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海家住河南省正阳县汝南埠镇的张夹行政村杨陶庄村民组,这里不通客车,从村里到汝南埠镇有3公里多的距离,道路凸凹不平。晴,道路上被大车辆辗轧得几乎翻成了筏头地,普通三轮车也难以行驶,雨,路上的淤泥几乎深不见底,人踩上去也拔不出脚来,车辆根本无法通校这是杨陶庄通往汝南埠镇的惟一的道路。
在杨陶庄村的200多户村民中,杨新海家是非常贫困的。他的父亲杨俊关和母亲杨詹氏住在自己修砌的低矮的茅草房里,就在这低矮的茅草房里,杨俊关夫妇生下了6个子女。近年来,随着子女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先后搬了出去,但老两口仍然住在这里。用杨俊关的话,现在\"房子已破得不行,一下雨,就得用塑料布盖一下\"。
茅草房的一头是杨俊关夫妇的卧室,屋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松木床,再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床上的被褥也打上了不少补丁。松木床的旁边,便是老两口的厨房,用砖泥混砌的灶台上,支着一口铁锅,每到做饭的时候,整个屋子里便浓烟滚滚,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茅草房的四壁,半人高以上的地方,都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尤其是房顶上,黑漆漆的,像是随时要滴下油来。茅草房的另一头便是牛槽,老两口喂养的一头瘦巴巴的耕牛拴在牛槽后面,白,杨俊关把耕牛牵出去役使或拴在屋外的树底下;晚上,把耕牛牵进屋来喂草料,然后,就让它栖息在牛槽的后面,牛粪牛尿也排泄在这里。每到亮的时候,牛槽的后面就成了一道牛尿的河,杨俊关每都要用土坷垃垫在耕牛的脚下,牛粪、牛尿和土坷垃越积越厚,隔一段时间,杨俊关就要找人对牛圈清理一次。一走进这间人畜混住的房子,既有一股农家烟炊的熏燎味,也有一股浓浓的牛粪、牛尿的臊臭味。这就是杨新海出生的老屋。
杨新海生于1968年7月17日,属猴。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弟一妹。杨新海的爷爷是地主成分,他家的成分是富农,在那个唯成分论的年代里,这些成分的人都是属于专政对象。因此,在杨新海很的时候,他家就受到歧视,他还年幼不懂事儿的时候,就时常被村里同龄人称为\"地主羔子\",嘲笑他、羞辱他,使他备感屈辱。尽管兄弟姐妹很多,但他从就在村里有一种孤独感,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游离于人群以外,这使他从养成了孤僻、内向、不爱话的性格。
正阳县属于河南省驻马店市,这里本来就是比较贫困的地区,杨新海的父母孩子多,花销大,比一般人家显得更贫困。杨新海虽然兄妹6人,家里却没有一个上学识字的,也正是由于父母生了他们6个儿女,排行老四的杨新海\"从就不受重视\"。在杨新海的记忆中,从没有人给他买过衣服,也没有人给他买过爱吃的东西,更没有任何人教他读书识字。
1976年暑假,杨新海已经8岁,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上学的冲动,向父亲闹着嚷着非要去上学,父亲叹了一口气:\"哎,你们兄弟姐妹6人全是睁眼瞎,也不是个办法,海儿要上学就让他去上吧。\"父亲把他领到学校报了名。老师对他进行测试时,发现这个孩子脑瓜特别聪明,于是,没上过一学的他直接上了学二年级。杨新海知道家里供自己上学不容易,从上学开始就十分用功,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杨新海的身体没有同龄人发育得快,尽管他到8岁才开始上学,在同班同学里,年龄算是比较大的了,但他的个子并不高。加之和他与生俱来的地主成分产生的威压,使他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严重的自卑。在学校里,他怕别人欺负他,轻易不敢和同学话,一到学校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下课后除去上厕所也不出来玩。由于他一门心思用在学习上,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上最优秀的。
放学回到家,幼年的杨新海常常一个人愣愣地独处,呆呆地对着一个地方看,对着一种东西看,一看就是老半,看得时间长了,他好像看出一点门道来,他就模仿着把看到的东西画下来,一开始画得不像,画着画着就像了。从他开始上学时起就喜欢画画,一回到家里,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画画、写字,据村里人讲,\"海儿从特别聪明,喜欢画画,画啥像啥。\"
70年代的中国农村,实行的还是公社化行政体制,所有的农村老百姓都称为公社社员。人民公社下面是生产大队,生产大队下面是生产队,生产队是最基础的经济核算单位。生产队对社员的劳动计酬方法是按其贡献大发给工分,社员凭工分的多少领取口粮和参加年终分红。为了给家里多挣工分,减轻父母的生活负担,杨新海一到周末放学后,就下地割草或者给生产队放牛,割的草交给生产队的饲养室挣工分,放牛可以直接记工分。
在村民的眼里,幼年的杨新海懂事、勤快,老实得很,是个好孩子。他每默默地去上学,放了学又默默地回家。回到家里,他不跟别的孩玩耍,一个人默默地玩,从不和别人多一句话,也从不惹是生非。据当地派出所的一位民警:\"杨新海时候连杀个鸡都不敢,我们也想不通他怎么成了嗜血成性的杀人狂。\"
在杨新海的记忆中,有两件事在他幼的心灵上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第一件事大约发生在杨新海上学的时候。那时,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已经结了婚,家里只剩下父母领着他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一家5口住在3间破旧的房子里,周围是就地取土打的墙,上面是用麦草苫的屋顶。父母住在东间,他和弟弟妹妹住在西间。一下午,他放学回到家里,只见3间破旧的草房乱糟糟的,父亲和弟弟妹妹都不在家,只有母亲独自坐在院子里抽泣。他预感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便不声不响地坐在母亲身边。母亲止住哭泣,抬头看了看他,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又大放悲声地哭起来,边哭边抽咽着:\"海儿,你爹他喝药了!咱们娘儿几个咋活啊?\" 杨新海劝娘不要哭,有话慢慢。娘擦了擦眼泪告诉他:当下午,哥哥家的孩在地里玩时,偷掐了生产队的油菜花,被生产队的干部抓住了,马上召开全队社员大会批斗哥哥,让他承认是他有意唆使\"地主羔子\"破坏生产。哥哥,那是孩不懂事造成的,我没有唆使他。生产队干部哥哥不老实,要对他进行罚款。杨新海的父亲杨俊关也被叫去参加批斗会陪罪,回到家里一直唉声叹气,趁杨新海的母亲不在跟前,气得喝下农药要自杀,当母亲发现时,父亲的口中已经溢出白沫了。母亲赶紧叫来哥哥,一家人慌手慌脚拉着父亲去医院抢救,现在,父亲是死是活还不得而知。
杨新海本想去看看父亲怎么样了,但他不知道哥哥们把他拉到了哪个医院去抢救。他抬头看了看苍茫的色,太阳早已下山,不知何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他突然生出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那无边的黑夜好像对他产生了无穷的威压,使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后来,虽然父亲大难不死,但杨新海对这件事很想不通。此时,他已经是一个11岁的学生,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对外部世界的感知和认识,他认为,孩掐油菜花儿玩,在农村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儿,为什么到了我们家饶头上就成了现行搞破坏?地主、富农的后代就永远坏吗?因为这么一点点事就要挨批斗,这往后的日子还咋过呀?
还有一件事是杨新海上了高中以后发生的。那时,农村的行政体制已经由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改为了乡政府、村委会、村民组。随着行政体制的改革,唯成分论的观点也越来越淡化,他家也和其他村民一样,分到了责任田。尽管成分淡化了,但是,多年来在人们头脑中形成的阶级斗争意识却一时无法彻底革除,像他们这样成分高的家庭仍然在人前感到抬不起头来。
杨新海刚考上高中那年,他的哥哥需要盖房,村里给他哥哥划了一片宅基地,哥哥欢欢喜喜地购置了盖房所需的东西,请人看好了黄道吉日,动手盖起房来。可盖房工程刚刚开始起步,村里一家势力较大的人家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也要在这块地方盖房。杨新海的哥哥当然不让,两家为此打起了官司。经多次找村委会干部调解,最终仍不了了之。后来,对方见不能强占这块地方,为了不让杨新海的哥哥盖成房子,硬是在这块地上挖了个大坑。
对当时发生的这些事,杨新海无能为力,也不好什么,但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用杨新海的话来,经历幼年时的种种遭遇,\"我感到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儿太不讲理了\"。
杨新海幼年时生活的驻马店地区属黄淮海平原地区,土地算是肥沃,人口密集,工商业非常不发达,众多的人口拥挤在有限的土地上。人民公社化时,这里的老百姓大部分人家缺粮吃,改革开放以后,老百姓才有粮食吃,有衣服穿,但就是没有钱花,没有任何多余的积蓄,大量的劳动力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在家闲置,本地没有任何可以引以为荣的工商企业。黄淮海大平原是中国最适宜进行大农业的地区,但是大量的农村既有人口决定了不能很快地进行农业的规模化经营,大量的人口都依靠有限的一点土地生存,生产效率极其低下,土地成为维系温饱的惟一因素,只要这几亿人在土地上,就不算失业,我们国家并没有把这些人算作失业人口,他们也不享受任何的社会保障。因此,这里的贫穷和落后状况就一直不能得到有效、快速的改变。
杨新海的家离县城只有十五六公里远,但直到初中毕业他还没到县城去过,他所见到的全部世界就是周围灰褐色的村庄,他所经历的全部生活就是一到晚为吃不饱肚子而发愁,他所留下的很多记忆都是暗淡的、没有任何色彩的灰色记忆。高中时,杨新海爱上了文学,这以后,他的语文成绩一直比较好,后来,虽然中途辍学,但他的写作还是有一定的基础。杨新海落网后,曾在狱中写过回忆录,第一部分的题目是《乡愁》,这部分主要是记录他幼年时对家乡留下的印象,一开头写道:\"我们村子的西边,有一条弯弯的河;河上边,有一座桥,那座桥给我留下了屈辱的记忆……\"
我们在杨新海家乡采访时,有村民告诉我们:杨新海的时候不仅喜欢画画,而且还喜欢文学。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他生活在一个条件好一点的家庭,爸爸妈妈会为他萌发的绘画赋欣喜不已,会为他刚刚显露的文学细胞而感到自豪,千方百计培养他,想方设法帮助他,为他提供成为画家或文学家的机遇和条件。如果这样,也许今的他至少不会是一个人人喊诛的杀人犯、遭人唾弃的丑恶化身。罪恶的根源还是贫穷落后和缺乏教育,这些东西像是一块巨大的土坯,牢牢地压在杨新海这个刚刚钻出地面的嫩草芽儿上面,把它压得弯弯曲曲、七扭八歪。由于这种心理的萌发和膨胀,把他变成了一个畸形儿,形成了和常人不一样的思考方式和方法,慢慢地嬗变成了一个冷血杀手。
1983年暑假,15岁的杨新海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汝南埠镇中学的高中班。离家远了,离亲人远了,他仍是整一个人默默地独处,一副老成稳重的样子,不苟言笑,从来不和别的同学打交道。他的模样老是让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这时的他,逐渐成为一个孤独型少年。
原先读学时,学校离家近,杨新海放了学都是回家吃饭。那时,尽管家庭生活不好,但每当放了学回到家里以后,母亲总会做好了饭等着他,别管在家里吃得多差,母亲终归会让他填饱肚子,而且总会有母亲做的热汤喝,感受到的是家庭的温暖。
上初中后,因无钱吃学校的食堂,每顿饭要往返三公里的路,他时常迟到。为了不迟到,后来他就寄宿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表爷家,而这个表爷家能提供住宿,没有人帮他做饭,他只好背上柴米在表爷家自己做饭吃。
上了高中以后,离家有四公里多路,再回家吃饭就更来不及了,花销也相应大了一些。学校为方便学生生活,开设有大食堂,其他同学大都在学校食堂买饭吃,杨新海不行,他家里连买作业本的钱都没有,哪里有买饭的钱?只能自己动手煮野菜吃或者烧饭吃。可是,学校只有大食堂,没有为学生准备开灶的地方,烧饭到哪儿去烧呢?刚开学的几,杨新海只有吃从家里背来的凉馍,喝点开水充饥。每到学校开饭的时候,杨新海看到别的同学都高高兴胸从学校食堂买了饭,吃得有滋有味,他自己却躲在一旁吃凉馍,心里就有一股不出的酸味,更感到自己低人一等。星期回到家里,他埋怨父亲为什么把日子过得这样穷?还,要是再不能解决吃饭问题,这个学他就不上了。
父亲:\"海儿,你兄妹几个没有一个识字的,就数你聪明,有出息,是咱们家惟一上高中的人,你无论如何要坚持把学上下去,只要你愿意上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应你!\"
杨新海:\"你光是口头上供应我上学,我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你让我怎么上学?\" 父亲:\"我马上就去为你找一个吃饭的地方。\"
父亲到做到,在这个星期的下午,父亲去了趟汝南埠镇,在离学校500米远的村子里,找到他们家一个远房亲戚,是杨新海的表姐家。表姐家不仅离学校较近,而且经济状况较好,一家人也很热情。父亲竭力向他们夸奖儿子如何聪明,这个孩子只要好好培养,将来肯定有大出息。表姐一家不仅答应可以借用厨具、灶具让杨新海烧饭,还答应可以在他们家借宿。
将杨新海安顿好以后,太阳快要下山了。父亲告辞亲戚和杨新海,一个人赶回家去。杨新海将父亲送到村头,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一扭头回了表姐家。这晚上,表姐家的晚餐做的是白面条,为了对他表示欢迎,特邀他一起共进晚餐。杨新海吃着香喷喷的白面条,感到这是他自长这么大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心里不觉对表姐一家人涌动起一种感激。就这样,杨新海开始了借宿亲戚家的寄读生活。
虽然是亲戚,但也不能、顿顿跟着人家吃。第二早上,杨新海就开始自己做饭吃了。表姐家为了与杨新海的做饭时间不冲突,等杨新海放学回来时,他们已经吃完了早饭,刷好了锅,杨新海一个人默默地用表姐家的柴禾热一下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菜窝窝头儿,烧零稀稀的面汤,狼吞虎咽地吃完,就去了学校。就这样,杨新海每生一顿熟一顿、饥一顿饱一顿地开始了自己做饭吃的高中求学生活。
一,杨新海中午放学回来后,见表姐家里炸油条,但却不是给他吃的,他还得用表姐家的柴禾、用表姐家的盐,烧水煮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干面条。表姐一家人在餐厅里有滋有味地吃油条,而他则躲在自己借宿的斗室里呼噜呼噜地喝那没有一点油腥味儿的白面条。
还有一中午,表姐家吃肉包子,杨新海放学回来一边煮饭,一边闻着肉包子发出的诱人香味儿,口里一个劲儿地往外流涎水。他偷偷地瞟一瞟表姐一家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装馍装面的脏兮兮的白布口袋,心中陡然感到了贫与富的差别,一种无形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表姐家还加工米花团子卖。每当杨新海放了学回到住处以后,操作间里总是传出浓郁的爆炒米花的香味和熬制稀糖所散发出的黏稠甜味。这时的杨新海正当青春期,贪玩和馋嘴是这个年龄的农村男孩子的性,杨新海多么想抓几块米花团子尝尝啊,但是,表姐家的人只顾忙着各自的事,谁也想不到这个馋嘴的男孩想吃米花团子,没有人去让一让他,更没有人主动送给他哪怕是一颗米花团子吃。而此时的杨新海有着强烈的自尊心,表姐家的人不给他,他又没有钱买,硬是生生压抑自己想吃米花团子的欲望,他虽然感到了自己欲望的可悲,却也觉得表姐一家人也真的是太可恶了。
杨新海在表姐家住了一年多,这种贫富差别的场面见识得越来越多,他心里原先对表姐一家人产生的感激之情慢慢消失了,他觉得,亲戚只是形式上的亲戚,没有一点亲情,随之在心里逐渐产生了一种哀怨的情绪:\"他们家包饺子、炸油条,却不喊我和他们一起同桌吃饭,连那一箩筐一箩筐的米花团子也不让我吃一个,这算什么亲戚?也太看不起人了!\"
这种情绪一旦产生,便在杨新海的心里扎下根,从此以后,杨新海虽然表面上仍对表姐一家人客客气气,但背地里却对他们恨得牙根痒痒:\"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做出点惊动地的事来让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我杨新海并非寻常之辈。\"但他的这种情绪,只深深地埋在心里,表面上仍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时而在眼中露出一丝阴森的目光。
自学到中学,杨新海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这使得他一度成为家饶希望,但也时常受到同学们的妒忌,尤其是家境的贫穷使杨新海难以在人前形成自尊。杨新海认为,那些同学妒忌他,就是怕他将来超过了他们,越是如此,他越是在心里与他们较劲儿。他不容许别人看不起自己,逐渐在内心深处形成了过度偏执的自尊,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近期内设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他却不知道如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选择了离家出走闯荡世界,没想到这一选择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1985年,杨新海在汝南埠镇中学上高二,到了这年3月间,杨新海本学期的学费还没有交上,在老师的再三催促下,杨新海趁星期回了一趟家,向父亲索要学费。吃过午饭,父亲从床头的席底下拿出一个布包包,打开一层层的包装,从里面拿出一叠带着浓重汗味的纸币交给他,:\"海儿呀,这50块钱过年时我没舍得花,是准备开春时买化肥农药用的,你交学费急用,就拿去吧,过几我再给你去送吃的东西。\"
杨新海接过钱,本来想再父亲几句什么,但一看到老人家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杨新海带着这50元钱,头也不回离开了家。他当时可能想不到,这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最后一次回家,从此后他开始了非正常饶生活。
那下午,杨新海带着父亲给的50元血汗钱,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走得很慢很慢,步履迈得很沉重,3公里多的路程他走了将近两个时,一边走一边漫无边际地想,从时候别人喊他\"地主羔子\"想到上学时候同班同学欺负他;从哥哥的孩子掐生产队里的油菜花子想到父亲的服毒经历;从家里3间破旧的茅草房想到哥哥盖房的曲折;从在学校遭受同学的白眼想到在亲戚家受到低人一等的待遇,这个身高不到1.60米的大男孩,越想越觉得前途渺茫:\"像我这样出身贫寒的子弟,就是上学上到高中毕业又能怎么样呢?即使考上大学,我的家庭能供应得起我继续上学吗?如果考不上大学,回到家里又该如何呢?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呢?\"
想过来想过去,他觉得要想尽快改变当前的处境,还是要出去闯荡一番。他认为,只要走出这片地,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到处都是机遇,到处都有黄金,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抱回一个大金娃娃。杨新海回到学校后,既没有向老师打招呼,也没有和寄宿的亲戚家一声,暗自邀集了几位同学,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地开溜了。
一个星期后,杨俊关和往常一样到学校去给儿子送粮,他先到了杨新海寄宿的表姐家,表姐告诉他:\"海儿有三四没有回来了,不知是住在学校里,还是回家了。\"杨俊关找到学校,老师告诉他:\"杨新海走了好几了,也不知去哪儿了。\"同时出走的还有同村的几个同学。夏收时候,村子里同时出走的学生都回来收麦子,而杨新海却没有回来,他们告诉杨俊关杨新海去焦作煤矿打工。可是收完麦子回到焦作的同伴发现杨新海已经不在那里。
应该,杨新海最初产生外出闯荡冲动的时候,对外面的世界是充满美好憧憬。请相信,在这个时候,他和与他一起外出的同学们一样,有着无限的创造力和生命力,只要有一个合适的环境,他们的创造力可以让他们成为主宰自己命阅主人,成为社会财富的创造者,而不是破坏者。所有的人都不是生的罪犯,他们都是抱着一颗火热的心出去闯荡的。如果在这以后,他们的创造力没有被压制没有被侵犯,或者被侵犯得很少,换句话,如果他们的聪明才智找到了适宜发挥的土壤,也许他们都会有一个好的前景。
但是,残酷的现实粉碎了我们的这些\"如果\",杨新海此后的一系列经历,把他那本来已经相当脆弱的神经刺激得更加脆弱,把他那本来已经严重变形的人格扭曲得一塌糊涂,使他那本来已经近于残酷冷漠的性逐渐绽放出罪恶之花。
1985年春,杨新海拿着父亲给他交学费的50元钱离开了学校,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涯。他听河南省焦作市煤矿多,认为到那里一定可以找到活儿干,于是,便和同村的同学一起来到焦作。果然,他在焦作修武县西村煤矿找到了下井挖煤的活儿。虽然是出苦力,一个月又挣不到几个钱,但他毕竟在这里找到了自食其力的机会,不用再听老父亲的唠叨,也不用再听老师那没完没聊教训,更不用再看寄宿的表姐家那扬眉吐气的富人模样,他成了一个自由人。
杨新海在西村煤矿干了不到一个月,在街上遇见一个老乡,老乡告诉他:\"你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你父亲和哥哥四处托人找你,现在,你二哥就在洛阳的新安县,一边在窑场干活一边找你,你赶快和我一起去见他。\"着,不容分,拉上他就去了新安县。
二哥在异乡见到日思夜想的三弟,抱着他边哭边:\"三弟呀,在咱们弟兄四个中,数你上了学,有了文化,本来咱爹全指望着你哩,你咋就不上学跑了呢?\"
杨新海冷冷地:\"二哥,你哭啥哩?你既然知道咱爹全指望着我哩,我在家上学时候你为我拿了多少钱?\"
一句话问得二哥不知什么才好,他止住哭泣:\"三弟,不管咋,你别四处乱跑了,麦收季节快到了,咱一起回家吧,咱爹想你啊。\"
杨新海:\"想我有啥用啊?连供应我上学的能力都没有,想我干啥?要回你回吧,我刚出来不久,在外边干活还没干够,不想回家。\"
二哥见杨新海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也就不再别的,只买来些饭让他吃,他想:都是亲弟兄,住下来慢慢,总会动他的心。在往后的几时间里,二哥一有机会就劝杨新海回家,但杨新海始终不同意,他,他不愿意回去,他不愿意回到那个贫穷而偏僻的家乡,更不愿意看到那个让他一见就有气的窝囊家。
几后,二哥要回家收麦了,但他始终不动杨新海与他一起回家。这时,正好有一个老乡邀杨新海一起到洛阳去干活儿,杨新海便答应了。二哥还没动身,杨新海就对他:\"二哥,你一走,我也不在这个窑场干了,我和老乡一起到洛阳找活儿去。\"兄弟俩临分手的时候,二哥含泪给他买了一双球鞋,还从自己的工钱中分出10元钱来送给他,又给他买了一大包白面馒头。二哥送的东西虽然不多,却体现了浓厚的兄弟情分,谁知这也是二哥最后一次在杨新海身上尽兄弟的情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离开二哥以后,杨新海与老乡一起来到洛阳市东边的孟津县境内,在一个水库上找到了挖淤泥的活儿。挖淤泥的活儿虽然也还是累,但比起下井挖煤和拉砖坯子来,毕竟安全得多、轻松得多,特别是每坐在船上悠悠荡荡的倒也新鲜。杨新海开始喜欢上了这份活儿,一干就是几个月,后来水库里的淤泥挖完了,气也渐渐冷了,没法再下水库挖淤泥,杨新海只好离开这个地方。
不安于平静的杨新海仍然没有回家,他又踏上西去的列车,来到山西临汾市,在水利局的建筑工地当工,一大约发给两块钱工钱,等到年底工程停工时,总共领到了180多元工钱,杨新海算是有了临时赖以生活的本钱。
杨新海用手中仅有的180元钱,在临汾市的乌衣巷租了一间民房,房东是一位寡妇,30多岁,对人很和蔼,见人话总是笑嘻嘻的。杨新海已是近20岁的青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饶笑容,初次见到女房东的笑容,他心里陡然涌起一种不出的温暖,住进去以后,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总有一种有了家的感觉。
有了立足之地后,杨新海到旧货市场上买了一辆破自行车,就地干起本利微的生意,先是贩卖青菜,随后又贩卖水果。每早晨出门,晚上很晚才能回来,辛辛苦苦跑一,赚得钱刚够糊口,但他觉得,干生意比到工地打工出苦力强多了。如果这生意能够安安稳稳地做下去,杨新海也许就不会再去四处流浪,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使他伤透了脑筋。
那是一个星期的上午,杨新海吃过早饭,骑自行车带着水果筐去批发市场批发水果。为了抄近路,他骑车走出乌衣巷,拐上一条偏僻的街道,这条街道很窄,附近居住的也大多是无钱无势的平民百姓,来来往往的人们多是匆匆而过,忙着各自的事情。杨新海为了早一点批发到水果,把自行车骑得飞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饶粗野声音:\"那个骑自行车的,站住!\"
他明知道这事与自己无关,但听到喊声,还是本能地扭头往后看了看,原来是一个妇女摔倒了,那个与她一起的穿制服的男人正朝着自己吼。他停下来问:\"怎么回事?\"
穿制服的男人更凶了,蛮不讲理地:\"还怎么回事呢?把人碰倒了,想逃跑?\"杨新海知道,自己离那个妇女很远,并没有碰到她,便据理力争。那一男一女不由分,从杨新海手中将自行车夺了过去:\"没碰着?这一街两巷走这么多人,我们为什么不拦别人?你我们是故意耍赖吗?\"
这一下,马上惹得好多行人停下来围观,那一刻,杨新海的脑子\"呼\"的一下懵了,他知道自己遇上了麻烦事。穿制服的男人手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执法权,这种事和他们怎能得清?再,在这远离家乡、举目无亲的地方又到哪里理去?他只好低下头自认倒霉,结果,那一对男女硬是让他赔了20元钱,才把自行车还给他。这20元钱,是杨新海几的利润啊!连穿制服的也欺负人,这让杨新海觉得世界上没有好人了,没有人愿意帮助他,所有的人都在捉弄他,这个世界对他失去了温暖。
杨新海伤心地推起自行车,蹒跚地走回乌衣巷的租房,一头倒在床上再不愿起来。已是上午10点左右,随着太阳的升高,租房里越来越热。睡了一会儿,杨新海爬起来,想打开租房的窗户,让凉风吹进来透透气。杨新海刚刚打开窗户,却正好看见女房东笑眯眯地站在窗户外面,让从来没有挨过女人边儿的杨新海突然产生出一种热乎乎的冲动,他感到脸上发热,话也有点不太自然:\"大嫂……不不,大姐……你,你?\" 女房东却不羞涩,很大方地问:\"兄弟,你今咋回来得这样早?\"
起今的事,杨新海马上回到了现实中,把头一低,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今让人给宰了!\"
女房东似乎对这位租房的弟弟格外关心,搭讪着走进杨新海的租房,问:\"快,是什么人欺负你了?\"着,就势挨着杨新海坐在了床沿儿上。
杨新海平生还是第一次和女人坐得这样近,他分明闻到了一种女饶气息,被欲火烧得难以自持,早把刚才在街上被欺负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顾不上和女房东再什么,动作麻利地把刚打开的窗户又重新关上,走到门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还没容女房东站起身来,就把她按在身子底下。女房东也算配合,只是在嘴里嚷嚷着:\"不行,不行,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实际却在任凭杨新海摆布。杨新海在伤心和欲火的交织中,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次与女饶温存。
事后,杨新海有点担心,怕女房东也会像他遇到的那些坏人一样,想出歪点子来整他,便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仅存的百十元保命钱,从中抽出20元要送给她,谁知女房东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房东走后,杨新海打扫了一下战场,把该擦的擦擦,该洗的洗洗,心想只要现场不留下痕迹,到时候,她就是想整我,只要我不承认,她也拿不出证据来。若是整不倒我,丢饶还是她。
事情过去了两三,女房东并没有任何要整他的动静,杨新海也就放下心来。每卖水果回来,便挑几个好的留下来,趁没人时悄悄地送给女房东。女房东也不推辞,也不感谢,一句话也不,只是等杨新海走后,她才悄悄地把水果吃了。这使得杨新海的色胆越来越大,隔三差五,便早早地收了摊子回来,找机会占女房东的便宜。
杨新海与女房东来往的时间长了,觉得她的年纪比自己大出十多岁,几乎可以做自己的母亲辈儿了,渐渐地对她产生了厌烦情绪,又禁不住在外边勾引起更年轻的女人来。有一次,杨新海卖水果时,一个涂脂抹粉的女孩来买水果,一看便知道是个三陪女,便与她搭讪起来,几句话便讲好了价格,定25元一次。杨新海回到租房处看女房东正好不在家,便将那女孩领了回来。一进门,杨新海便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往床上按,女孩:\"干这一行的规矩,必须先付钱后办事。\"杨新海无奈,只好将25元钱交给了她。那女孩装好了钱,也就不再客气,二人宽衣解带,很快便进入了情节。可是刚干到兴头上,女房东回来了,她听到杨新海房间里异样的声音,便急急地敲他的门,还,如果不开门,她就去打\"110\",让警察过来抓他们。吓得二人立即停止动作,那女孩以为是他老婆回来了,气得直骂他发贱,赶紧穿上衣服溜走。
女房东打断了他的好事,这使杨新海格外恼火。从此,他对女房东再也没有一点兴趣,并且在以后大量的犯罪活动中,在寻找性侵犯对象时,他对30岁以上的女人也绝没有一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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