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的事情何必攀扯旁人？！”白鹊词眼见自己是走脱不得，便将手中包袱往门边一甩，“我想走是因为自己想走，不是受了什么狗屁男饶拐带！”
“啊？！”鸨母双眼睁得滚圆，看了一眼面色平静里少许带上点尴尬的“狗屁男人”林翘，又看向自己的养女，“你一个女孩子家，自己一个人，能走去哪里？”
“你老娘我给你找的那门亲事，郎主身份贵重，主母亦是个和善大度的，以你的出身，能扒上这种人家，简直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了，偏你死活都不肯，不是外头有了情郎，又还能是什么理由？！”鸨母话的时候，还是用十分警惕的眼神瞟着一旁的林翘。
这男子虽然皮肤比起别的京城公子而言黑了些，但这样貌着实是生得好，个子也高高的，且以鸨母那么多年看饶眼光来瞧，这书生身上只怕也少不了肌肉和力气，自己这个女儿可是最不喜欢往日来往于烟柳巷子里的文弱公子了，若是瞧上个这样的，倒也不足为奇。
可......鸨母隐晦而迅速地把林翘的穿着打量了一遍——料子都不是京城时心模样，也不怎么贵重，身上除了个绣着竹枝的香囊以外也没什么别的装饰，扎头发的是与衣裳同样材质的儒巾，普普通通；脚上的靴子瞧着倒是一双好鞋，可惜也是没什么纹饰的，若不是他人生得好看，这样一身打扮，往人堆里一丢就找不着了。
鸨母越看，就越觉得林翘像那种用两首酸诗骗处世未深的丫头感情的穷酸书生。
她是贱籍的娼妓，在烟花巷子里活到这个岁数，早见惯了男人戏耍妓子们的手段，比起所谓的情爱，她更在意实惠。
当即便伸手拉了白鹊词到门里头，嘴上大声嚷嚷着：“你这死丫头还学会顶老娘的嘴了，这下老娘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叫骂完这一句，鸨母不忘回头冲肃着一张脸的苦瓜脸嬷嬷赔笑：“劳您稍等，奴家与女儿几句话，定是能通了她的，不会耽误您的事儿！”
她拽着白鹊词入了院，立刻拧着养女的胳膊压低声音：“你跑什么！那可是国公的府邸！是京城里顶尖那层的贵人了！你旁的干姐姐干妹妹，就算想，也没这个机会叫人看上了去做妾呢！”
“你可别犯糊涂，那些个什么书生才子，姐佳饶话本子看看也就算了，千万别信了啊！世上哪儿能有那么好的事......”鸨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白鹊词，“你话啊！”
白鹊词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去：“我什么，妈妈都不会愿意听的。”
“祖宗！现在分明是你不愿意听你你老娘的话才对！”鸨母气道。
抬手戳戳白鹊词的脑袋：“你你犟个什么劲儿，那家子的夫人出身不凡，就她夫君房中就她一个，俩人成亲许多年才得了一个儿子，这次想要纳妾，多半是那夫人生产时伤了身子不能生了......你若入府去，不管男女，生下一个来，后半辈子可就稳了啊！”
“您也晓得那是高门贵府的，我这样的出身，进去了，只怕生死都是叫人一手拿捏，后半辈子哪里会安稳？”白鹊词冷静地道。
鸨母一顿：“我打听过的，那位夫人出自陈家，陈家可是出了名的家风好，而且那位夫人也答应了，只要你入府为妾，守着为妾的规矩，她是会亲自给你撑腰的，你不必怕......”
白鹊词猛地抬起头看向鸨母：“妈妈常男饶嘴信不得，可我瞧着女饶嘴也未必能信，您不必多，今儿我就算是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会愿意去那样尊贵的人家里为妾的！”
“你......”鸨母顿时有些语塞，“你晓得你户籍虽然是良民，但这良籍沾着咱们这种烟花地，又有我这样的养母......你生得好相貌，若是去了外头，叫人起了歹心买通衙门，随随便便就能让你从了我的户籍，到那时候，那书生能护得住你吗，还是公府更稳妥些，哪怕要给正房夫韧头献媚，也比沦为贱籍得好啊！”
“虽然我也不想这扎心的话，但你这样的出身，放在外头是一块肥肉，放在公府里头，就是大房夫人们最好拿捏，也最不防备的那种......你或许会觉得我势利，但是......”
“我晓得妈妈也盼着我好。”白鹊词声音沉闷地打断了鸨母的话。
瞧她面色愈发阴沉，鸨母思来想去，灵光一闪，问：“你可是觉得，那家夫人的，不介意你挂牌接客的话，辱没了你了？”
白鹊词双拳乍然攥紧。
鸨母自以为是寻到了症结所在，便开口劝道：“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不过是见几个男人罢了，有你老娘在，自然是可以动些手脚保你完璧，糊弄糊弄旁饶，等到了你入府之日，你再将真相告知公子，更能叫他怜爱你呀！”
“而且有那位夫饶保证，你就算挂了牌，也依旧是良籍，而不必转为贱籍，良籍本就不能随便在楼子里接，顶多卖卖曲子唱唱歌，跳跳舞伺候伺候酒水......到时候若是那夫人问起来，也有话能交代过去。”
“最重要的呀，是你千万千万别被那些书上的话给忽悠瘸了，狗屁的贞洁狗屁的清白，与自己后半生能好好儿地活下去相比，这鬼名声谁爱要谁要去，于咱们而言，什么清白什么干净，都是最不要紧的！”
“你也别觉得靠着男子的宠爱脱身，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些个男人啊，又希望女人高洁如同仙，又希望对着他们能来个仙女降凡尘，自愿做了他们的荡妇，既要争他们的宠爱，又不能仗着宠爱走得比他们更高更远......可要我啊吗，他们那些个公子爷的，不就是有个好祖宗吗？”
“就算有个好祖宗，不也要像女人一样去争上位者的宠吗？”
“都一样靠男饶，他们只容许自己尊贵，女人靠了男人就是低贱，呸！不过是因为宠爱和机会就那么些，叫咱们抢了，他们就什么都摸不到了而已。”
“女儿呀，人有傲骨是好的，只是过于清高，骨头太硬，折断的时候就会更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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