“坐下坐下，跟他较什么劲？”
陈大山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往桌上一扔，对二道：
“你也别嘟囔了，不过多喊你加了几回水，瞅你那气样。铜板放桌上了，自己点点数。\"
罢，他拉起贺老五就往外走，又回头补了一句。
“你啊，就你这抠搜劲，你这茶棚来多少个客人，迟早都得被你全赶跑喽。”
见两人走远，店二朝地上啐了一口。
“呸，就你俩这样占便夷，还是别来的好。”
一转眼，见细雨正皱着眉头，一脸不满。
二忙赔笑，问道：“客官，可是我家的水，不合你口味？”
这不可能吧。
他家的水，绝对是山泉水，水质清冽甘甜，喝过的没人不好。
这客人，不会也是个难缠的吧？
细雨指指桌子上一滩水渍。
“刚刚那人拍桌子，我这满满的一碗水，洒出来这么多，”她指指还剩大半碗的清水，“把我的水补满。”
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这事。
拎起装清水的铜壶，二一边往碗里倒水，一边和细雨搭话。
“这位客官，瞧着眼生，头回来咱这锦花城吧？”
细雨问：“这就是锦花城？”
二道：“我这茶棚，离锦花城还有段距离。出了茶棚，沿着大路一直往前，大概走三里地，就能看见锦花城的城墙……”
“二，添茶。”
二应了一声，放下装着清水的铜壶，拎起装茶的铜壶，朝那边走去。
细雨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山泉水，就这？
和出云观的井水也差不多。
慢慢喝着清水，细雨支着耳朵，听店里其他客人闲聊。
也有人提起了韩瘸子，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韩瘸子，挺招人恨。
二过来时，细雨喊住了他。
“哎，他们的韩瘸子是谁？”
“韩瘸子？”二还真知道。
这会不忙，他拉了把凳子，坐了下来。
“这个韩瘸子，就住在锦花城里，祖上也是读书人家。听他爹就考上了秀才，不过韩瘸子没长读书这根弦，看见书本就头疼。”
旁人听见这边在谈论韩瘸子，也加了进来。
“哪是读书不成？别的读书人是爱书如命，他是恨书如命。”
有不认识韩瘸子的人好奇：“为何？”
“为何？书，同输，”那人解迷津，“这个韩瘸子，是个烂赌鬼。”
众人恍然，接着就是一阵唏嘘。
这韩家，祖上也曾是书香之家，可见也是有些家底的。
可再多的家底，家中出了一个赌鬼，任是金山银山，恐怕也得败光。
“他为何叫韩瘸子？”有人问。
“还能为啥？欠了赌坊的钱，还不上，一条腿被赌坊生生打断。断了腿无钱医治，就拖成了瘸子。”
“瘸子怕啥，他拖着瘸腿，不还是继续去赌？”
“那他家中就无人能管他？”有人又问。
“管，谁管？”
“韩瘸子的老爹韩秀才，幸亏死得早。否则，也得跟韩瘸子他娘一样，落得个被亲儿子活活气死的下场。”
“韩瘸子气死了亲娘？”
“可不，”知情人谈兴渐浓，“韩瘸子的亲娘，可不是外面传的，得了病死的。她就是被韩瘸子这个不孝子，活生生气死的。”
“为啥？”
“还能为啥，赌上了头，把家里祖宅给败了。赌坊上门收房子，那韩老娘，一口老血喷出来，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缺时就不行了。”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细雨却问：“我刚听人讲，韩瘸子又要卖女儿。他卖过女儿？”
这问题一出，茶棚里静了一瞬。
知情人叹了一声。
“卖过。韩家大闺女，二闺女，都被他卖了。”
“这个韩瘸子，就不能算是人，是个畜生！当年韩家大闺女刚满七岁，他为了还赌坊欠债，把亲闺女卖给了锦花城里的百花楼……”
这名字一出，茶棚里嗡嗡声又起。
细雨又问：“百花楼是什么地方？”
知情人朝这边看了一眼。
见问话的人年纪尚幼，却眉清目秀，便摆了摆手。
“兄弟，你年岁还，那种污糟地方，别问，问了脏嘴，听了脏耳。”他自己却又是一叹，“唉，才七岁啊，到了那种地方，唉……”
“二闺女呢？”有人追问。
知情人冷笑。
“韩家二闺女，被他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去了。”
茶棚里又是一阵嗡嗡。
二突然扯下身上汗巾子，压低声音对茶棚里众壤：
“嘘，那边过来那个，瞧见没有，那个瘸子就是韩畜生。”
茶棚里的嗡嗡声，顿时一静。
细雨朝外看去，眉头却是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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