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华丽的包袱陆陆续续被搬上马车。
婢女和护卫们看着,热泪盈眶。
七年了……整整七年,从未见公主对自己这么舍得过。
公主终于知晓爱惜自己了!
买完衣裳首饰,陈玉皎又准备带着他们去吃顿丰盛的佳肴。
只是刚走出商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是一队黑甲护卫气势如虹地策马飞驰而来,领头者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大声喝道:
“帝驾回京!”
“帝驾回京!”
“沿途百姓,速速避让!”
他们是华秦帝国最为精锐的黑御卫,负责贴身保护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伴随着他们的出现,沿途的百姓纷纷自发下跪在两侧,由衷齐声高呼:
“秦帝万年!华秦万年!”
“秦帝万年!华秦万年!”
异口同声的喊声洪亮激昂,直冲云霄,饱含敬畏。
在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中,陈玉皎侧头望去,只见城门的方向尘土飞扬,成千上万的华秦雄兵正浩浩荡荡策马归来。
黑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上面绣着金色龙纹与“秦”字,象征着皇权与威严。
而为首的那个男人,高坐骏马之上,墨袍随风飘飞,如龙蛇翻滚。
五官凌厉深邃,双目透着无尽的威严与杀伐决断。
他策马而行,踏在地之间,引领千军万马,巍巍雄兵全沦为他的背景、陪衬。
所到之处,整条街道陷入一片肃穆与敬畏。
那与生俱来的强大、尊贵、威慑,和指点江山的气魄,让人情不自禁想匍匐在他脚下。
那便是华秦的帝王——赢厉!
13岁登基,年仅25岁,已灭蜀国、平西戎,定南疆,威仪万邦,震慑下!
陈玉皎看着马上那个年轻的帝王,一时恍惚。
曾经她的祖父、祖母、父亲曾辅佐在君侧,年幼时她也经常被带去宫郑
谈起武器研制、安邦国策时,她能在他面前侃侃而谈。
他看起来很威仪,但总是会耐心听她讲完。
可如今……
自从七年前祖父死、祖母病、父亲瘫痪后,陈家家道中落。
曾经的荣耀与地位烟消云散,如今陈家没有人能再接近那中枢权地。
就连此刻她被挤在人群中,隔得远远地看他一眼,都有将士走过来压着她的头颅,让她赶紧跪下行礼。
陈玉皎被迫跪在那泱泱万民之中,手心一点点紧握。
是她害陈家败落。
终有一日,她会一步一步、带着落败的陈家,重回朝堂中枢!
低着头的她没有注意到,骏马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威仪的目光似乎朝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
千军万马浩浩荡荡而过。
即便离开许久,依旧尘土飞扬。
陈玉皎戴着帷帽,也难以抵挡那呛饶沙尘。
“咳咳咳……”
她忽然咳嗽起来,胃部还莫名涌起一股恶心福
陈玉皎起身快步走进身后的一个巷子里,规避那些尘土。
好一会儿恶心感也没停,头部还阵阵眩晕。
是病情恶化加重了?
现在陈家颓然,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万人疼爱、众星捧月的金枝玉叶。
陈玉皎扶着墙,尽量缓解那抹不适福
这时,一串马蹄声忽然从巷子尽头传来。
“哒……哒……哒……”犹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
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停在她身边,通身毛发洁白如雪,散发着月光般柔和的光泽。
还有一张精致的锦帕,递到了陈玉皎眼前。
陈玉皎抬眸看去,就见高坐马上的男人,一袭银白色锦衣铠甲,长发精致地束在白玉发冠中,余发随风轻轻浮动。
他的面容与方才的帝颜有两分相似,立体精致,贵气逼人,但又更多一抹青山玉石般的沉敛。
那双长眸中含着对她的关洽担忧。
是赢长屹。
当今秦帝同父异母的兄长。
也是她的大师兄。
当年,她的祖父也是赢长屹的太傅,赢长屹不喜宫中环境,几乎是在陈园长大。
在朝堂,他是尊贵仁爱的长屹君。
在陈家,他如同她的兄长,无微不至照顾她。
曾经陈玉皎与赢长屹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经常一起看书下棋、月下谈古论今。
可自从嫁入战家后,婆婆总是:
“男女授受不亲,若是寒征知道了,定会误会。
成了婚的女子,要有妇德。”
于是,成婚七年来,哪怕大师兄赢长屹多次来战家看望她,可她总是避而不见,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次……
一晃已经七年了……
此刻,赢长屹见陈玉皎不接锦帕,只得轻轻收回,动作间流露出几分无奈。
他翻身下马,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一米距离,嗓音尊重又不失关切:
“玉皎,我见你气色欠佳,似乎身体不适。我只在你身后随行,护你前往医馆一诊究竟,可好?”
陈玉皎回过神来,压下那股不适。
她抬眸看向他,“大师兄,你我自就跟着祖父学医,早已是医者里的佼佼者,何必还去医馆打扰他人?
若是大师兄有空闲,一同去附近酒肆坐坐?”
赢长屹尊贵的身形微微一僵,眸中也流露出两分震然。
这七年来,他因诸多事宜想见她一面,但她退避三舍。
今日……
赢长屹几乎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神色沉敛。
“自然有空。”
羲和居。
咸陵城最为雅致且气派的酒楼。
昔日和所有男人保持距离的陈玉皎,此刻并肩与赢长屹走了进来。
她点了三桌菜。
四个婢女和十二武卫分别在外面的雅阁偏房。
陈玉皎和赢长屹席地而坐在正雅阁的长桌前。
桌上陈设着蒸凤尾、鹿脯、金鼎牛脍等,全是珍馐佳肴。
陈玉皎:“大师兄,还想吃什么尽可点,今日我请。”
“足矣。”
赢长屹挥手,示意店二退出去。
雅阁内只剩下自己人,陈玉皎才自然而然取下帷帽。
没了轻纱遮挡,露出的那张脸不复当年光华,皱纹、枯瘦,尽是岁月的沧桑。
尤其是那满头的白发……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曾经那个咸陵城珠圆玉润、冰肌玉骨的第一美人,第一高门贵女。
赢长屹眸中映着她衰老病态的容颜,袖里大手几不可见地收紧。
“我去战家谈谈!”
他起身就要走。
“大师兄。”
陈玉皎却叫住他,平静道:
“以前是我自己愚蠢,怨不得别人。”
但凡她自己不被恋爱冲昏头脑,怎会被战家蹉跎愚骗整整七年。
“现在我只想好好生活,把曾经那个丢失的自己,找回来。”
赢长屹看着眼前的陈玉皎,心中凝沉起复杂的情绪。
七年前,她执意嫁给战寒征时,他第一次严肃地训斥她。
可她眼中尽是执拗和坚定,还反驳他:
“大师兄,长屹君子,你整日就知条条框框,史书儒道,你压根就不会懂什么是爱情!”
那时候的她,恍若不管不鼓刺猬,听不得半句战家的不好。
而现在,她的眼睛重新恢复大家闺秀才有的清明、冷静。
赢长屹心中到底升起一抹久违的欣慰,“如此甚好。”
他将方才的怒意深深压下,“我先为你把脉。”
他以锦帕为隔,拉过陈玉皎的手放在桌面。
那颀长玉白的手指,轻搭在她纤细的手腕处。
以往陈玉皎婚后,别被其他人碰手臂,即便是看也不会看别的男人半眼。
府医来给她诊脉,都得悬丝。
此刻陈玉皎静静坐着,没有任何排斥。
而赢长屹把着脉,神色越来越凝重。
陈玉皎看着他的脸,眉心微蹙问:
“怎么?是回乏术了吗?”
昨日呕血,她给自己开了药,今日却变本加厉恶心反胃。
她开始担心在她想好好活着时,这副孱弱不堪的身体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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