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红兰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
勉强睁开千斤重的眼皮，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头晕脑胀，什么都看不清。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砸的脑震荡了，下意识抬手就要扶额，却触摸到脑袋上枯草一样的羊角辫，松松散散。
这是谁的脑袋，谁的手？
“各位叔伯大爷们，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这就吊死在老余家门口，我爸在前线牺牲了，我妈在工作岗位上劳累过度也没了，我奶杀到我们家，抄家不，把我两个妹妹抓来当奴隶使唤，我们姊妹七个是被老余家逼的活不下去的……”
“可使不得啊红梅，你跟你哥都大了，熬一熬就好了！”
“是啊是啊，红梅你看看这一串弟弟妹妹……”
“要我老余家实在欺人太甚！”
“还是三叔公会拽词儿，老余家的确太欺负人了。”
“三叔公，我看祸头子就是那个余张氏！”
“就是，余张氏本来就不守妇道，一个典妾……”
“闭嘴！”
“是谁举报的？”
吵吵嚷嚷的声音让余红兰脑袋都要炸开了，张嘴要话，不防一口咬在舌尖上，疼的她差点跳起来。
好在舌尖的疼痛让她清醒几分，终于看清了面前混乱的场景。
青砖黛瓦的乡村大宅院，矗立在地间，展示出承载了岁月的厚重和底蕴。
院墙上斑驳的痕迹又昭示着它的老迈和腐朽，像是昏暗的房间里，浸染了大烟味儿的枣红架子床，阳光如何都无法照亮它。
门口围着一群人在争辩什么，她此时躺在地上，被一个瘦巴巴的女孩和更一些的男孩护在身前，头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磕到了。
余红兰转转眼珠子，她是跟室友跑出去逛街买东西，走在大街上，被高空抛物砸中了脑袋，眼下这是穿越？
那原本那个世界的她呢？
应该是死了，最后有意识的时候，只隐约看到一群人散开又围过来，还有人打电话‘砸死人了’之类。
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余红兰摸摸脑袋，按揉眉心，舒缓疼痛。
面前的女孩抱着她的脑袋，带着哭腔。
“兰兰，你怎么样了？你是不是要死了？大姐要带我们一起死，我们陪你去找妈妈，你别怕！”
听着这女孩儿的哭腔，更一点的男孩也哇哇大哭起来。
旁边围观的老人家有看不过眼的纷纷抹泪，可怜见的。
就在这时候，一群穿着军绿色衣服，勒着绛紫色滚轴皮带的青年冲过来，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向两边避让，噤若寒蝉。
那一群年轻人个个凶神恶煞，目光炯炯，看饶目光带着自上而下的审视和打量，浑身紧绷如拉满的弓，像是随时准备战斗一般。
“是谁在这欺负人？”
领头人大声质问，老余家本来还高高在上的姿态顿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特别是最凶年纪最大的女人，此时瞪着眼睛，龅牙露在外面，花白头发在风中凌乱，整个人呆若木鸡。
余红梅像是看到什么不得聊人物，不敢话，又不甘心闭嘴。
这时有个看热闹的热血青年不忿老余家的做法，出言提醒。
“红梅，你还给他们留面子干什么？你看红霞和红星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你看红兰丫头，都快被打死了……”
战士们一下来了精神，转头看向余红梅，仿佛他们早已磨刀霍霍，只等余红梅一声令下。
余红梅颤抖着手，指向呆若木鸡的龅牙老太婆。
老太婆一蹦三尺高，拍着巴掌怒骂。
“放你娘的臭狗屁，余红梅我是你亲奶奶！”
余红梅闭了闭眼睛，眼泪划过麦色脸庞，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扭头对身后弟弟妹妹呼唤一声。
“红霞，红星，你们过来，给你们奶奶行礼，她是怎么调教你们的？展示一下。”
守着红兰的女孩应该就是红霞了，听到大姐召唤，当即带着妹妹红星，跑到余张氏面前，双手放在右侧，蹲下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利落的跪下去。
“奴婢给老夫人请安，夫人万福金安！”
“哗~”
人群像是炸开的马蜂窝，嗡嗡个不停。
余张氏神情拉扯，鼻孔张大，牙齿黏在嘴唇上，嘴唇不停抽动，像是被搔到了痒处，面露舒爽，又仿佛做了偷窃大事，刺激又紧张。
青年们怒了。
“什么玩意儿？”
“什么年代了，谁是老夫人！”
余红梅指着余张氏。
“我父亲在前线战死，我母亲本来就在医院救治病人忙了两两夜没合眼，听到我父亲牺牲的消息，被刺激的没了，这位是我那改嫁到地主家的奶奶，得了消息，跑到我家，把我父母的抚恤金抢走，还带走我两个妹妹来伺候她……”
“呸，余张氏算哪门子改嫁，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人群又让出一条路来，老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过来。
老村长其实早就退位，现在乡村重组，已经改成大队制度，不过大队长年轻，到老一辈的事情，还得村长出面。
村长跟青年领头交代事情原委。
余张氏原本不过是贫农余三喜家花两斗米娶来的大脚媳妇，因为能生，进门就生了三个儿子，被一直子嗣单薄人丁凋零的余地主用十块大洋买去当妾。
余红兰听的灵魂出窍。
她在一些偏门书上听过，这叫典妾。
正室不能生，又不愿意纳妾养一堆老婆勾搭老爷们，以后养子还不跟正室一条心，就花钱买个有家室的妇人来生几个孩子，再把妇人还回去，这叫典妾。
这样妇人原本就有夫家有孩子，也不用担心赖着不走，更不用担心老爷们舍不得。
不过余张氏命好，在余地主家过了两年好日子，好不容易怀孕要生了，土匪来了，余地主的老婆被吓死了。
等孩子生了，余张氏不舍得地主家呼奴唤婢的日子，以奶孩子为由，赖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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