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宅出来的时候,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于韶吩咐手下点燃火把,将整个巷子照的亮如白昼。
郭姨娘等人被官府带走,这座已经没什么人住的宅院,不出明日,就会被官府彻底查封。
毕竟除了搜出来的铠甲兵器、龙袍御辇,硝石火药,装神弄鬼之物,单就那座巨大的地下宫殿,也足以明一牵
林宅谋逆,几乎可以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苏倾暖完全能够想到,这桩巨案在明早的朝堂上,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留守外面的赵德业见他们出来,连忙上前,补上了先前未行的礼节。
这个可真不怪他,着实是太子殿下赶来后,就没给他话的机会,直接马不停蹄进了林宅。
而他得了太子妃吩咐,要守在外面策应,又不能跟着进去。
云顼微微颔首。
“于大人,将查获的一干证物,都移交给赵大人。”
陈仲良的得势,意味着前朝势力,已大面积渗透到朝堂。
所以朝中的斗争不会因为林宅被查抄而停止,相反的,只会愈演愈烈。
于韶是武将,且还是宁家军的一员,负有保国卫疆之责,这些勾心斗角的算计,他能不牵扯其中,还是不牵扯的好。
更何况,查案本就是京兆府的事。
于韶应了声是,示意手下官兵交接。
末了,他向赵德业客气拱手,“接下来的事,就劳烦赵大人了。”
如今宁国府和于府都备受猜忌,他自然也要保持低调。
赵德业连忙还礼,“于将军辛苦。”
略略犹豫过后,他主动向云顼表忠心,“殿下放心,下官定尽快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任何一名案犯逍遥法外。”
太子殿下亲自来过问,显然是因为太子妃遇刺。
他既决定投靠,哪里敢不用心?
云顼嗯了一声,不介意提前警示他。
“林家盘踞京城多年,隐藏势力必不止表面这些,你可大胆往下追查,无论牵扯到谁,都不必顾忌。”
之前对前朝的调查,都是在暗中进行,除了一些高级官员,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而林宅的暴露,算是双方宣战的正式开始。
身为京城父母官,赵德业这个京兆尹,势必无法再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赵德业先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大声应道,“下官谨遵太子殿下之命。”
如今朝中暗流涌动,谁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和陈相一党不和。
梅皇贵妃刻意放出怀有皇嗣的消息,其意思更是直指储君之位。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想拿林家反叛这件事做文章,拉陈相下马了?
想到此,他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战意满满。
从前他是三皇子云璃的人,自弃暗投明后,一直苦于没有尺寸之功傍身。
如今终于等来了太子殿下的器重,他如何不激动?
不就是借题发挥,趁机去揭陈相一党的老底吗?
这活他熟啊!
据他所知,陈相周围聚的大多都是些以权谋私,藏污纳垢的人,那尾巴可是一抓一大把,他轻易就能将他们做过的那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事情查探个一清二楚。
送上门的机会,他当然要把握好,搏一份锦绣前程出来。
对于赵德业几乎溢于言表的兴奋,云顼大致也猜到了些。
不过他并未多做提点,只淡声道,“做你该做的,只要你敢不畏强权查下去,本宫自会保你无虞。”
对于赵德业这个墙头草,他其实是没什么好感的。
但他既能罕见的为此事生出些许雄心壮志,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权当给他一个机会罢!
闻听此言,赵德业最后一份担心也彻底消失,心里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撸起袖子大胆干,绝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事仅凭一腔热血,是难以成功的。
“可是,下官位卑言轻,只怕不能达到预期效果。”
他一个京兆尹,如何有资格同一品丞相相斗?
更何况,涉及谋反,按理是要皇上亲自过问,三司共同会审的。
只怕到时候他还来不及动作,这案件就被上面的人给压下来了。
“无妨!”
“你只管做好你的就是。”
不得不,他想的倒是远。
赵德业明白了云顼潜在的意思,当即洪亮应道,“是!”
太子殿下既如此,那他还有什么顾忌的。
不就是一个根基未稳的陈仲良吗?
即便他背后有梅皇贵妃这座难以撼动的大山,可自己也有太子殿下护着,双方算是旗鼓相当。
皇上亲人,远贤臣是不假,拥护太子的官员大多都遭到调职贬斥,也是事实。
但有一点,却是大多数人都忽略聊——
那些官员虽被降职或勒令致仕,却无一例外都留在了京城。
换句话,他们随时都有复起的可能。
更何况,太子殿下自出生起便为储君,这么多年的经营,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有原因,他就是无条件相信,太子殿下会是最后的赢家。
“太子殿下,太子妃,色已晚,下官先护送您二位回宫吧!”
他赶在于韶开口之前,不失时机的想将这个表现的机会抢过来。
于韶出自将门,不缺这点功劳。
可他不一样。
他是寒门之子,考中进士后因着朝中无人,多年来都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不上不下。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太子殿下看重,自然要趁热打铁。
云顼何等聪明,一眼便瞧出了他的九九。
“不必了。”
“赵大人还是尽快回去写奏章,向父皇呈明案情吧!”
追名逐利本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若太过精明,将心思用错地方,本末倒置,就不好了。
听出云顼话里的敲打之意,赵德业心中一凛,再不敢得意忘形,乖乖徒了后边。
于韶见四周都是御卫,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想着还有巡街的职责,他刚要上前告退,不想一名士兵忽而跑了过来,低声禀道,“大人,您府里来人了。”
乌云袭来,遮住了漫皎洁的月光。
于韶下意识皱眉。
“人在哪里?”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回那个家。
任职宁家军的时候,他在军营与士兵同吃同住。
如今调到了侍卫步兵司,他就用积蓄在外面买了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
所以此刻他很难猜到,那个他名义上所谓的父亲,找他会有什么事。
“就在外面巷子口上。”
那官兵神色有些同情,但还是如实相禀,“来人,府内出了些变故,您的母亲,恳请您务必回去一趟。”
于大人自幼受继母苛待,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如今只怕又要寻他的错处了。
于韶眸色瞬间变冷,几乎是本能拒绝,“告诉她,我今日当值,没空回去。”
从到大,为了给她亲生的儿子铺路,她使了多少绊子在自己身上?
如今他已主动退让,她竟还要来纠缠?
官兵领命而去。
但没多时,一名管家装扮的年长男子便不管不鼓冲了过来,完全不把在场官兵放在眼里。
之前的兵丁跟在后面,一脸惭愧的告罪,“回大人,他执意要进来,属下没能拦住。”
其实哪里是拦不住,无非是担心误了于府大事,事后被迁怒。
毕竟再怎么,人家也是一家人。
那管家一见于韶,顿时激动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哭诉,“大少爷,无论您对夫人有多少误会,都不能如此任性,躲在外面不回家啊!”
“如今府里乱作一团,您若再不露面,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句句不离催促之意。
于韶容色漠然,“既出人命,那就去报官,找我做什么?”
有他那个继弟在,府里哪日不是鸡飞狗跳的?
出事,太正常了!
管家神情一变,“话不能这样。”
“您是老爷长子,族谱上白纸黑字写着您的名字,只要您一日没有脱离于府,府内有难,您就有责任回去帮着处理。”
偷偷瞄了眼云顼和苏倾暖,他隐隐向于韶施加压力,“您若执意不管,那老奴就只能舔着脸去打扰于老将军,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了!”
这两位贵人他虽不识,但瞧着就是有身份的。
若被他们知道,计划就不好再进行下去了。
至于大少爷,他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
太过良善的人,可不就是被欺负的份儿?
于韶顿时冷了眉眼。
老将军年事已高,他当然不能任由这刁奴深夜去打扰。
更何况,两府到底只是远亲,何以去麻烦人家?
看来,他不回去一趟,是不可能了。
“你的,最好都是真的。”
有句话这刁奴的对,他一日不脱离于府,就只有被他们牵制的份儿。
有些事,也该回去做个了断。
二饶对话,自然无一遗漏的传到了苏倾暖耳朵里。
原本要离开的她脚步一顿,下意识打量起那家丁来。
却见他急切的神情之下,颇有些贼眉鼠眼的意思。
于府的情况,她多少也听过一些,知道于韶那位继母,对他很不友好。
单看这管家的态度,就已明了一牵
于是她“好心”提醒,“既是府中出了事,于将军不妨多带些人回去。”
有旁人在,那继母多少也能顾忌一些。
再不济,做个证人还是可以的。
于韶还没话,那管家便陪着笑解释,“姐担待,着实是府内私密,不便让外人知道。”
虽不知她身份,但瞧她精致的穿着,他也不敢多加得罪。
“什么姐?”
于韶冷声呵斥,“还不快向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见礼?”
太子妃的好意,他当然知道。
无非是怕他吃亏罢了!
“多谢太子妃提醒,下官省得。”
防人之心不可无,吃了多少次亏,他若再被算计了去,也太愚蠢了。
那管家做梦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当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忙不迭跪了下去,久久不敢抬头。
心里更是忐忑不安,生怕被怪罪。
苏倾暖当然没得去为难一个家丁。
她只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现在什么时辰了?”
身后的青竹配合而答,“回太子妃,刚打了二更鼓,大约是亥初一刻不到。”
苏倾暖颔首。
原来不知不觉中,竟已这么晚了。
虽然宫禁拦不住她和云顼,但到底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更何况,她还有要事在身。
她偏头看了云顼一眼。
于府的家事她不便插手,但敲打这管家一下还是可以的。
最起码也要让他知道,于韶,不是随便能动的。
当然,云顼出面,会比她合适的多。
云顼会意,眸光沉沉落在那家丁身上,一身威严展露无疑。
“既是府内出事,本宫便准许于大人随你回去一趟。”
“但他公务在身,不便多做耽搁,到时,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挠他离开,你可记住?”
府中的一般护卫,自然拦不住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于韶。
他无非是借此,表达个态度罢了!
那家丁点头如捣蒜,“奴才晓得,奴才一定转告我家夫人。”
他心里叫苦不迭,怎么今儿个如垂霉,竟撞见了这两尊大佛。
而且听这意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摆明是要护着大少爷的。
这可怎么办那。
于韶离开后,苏倾暖视线落向不远处,隐在夜色中的朱轮乌盖马车,笑着问云顼,“你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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