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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古城悍匪:魏振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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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公安干警加紧对外号叫\"黑\"的魏振海进行追踪调查时,一个更大的惨案再一次震惊了西安市民的心。

1986年12月20日,是一个干燥凛冽的日子。空布满阴云,枯干的树枝上偶尔飞来几只觅食的麻雀,田野里的麦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西安市北郊炕底寨村外,距点将台不远的麦田里,支着一架用圆木绑成的三脚架,两个年轻人正在井口忙着。他们要乘严冬到来之前,把水井淘好,以备来春浇麦。

三脚架上的顶端安了一个简易滑轮,绳子从上面系向井底。井边散乱地放着一些绳子、木杠、抬筐等物。两个年轻人站在井口,手里抓着绳子,其中一个青年掏出烟递给另一位,二人着闲话。\"这好烟,是二蛋家的?是哩。你看二蛋媳妇咋样?二蛋那憋把逑样儿,找下个媳妇倒蛮俊的……嘻……喂,昨儿黑你听房根儿了?听了,那娘儿们不干呢,嘻嘻……\"正着,就从井底传来喊声:\"我日!咋这么臭呢!快把筐吊下来!\"

二青年停止笑,将竹筐系了下去。这是一眼旧机井,为了提高扬程,井的上半部分用砖砌成,距水面不远有个二层平台,扬水泵就置于台阶上。青年农民吴宝站在台阶上,心翼翼地扶着井壁,用铁齿在水面上扒拉着。水面上盖满被吹进来的玉米桔和废塑料袋等物,吴宝喊道:\"我日!东西不少哩,早叫盖个房,没人管呢……\"黑暗中,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他顺势踢了一脚,嘟哝着:\"谁家的死狗呢!\"

竹筐从上面吊了下来,他拽过来在台阶上放稳当,想用铁齿扒将井台上绊脚的东西装进筐里。但那东西实在太重,试了几次不成,最后只得下手将其搬起来。一股特殊的恶自扑鼻而来,几乎使他窒息。他用袖子捂住鼻子,冲上面大喊:\"快吊起!闲谝个逑啥呢!臭死啦!\"上面的人答应一声,竹筐慢慢升起。

井口上的两个伙子用力扯着绳子,越往上升,井里冒出的臭味就越浓,他俩不约而同地掩着鼻子,冲井下喊:\"啥逑物事,臭成个这?!\"

竹筐拉出井口,只见里面装着一只蛇皮编织袋,鼓鼓囊囊地淌着脏水。二人声嘀咕着:\"谁家的死猪哩?扔就扔逑的,还装啥袋子呢!\"一边一边就将竹筐抬到麦田里,喊声\"一二三!\"将袋子倒掉,又走回井口重新将竹筐系下去。井下,又传来吴宝的喊声:\"我日他娘!谁家死这多猪……!\"

竹筐再一次慢慢升上井口,这一次筐里装满了破碎的布片、破编织袋子等杂物,筐沿上赫然横着一条肿胀发白的人腿,脚趾上的红色指甲油已经有些褪色。

两个青年人发一声喊,丢下绳子,张开双臂,在空旷的田野上没命地狂喊乱跑……

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干警们火速赶到现埸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他们远远地站着,捂着鼻子,脸上震惊不安,目光呆滞而疑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显然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人大声话,他们全都安静地看着干警们的工作。

破旧的草席上摆满了碎尸,大大一共有135块之多,比较完整的是六条腿和几只手,但均已被井水泡得肿胀发白,有些还已经开始腐烂,草席旁还有一堆破烂的衣服和鞋子。

刑侦处技术科的孟法医、尚法医和同事们,围在碎尸旁有条不紊地工作。众所周知,公安界最累的是刑警,刑警中最苦的是法医,而法医最怵头的就是碎尸案,更何况摆在眼前的是三具碎尸。

人群外,刘平和马继志站在警车旁,正在声地交换着意见,不时向井口方向望上一眼。王爱军一只脚蹬在保险杠上,一言不发,默默抽烟。车后不远处,掏井的三个伙子颓丧地坐在地上,身心俱颤,显然还没有从刚才所经历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他们把身上的大衣和棉祆裹了又裹,挟着烟的手不停地哆嗦着。吴宝更是把头埋进臂弯,嘤嘤地哭泣,朱瑞华和他们的家人正在尽力地安慰他们。

法医们忍着腐尸散发的恶臭,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可能地将尸块拼接起来。现在,人们已经可以大致看出草席上的三具人形,他们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躺在那里,叫人一睹毛骨悚然,再睹惊破心胆。在埸的干警和群众对罪犯心肠之歹毒、手段之残忍无不报以极大的愤慨。

十分巧合的是,这起骇人听闻的\"12.20特大碎尸案\"与\"10.20特大抢劫杀人案\"不多不少刚好相隔了两个月。

以后的数时间,刑侦处技术科充满了紧张、忙碌的气氛。几乎每个人都参与了对这起案件的技术鉴定,随着工作的不断深入,一个个技术数据出来了。

这一,刘平和马继志再一次来到技术科,听取孟宗林法医的全面汇报。

\"……经鉴定,现已证实死者一共是三位,一男二女,男约26岁左右,身高1.72米;一女约25岁左右,身高1.66米;另一女约22岁左右,身高1.59米。从尸体残余部份看,三人均未参加过重体力劳动,尤其是两位女性,脚趾还染着红色指甲油,可以肯定是城市青年,死亡时间大约在两个月以前……\"

\"慢点!请再重复一遍!\"一直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的刘平突然打断孟宗林的介绍。

孟宗林抬起头来:\"重复哪一部分?最后那句话。\"

孟宗林低下头念道:\"死亡时间大约在两个月以前……也就是,凶案大约发生在10月中下旬,对吗?\"

孟宗林看了看手中的报告,不解地:\"是的……\"刘平没再多什么,摆摆手道:\"继续讲!\"

孟宗林以为自己什么地方错了,声音比刚才了一些:\"由于时间过久,又经水泡,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所幸有一部分落在井下的二级台阶上,加上气寒冷,保存比较完整。这部分主要是其中一具女尸的躯干部,上面有19处刀伤,大部分集中在腰部和背部……\"

听到此,刘平对马继志悄声耳语了一句,马继志随即从\"10.20特大抢劫杀人案\"的卷宗里,找出廖苇丽的伤检报告递给刘平。

刘平在材料上的一段文字下重重地画了一条红线,递还给马继志。马继志拿过一看,这段文字是\"……被剌多达27刀,大多集中在右侧腰部和臀部……\"他会意地冲刘平点点头。

当夜,刑侦处会议室里,集中了全体侦察员,尽管他们着装不同,但逐个看过去,每个饶表情都十分严峻。刚刚听完法医鉴定报告,他们心里都有不出的沉重。这些长期战斗在公安第一线的老刑侦们,在与各种各样的犯罪打交道的过程中,对血与火可谓司空见惯了。但象这样惨无壤的犯罪还是第一次遇到,高度的责任感驱使他们恨不得立刻将凶手捉拿归案,向人民作个圆满的交待。

刘平十分明白大家的心情,他抓住时机,用他富有魅力的语音,操着浓重的方言,语重心长地进行战前动员:\"……现有全西安城人人都在议论这'六条腿',还越传越邪乎了,讲啥'六条腿一顺顺',同志们,压力大呀……!

'10.20'省军区那个案子刚刚有点线索,又接二连三出了'曹家巷伤人案'和这'12.20碎尸案'……现在西安市人民最关心的是啥?我们回到家听到自己家里人议论的又是啥?是你公安局有没有本事,能不能破案?!……不光是人民在看着我们,罪犯也在看着我们,他敢搞出这样大的案子,就是要跟我们斗呢!向我们挑战呢!\"

到此,他不由地站起身,提高了声音:\"我看我们在座的诸位,也都是七尺男子汉,也都是有脸皮的人,咽不下这口气也窝不住这股火!再大的道理我先不讲,我只人家要跟你斗,找到你家门上来骂你,吐你一脸唾沫,你咋办?!我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他找出来,砸烂他!\"他挥下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顿了片刻,他接着:\"……当着大家的面,我先表个态……\"着,从身后提过一个装满洗漱用具的网兜,往桌上一顿:\"从今起我刘平就住在办公室,啥时间破了案,我啥时间回家!同时,为了集中时间、集中警力、集中线索,我要求专案组的全体干警,从今起集中办公,吃在这里,住在这里……!\"

他环顾一圈,看着大家那信任的目光,他不由心头一热:\"……同志们,我知道前一段时间你们都很辛苦,但我希望大家再辛苦一些、再努力一些……等到啥时候把案子破了,那时候我请你们的客,你们掉的肉我给你们补回来;你们耽误了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我去登门请假;你们牺牲了娱乐和休息,我到时间为你们开舞会,让你们跳个够、唱个够……!\"

没有任何大道理,但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却象一股风,将大家心里憋得那把火吹得更旺,劲鼓得更足。

散会后,刘平把马继志叫到办公室,询问对魏振海的调查进展情况。马继志点上一支烟:\"从去年底开始,魏振海就根本不回家,住啥地方谁也不知道,他还经常流窜到外地,找到他很不容易。\"

刘平在屋里踱了几步:\"老是在外围兜圈子肯定不行,对付狡滑的罪犯,我们自己要比他更机警。乱闯乱碰不是个办法,运用谋略,干起来那才有意思。\"马继志望着刘平,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刘平一笑:\"前几你不是找我要人?是呀,案子这么多,这么大,我们刑侦处一个人要当几个人用,大家也真是吃不消了……你想要谁?心里有没有谱?咋样?你真的让我指名点将?\"刘平笑笑:\"你还是真不知足了,我先听一下你想要谁?\"马继志也站起身:\"能不能把……\"大概他自己也认为不可能,便打住摇头一笑:\"只怕不校你出来嘛!要谁?预审处的梁培勤……\"刘平一听,连连摆手:\"不行不校别人谁都可以,就是老梁不协…\"马继志坐下去:\"我就知道不行嘛,你还让我讲啥呢?\"刘平狡黠地笑着:\"我给你这个人比老梁也不差……是谁?\"刘平故意卖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魏振海的照片搞到没有?\"马继志从笔记本里找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就是这松。\"刘平接过看了一眼:\"还很年轻嘛……这是他16岁入狱时照的,近照还没迎…\"

第二,刘平把马继志叫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预审处的梁培勤科长站在室内,看样子他也是刚到。未容马继志话,刘平站起身指着老梁笑着问:\"昨我讲给你找个人,你看这个人咋样?!\"马继志与刘平相视笑了起来,梁培勤望着他俩,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打趣道:\"好哇,你们两个也不征求我意见,就把我给派定了……\"刘平也笑着:\"老马你看,啥事情也瞒不过这预审专家。\"梁培勤:\"刚刚你一打电话我就知道要提前进入了,不过我还想带上一个帮手。想要谁?\"

梁培勤并不答话,笑眯眯地拉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从门外领进一个伙子来:\"就是他,贺键!\"

过不多久,梁培勤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他这一辈子,一直从事公安预审工作,被人戏称为\"西安第一精明\"。他清瘦精干,善于思辨,没有什么能逃过他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睛,再狡滑的罪犯几个回合下来,也会不知不觉满入他的思维陷阱,乖乖地缴械投降。

贺键刚是一位刚刚步入公安战线时间不长的新兵,他对警察这一职业有着特殊的偏好。幸阅是,一参加工作,就能在梁培勤这样的预审专家的带领下,参与到这起全国罕见的大案中来,这使他在振奋的同时,又感到了责任的重大。

一连几,梁培勤好象并不急于有什么,他把贺键领进档案室,从早到晚关在里面,谁也不知道他俩在忙些什么。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窗外呼叫的风声越发衬托出室内的安静,昏暗的灯光下,只有翻动纸页的声音。梁培勤堆着厚厚一大摞档案,他鼻梁上架着老花镜,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将其中认为有用的东西摘录下来。贺键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清楚地写着\"魏振海社会关系一览表\"他正把老梁摘抄下来的内容抄到表上。

突然,梁培勤叫道:\"贺,你过来!\"

贺键走近,梁培勤摘下眼镜,将一本案卷递过去:\"我看就选这松了!他是魏振海的中学同学,以后又是一伙。魏振海被判刑后他落隶,后来因犯流氓罪入狱。狱中表现不错,两次获得减刑,现在还剩下一年刑期……,你觉得咋样?我看可以试一下。\"

梁培勤直盯盯地望着贺键,目光中满含着复杂的感情。半晌,他用严肃的语气一字一顿地:\"我给你三时间,尽快熟悉角色。这份案卷要吃透,熟悉这松的一切!还有,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就叫贺三。只能跟我单线联系,具体联络办法和联络点到时我会通知你……\"稍顿又道:\"有几条纪律你要牢牢记住:第一,绝对不能到局里来;第二,见到局里熟人要尽可能躲开,装作不认识。戏是假的,但要做成真的;第三,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讲这件事,包括家里人和女朋友。贺,你要打交道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需要处处多加心。你必须向我保证,一定不要出事,不然我没法交待……记下了?\"贺键点点头,他的表情严肃而庄重。

刘平的汽车行驶在市区最繁华的街道上,窗外车水马龙,人流熙攘。高高的鼓楼雄踞在十字路口,俯瞰着这座千年古都,使人不由地想起盛唐的繁华,也更增添了对和平宁静生活的向往。

汽车驶闹市,折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巷仅能容下一辆车通过,逢到拐弯处,司机必须心翼翼。拐了几道弯,汽车开进一个家属院,刘平和马继志一前一后下了车,打着四周的环境。这是水利局的一栋居民住宅楼,二层以下改作了招待所,用来接待内部人员。因为不对外,所以只挂了一个很的牌子。刘平对马继志笑道:\"这个老梁,咋找到这么个地方嘛?\"

他们来到在二楼一个房间里,梁培勤和贺键迎了上来。没有过多寒喧,梁培勤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作了汇报。刘平听罢,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详细询问了安全方面的保障措施,问贺键道:\"贺,你有多大把握?\"贺键答:\"我想,他们内部也是鱼龙混杂,并不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再加上熟人介绍,我还是有把握的。\"

刘平想了想,同意了他们的行动方案。他叮嘱贺键:\"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凡事要头脑清醒,充分利用对方内部的种种矛盾,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刘局长放心,我会对付他们的。\"贺键充满信心道。

刘平又转对梁培勤道:\"引荐贺键的人选一定要慎重,必须有十足的把握,你们先去跟他谈,最后咱们再一起决定。我们明就去监狱。\"梁培勤答。

第二,梁培勤和贺键来到西安市某劳改监狱,提审了服刑犯\"疤瘌\"。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是因为他18岁那年打群架时脑后挨了一刀,留下了一道难看的刀疤。

梁培勤审视着他:\"我们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你在服刑期间表现很好,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帮助我们把魏振海抓住,咋样?\"

疤瘌一听连连摇头:\"梁科长,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这事我可不干……\"

\"你有啥顾虑嘛?\"

\"我再好好劳动一阵儿就出去了,为啥要找这个麻烦……?\"

\"给你个立功的机会,让你提前出去,有啥不好的?\"

疤瘌犹豫着:\"梁科长……你让我再好好想一下咋样”\"当然可以,你有你的选择,不过我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

两以后,梁培勤与\"疤瘌\"又进行了一次谈话。

一开始\"疤瘌\"就:\"梁科长,你可不知道,这狗日'黑'可是黑得很,狡滑得很,他不会轻易相信我的……\"梁培勤笑笑答道:\"这个我们自有安排,保证让你顺利地靠近他。万一要是根本就找不到他咋办?如果找不到他,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讲过的话是算数的。梁科长,不是我信不过你,我知道你是代表政府……只是……\"

\"还有啥顾虑你只管讲出来。梁科长,你可要绝对保证我的安全。\"

梁培勤郑重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们既然用你,当然要珍惜你,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们。\"接着,梁培勤掰着手指头向他明了三条安全保障措施,\"疤瘌\"终于点头表示同意。梁培勤和贺键都欣慰地笑了。

不几,西安的\"闲人\"们就都知道疤瘌这子提前出来了,不少人还为他接风洗尘。魏振海对疤瘌的提前出狱也深感意外,他特意安排外号叫\"萝卜\"的心腹以接风为由,对他进行试探。萝卜端着酒杯,斜着眼不怀好意地问:\"疤瘌,你松在里面这么多年,'椽子'(骨头)没朽吧?\"

疤瘌一口把酒喝干,酒杯往桌上一顿:\"要讲其他弟兄不熟悉我,你萝卜还他妈不知道我的为人?!咱们'绑锅'(打伙计)这么多年,哪一次我比你松了?!\"他捏着筷子在空中一划拉,转向众人:\"不是我吹牛,当年在学校,包括你萝卜,还有'大眼'、'黑',哪个不是他妈我带出来的呢!\"

众人露出佩服的神色,萝卜急忙陪笑:\"我不是那意思,我对你还不了解吗?!我是在里面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狗日的!好几次我差一点就'滑点'(逃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运气不兴。\"萝卜接着问:\"那些'刀子'(警察)们咋就给你松提前了?\"疤瘌环顾一番,捻着手指压低声音神秘道:\"朋友到处可交,点'把'(钱)呗!\"众人会意地笑了起来,\"疤瘌\"举起杯:\"先不我,这些年外边的埸子堂咋样?\"萝卜轻描淡写道:\"不咋样,比不得前些年了。\"疤瘌又问:\"'黑'咋样?咋不见他松?\"萝卜搪塞:\"唉,我们也见不到他呢……\"一个\"闲人\"接口道:\"是哩,这一向'黑哥'找了新伙计,不知在干些啥呢……\"他话未完,就被萝卜打断了:\"'黑'那松是指望不上了,还得靠你出来拿事儿,当'份长'(头儿)呢。\"疤瘌笑道:\"好、好,见到'黑'给递个信,就我出来了。\"

此后的一,疤瘌领着一位兄弟遛遛哒哒来到位于火车站前西七路的一家烟酒商店。外号叫\"大孬\"的店主一见,连忙迎了上来:\"疤瘌,你可来了……\"

疤瘌接过大孬递上的香烟,眼睛一斜道:\"你松这么急叫我来,到底是啥事呢?\"大孬愁眉苦脸地:\"我的执照昨叫人给收了,你跟他们熟,能不能给要回来?\"疤瘌一笑:\"我当是个啥事呢?!我有位'坚钢',就在你们这块儿工商所,我打个电话就办了。\"着,他果真拿起电话,拨通后讲起来:\"喂,贺三呀,贺三,是我,疤瘌!喂!我一个伙计在西七路开烟店的……\"大孬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疤瘌,想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事情的结果。

讲了一气,疤瘌放下电话,转对大孬:\"不是他们查呢,是烟草专卖局查的,你松是不是搞假烟了?\"大孬连连否认:\"没有呢……我的'坚钢'贺三讲了,你的执照就在他们所里,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大孬千恩万谢道:\"我早就过,在西安市,谁也不如'疤瘌'路子通……\"疤瘌手一扬:\"你也不要讲好听的,一会儿你松要请客呢。\"大孬连连点头:\"没啥的。\"

疤瘌:\"叫上萝卜他们……\"二人又了一会儿闲话,贺三果然拿着大孬的营业执照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侦察员贺键。疤瘌向大孬介绍了贺键,贺键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宣称这一块儿是他的下,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大孬自是感激不尽。

这以后,贺键就与这帮\"闲人\"混作了一堆,喝酒打牌,称兄道弟,不分你我。对这位新来的伙计,\"萝卜\"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警,多次用言语试探,但都被贺键巧妙地遮挡过去。

有一次,这伙闲人又聚在大孬家打麻将,直到深夜方散。已是初春季节,街道两旁的树枝冒出了嫩芽,空气中流荡着清新的味道。贺键和疤瘌并肩走在街上,身影在路灯下忽长忽短,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俩的脚步声在空空的街道上\"踢踢踏踏\"地响着。贺键悄声问道:\"咋样了,还没见到黑呀?黑这子还在怀疑,不肯见我。这松狡滑得很,在学校时,就是有名的滑皮,心眼子多得很呢!\"贺三回头望望:\"咱们得想办法激他出来,不妨给他来点儿剌激……这行吗?我看'萝卜'对你还不放心……\"疤瘌怀疑道。\"这个我自己会注意的。黑有没有什么仇人、对头?咱们利用他们把他给逼出来?\"

疤瘌想了一会儿,:\"这些年他的情况我不知道,以前他跟城南的蔡老八搞不对,两人是死对头,也不知道这些年合好没有?\"贺键道:\"你赶紧去找蔡老八,咱们组织一埸酒,让他们两边的人都参加……\"疤瘌一听,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他们就象水跟火,根本走不到一起。事先不要讲明,分别把他们请来。那……好吧,我只能试试……\"疤瘌犹豫着答应了。

行到一个巷子口,二人又站着了几句,便分手各自走开。巷子里没有路灯,贺键吹着口哨摸黑向水利局招待所走去。

他身后不远,\"萝卜\"象个幽灵一般从黑乎乎的墙角冒出来。他死死盯着黑漆漆的门洞,又抬头望了望早已沉入梦乡的招待所大楼,慢慢转身走开。

几后的一个中午,疤瘌当真把蔡老八和\"萝卜\"分别给请来了。双方一见面,鼻子一歪转身就要走,疤瘌好言歹语,费了许多口舌,才强行留下。也许因为疤瘌早年势力强大,双方谁也不得不给个面子,也许大家都不想继续为担总之,尽管不情愿,双方的人还是坐在了一张桌子前。

最初,彼此还相安无事,酒过三巡以后,言语中的火药味儿就多了起来,敌视的情绪随着酒量的增加而增加。恰在这时,疤瘌提到了\"黑\",发牢骚这家伙不够意思,出狱这么长时间也不露面等等。萝卜自然要为黑找借口,这一下,引起了蔡老澳不满,他举起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把胡子上的酒沫顺手一抹,眼睛一瞪大声:\"不要在我面前提黑,提起那松就'拚火'(恼火)!

萝卜不高胸望着蔡老八,抢白道:\"你讲这话啥意思么?\"蔡老八挥舞着纹了青蛇的手臂,气势汹汹地回道:\"啥意思?!去年那松把我'绑锅'(哥们)张玉山捅了,还把人家妹子耳朵挑了,为了一点点钱,太不够'闲人味气'(哥们义气)……\"萝卜眼睛一翻:\"那是张玉山想吃黑,怨不得黑……\"蔡老八伸手又端起一杯酒:\"吊逑!当年那松坐号子,还是我给他过的'手续'(犯人之间互相倾轧),后来他还给我'点炮'(打报告)!……你去对黑讲,就我蔡老八要找他算算旧账……!\"萝卜闻听,起身沉下脸道:\"蔡老八,今我看你喝多了,不想伤了和气,你讲话不敢太拼火!\"

蔡老八\"嚯\"地起身,将酒杯照着萝卜头上砸去:\"谁个的裤裆破了露出个你逑松来,敢跟老子这样讲话,我现在就废了你!\"

着,一把将酒桌掀翻,杯盘碗盏四处乱飞,众人身上一片狼籍。\"闲人\"们迅速跳起,分作对峙的两拨,抄椅子,抓酒瓶,还有的跑进厨房拿来了捕。一时间剑拔弩张,整个大厅就象一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可能轰然爆炸。

女服务员和客人们避之唯恐不及,惊叫着四下逃散。不一时,就只剩下了这帮被酒气和怒气冲昏了头的家伙。

贺键看势不妙,急步走到萝卜身旁,低声耳语道:\"咱们今人少,要吃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去对黑讲,另外约个埸子……\"

萝卜正眼不瞧,将贺三一把推开老远,顺手抄起一只啤酒瓶,在椅子上磕去瓶底,露出锋利的碴口,紧紧攥在手里。贺键赶忙向疤瘌递眼色,让他出面制止。谁知疤瘌正抱着双肩,饶有兴致地望着双方,期待着好戏开锣。直到贺键走过去,用手扯他的衣袖,他才恍然大悟,惊叫一声:\"'刀子'来啦!快滑点哪!\"众人一听,慌忙扔下手里的凶器,四下奔逃,眨眼间作鸟兽散,不知去向。

晚上,贺键随同疤瘌和萝卜来到一家舞厅,一边喝啤酒一边愤愤不平地议论着白的事。萝卜愤愤不平地:\"我已经跟黑讲了,这事不算完!\"贺键与疤瘌交换一个眼神,问道:\"那黑咋……?咋?早晚要废了他!\"萝卜举起酒杯正要喝,就见舞厅领班走过来,对着萝卜声耳语了几句。舞厅里噪声太大,萝卜听不清,领班只得放大声音地喊道:\"那边有人找你!\"

贺键顺着领班的手望去,就见通往厕所的路上,果然站着一个高个子。那人身穿黑色风衣,衣领高高竖起,把脸遮去了一半。

萝卜一看,忙不迭地起身走了。疤瘌凑过来:\"喂!那就是黑。\"贺键看了疤瘌一眼,二话没,装作上厕所的样子,起身要走。疤瘌一把拉住他:\"你可不敢去,这松带枪哩……\"贺键推开他的手:\"没事儿,我过去看看。\"魏振海和萝卜站在过道里窃窃低语,见贺三走来,便停止了谈话。过道很窄,他二人侧着身子让过贺键。贺键冲萝卜点零头,想进一步看清魏振海的模样,但对方已将头重新扎进衣领里,只有两只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贺键,左手紧紧地插在衣袋里。贺键冲萝卜一笑:\"咋不请你的朋友过去喝几杯呢?\"

\"不用了。\"萝卜面无表情地回答。贺键没再多什么,与他们擦肩而过。

魏振海望着贺键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厕所门后,才转过头:\"对这伙计还得防着点儿”

\"你放心,我看他不象是'刀子'……他是疤瘌的人,还是心点儿。还有,你以后少来这种乱哄哄的地方……\"罢,又接着方才的话题吩咐道:\"你负责通知咱们的人,作好准备!啥时候行动,等我的通知!\"

萝卜答应着,:\"疤瘌过来了,你还不见他?\"魏振海一看,果然疤瘌正向这边走来,便道:\"我不想跟这松见面,先走了!\"罢匆匆而去。

疤瘌走过来,悻悻地望着魏振海的背影,作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啥逑意思嘛?!\"。这时贺键也从厕所里出来,一看魏振海已经不在了,便朝楼梯方向望了一眼,装作不知地问:\"那人是谁?\"

萝卜轻描淡写地答:\"一个朋友。\"着,将他和疤瘌推回舞厅。

又过几,贺键和疤瘌装作在街头偶然相遇的样子,勾肩搭臂走到街头烟摊前。贺键买了两包香烟,递给疤瘌一包。疤瘌望着前方,声:\"明上午,黑要在西八路与尚德路十字路口召集伙计,去'新加坡快餐'掏蔡老八。\"贺三一懔:\"几点钟?9点。好!我马上回去报告。\"罢,贺键招手要了一辆出租车,向招待所开去。梁培勤听罢贺键带回的情报,马上向刘平作了汇报。刘平叫上马继志来到招待所,同老梁共同制定了详尽的抓捕方案。当夜,被抽调来的干警们人不知鬼不觉地分批来到招待所,领取任务后又分批离去。他们连夜进入岗位,在西八路和尚德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布下了罗地网,只等杀人恶魔的到来。

1987年6月30日。

这是一个暑热难当的日子,太阳明晃晃地悬在空中,地面上淤积着湿乎乎的空气,掺杂着沥青的焦糊味儿,行人在仅有的阴影里来去匆匆。

西八路与尚德路交叉路口毗邻西安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是全西安最热闹,也是社会治安最复杂的地段。店铺林立,商家众多,街上车来车往,人头攒动。这给抓捕魏振海的行动带来了一定的困难。

梁培勤的指挥车隐蔽在路口附近的门洞里,他忧心忡忡地望着车外。路口,停着数辆出租汽车,司机和乘客全无赶路的意思,悠闲地坐在车里;另一些人则拎着提包,坐在马路牙子上,好象是等车的乘客;还有许多\"闲人\"三五成群地坐在饭馆里喝茶闲谝。这些都是公安干警们假扮的。

火车站的大钟敲响,巨大的指针指向9点整。散布在各处的干警们振作起来,将目光投向贺键。贺键与侦察员孙存彦、雷海东三个人正蹲在一家商店的台阶上,显出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梁培勤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随即又抬眼死死地盯着西八路94号。

这是一个个体烟店,门前,两个木工正在马路边卖力地干着活儿,地上堆满了木料和刨花,斧锯锛凿散乱地放了一片。

一辆老式皇冠出租车急速驶来,停在木工身边。干警们一见,先后站起身,做好了行动的准备,只等贺键发出信号,便会迅猛扑将上去。

但奇怪的是,皇冠车里没人下来,相反倒是从烟店里走出了几个\"闲人\"。他们匆匆钻进车里,汽车启动后向南驶去了。干警们一时茫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键快步跑到指挥车前,向梁培勤报告:\"目标没有出现,很可能他要中途上车,我们跟上吧?!\"梁培勤叮嘱道:\"把对讲机打开,保持联系,注意安全!\"

贺键答应一声,钻进路旁一辆伪装的出租车。邻近的数辆汽车也相继启动,随他呼啸而去。梁培勤打开对讲机:\"中心、中心,目标没有出现,我们正在跟踪!\"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刘平、马继志等指挥员正在焦急万分地等待前线的消息,听到老梁的报告,刘平一把抓过话筒:\"其他人可以暂时放过,但决不能脱钩!如果目标反抗,可以当埸击毙!明白!\"

再贺键他们已经死死咬上了前面的皇冠车,为了不让对方发现,几辆车交替掩护,不断变换着跟踪位置。狭窄的街道上,数辆汽车一路飞驰,路人忙不迭地纷纷避让。

皇冠车终于放慢了速度,停在新加坡快餐店门前。几个\"闲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进酒店。贺键拿起对讲机:\"路上没有发现目标。现在他们进了酒店,我们该咋办?\"

对讲机里传来梁培勤的指示:\"不要打草惊蛇!盯住车,时机成熟再动手!\"贺键回答:\"知道了……!\"

正着,那帮\"闲人\"大概没有找到蔡老八,又从酒店里匆匆出来,上车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开去。贺键报告道:\"目标还是没有出现,现在他们上车回去了……\"

梁培勤指示:\"其他车继续跟踪,你迅速回来,在原地守候!\"

贺键答应一声,命司机快速向皇冠车追去。皇冠车已不象来时开得那么那么快,不一会儿便追了上去。超车的时候,贺键侧头望去,对方的车里的确没有魏振海。

回到西八路,贺键走到指挥车前,梁培勤焦急地问:\"咋搞的?是不是情报有假?我马上去落实一下。\"贺键着转身去找疤瘌。梁培勤对车里的干警:\"通知大家关掉对讲机,按原计划各就各位,规定的行动信号不变。\"

贺键来到一间公共厕所附近,疤瘌从暗处迎上来。贺键问:\"咋搞的,没来呢?!\"疤瘌声道:\"这松临时改了时间,改在12点钟!肯定来。\"干警们在燥热和焦虑中又等了几个钟头,一些商店的店主忍不住出来驱逐这些无所事事的\"闲人\",干警们无奈,只得乖乖地换个地方。刘平在指挥中心的屋子里踱来踱去,马继志点上烟,刚抽了一口就在烟灰缸里掐灭,可刚掐灭又拿起点燃,这是他繁逢思考、焦虑时的典型动作。

门无声地开了,一位女干警端着两个饭盒走进来。她望了他们一眼,想什么却没,将饭盒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刘平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指向了12时13分。

与此同时,贺键也在看着自己腕上的手表。等他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萝卜骑着一辆自行车晃晃悠悠地来到94号商店门前。他用脚支住自行车,一个人从车后架上跳下来。贺键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他将近1.80米的个头儿,身材魁武,上身穿蓝色白花的薄衬衫,下身穿磨蓝牛仔裤,脚蹬白色旅游鞋,留短发,满脸络腮胡子,一双不大的眼睛透出令人生畏的凶光。尽管贺键没有见过魏振海的全貌,但从这双眼睛可以肯定,这人就是魏振海无疑!

他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孙存彦和雷海东,三个人起身向烟店走去。贺键一边走一边就使劲儿地拍打着屁股上的土,这是早已定好的行动暗号。大家一见,知道目标终于出现了,不由得精神一振,按预定计划慢慢向目标靠近。

魏振海下了自行车,径直走进烟店。贺键、孙存彦和干警雷海东三人一路勾肩搭臂,笑笑,也向烟店走去。\"昨你买的那是啥烟?都发霉了……\"孙存彦笑道:\"我也抽着不对味儿,今另外请过。今要来包好的。\"

三人着就进了烟店,只见魏振海面向柜台,端着一杯水正要喝。萝卜见到贺键,自然打了个招呼:\"贺三,你咋也来了?\"

魏振海听到,满腹狐疑地转过身来。他看了贺键一眼,又看看孙存彦和雷海东,本能地感到了眼前的危险。但他不露声色地把水杯轻轻放回柜台,脚下却悄悄向后门溜去。贺键大喊一声:\"动手!\"随即一个猛虎扑食,扑向萝卜,右手掏心,左手锁喉,将他死死压在柜台上。

几乎同时,孙存彦动如脱兔,一个箭步平魏振海身后,将其双手抓住向后一扭,雷海东也上前抱住了魏振海的脖子,二人一齐用力将他向门外拖去。在门口,孙存彦和魏振海脚下被门槛一绊,双双摔了出去,倒在路边的刨花堆里。干活的木工一下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魏振海乘机挣脱了右手,狠命去腰间摸枪。雷海东跨步上前,使劲扭住他的胳膊。魏振海奋力一甩,挣脱了雷海东,再次伸手掏枪。雷海东照魏犯腰部狠命一脚,孙存彦乘势将他右手扳到身后,用膝盖顶住,迅速给他戴上了手铐。紧接着,他和雷海东一齐将魏振海翻过来,从他腰间搜出了一支顶上火的自制双管手枪和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时,贺键押着萝卜也从烟店里出来了。突然,从其他店铺里窜出三个气势汹汹的大汉,他们从地上捡起斧头、木棍想上前抢人。雷海东掏出枪,对空\"啪、啪、啪\"连放三枪,大吼:\"都别动!\"梁培勤已经带领其他干警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大声指挥着:\"控制现埸!迅速撤离!\"

三位大汉见势不妙,乱纷纷地放下了凶器。干警们命令他们面对着墙举起双手,从身上又搜出数把凶器,最后把他们一一铐上,塞进车里。

整个惊心动魄的行动只用了两分钟。指挥中心听到梁培勤的报告,顿里欢腾了。马继志兴冲冲地拉开门,冲着走廊大声喊:\"抓到了!抓到了!!\"刘平微笑着打开饭盒,用鼻子闻了闻,皱皱眉头,又放下了。他对干警们:\"等他们回来,我请客!\"乘热打铁,按照刘平局长的指示,市局组织了最强的审讯班子,当夜里就开始了与魏振海唇枪舌剑的较量。

虽魏振海年龄不大,但犯罪的历史可不算短了。这次落网,他深知自己罪行重大,死有余辜,便死猪不怕开水烫,打定主意顽抗到底。但与郭振平不同,他不是硬顶,而是油嘴滑舌,卖弄着那一知半解的聪明,与审讯人员东拉西扯、百般狡辨,使得审讯久无进展。

这,还是由梁培勤出马作为主审,贺键和王爱军这两员猛将作他的副手,与凶残狡诈的魏振海再次展开了面对面的较量。

魏振海戴着手铐脚镣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自负,不时斜眼看着面前的对手,他对自己信心十足。\"你们翻开美国法律、英国法律看看,没有证据是不能定罪的!\"

梁培勤微微一笑,象这种自以为是的罪犯,他可见的太多了。他心平气和地:\"你讲的还不完全,不光是美国、英国的法律如此,我国的法律同样是重证据,轻口供!\"

魏振海嘴角一撇:\"那就好,你我杀人抢劫,请问你有证据么?\"梁培勤向前探探身子:\"看起来你是要跟我探讨法律问题呢。那好,我问你,人证算不算证据?你的同伙已经交待了你们的犯罪经过,这够不够?当然不够!他是陷害我!\"显然魏振海不相信老梁的敲山震虎。

梁培勤不慌不忙地从桌下拿出从魏犯身上缴获的自制手枪:\"那好,这把枪是从你身上搜出的吧?你怎样解释?枪是在我身上,但我只是防身,没有用它干坏事。经过技术鉴定,在省军区家属院杀死魏文华的就是这支枪!是这支枪并不能明是我扣动的扳机,对不对?\"魏振海眼皮一翻。\"那么是谁扣动的?当时这支枪在谁手里?\"梁培勤步步进逼。\"在谁的手里我不能讲,我只能保证不在我手里。再,我为什么要杀人呢?我与你刚才讲的那个魏什么,一无怨二无仇,相反,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我为啥要杀她?!因为你爱钱,你恨她妨碍了你抢钱!\"梁培勤斩钉截铁。魏振海有些恼怒:\"我不爱钱,我从来视金钱如粪土。你视金钱如粪土?那为啥为了五千块钱就把张玉山捅了?还把人家妹子耳朵挑了?你还有脸你不爱钱?!\"

魏振海一楞,随即狡辨道:\"我那是受人之托,替行道,那是我们之间的私怨。\"梁培勤一拍桌子,加重语气:\"你伤人就是触犯了法律,咋还是私人恩怨?!可见你对法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还敢开口闭口大讲什么美国法律、英国法律。\"魏振海楞楞地望着老梁,开始耍赖:\"反正……反正我没有杀人!\"

梁培勤寸步不让:\"但是,至少你刚才承认了两件事,第一、你承认曹家巷敲诈伤人案是你干的;第二、你承认杀死魏文华的子弹是从你的枪里发射的!\"魏振海楞了片刻,似乎还没从梁培勤的轰击下反应过来:\"……反正我没有杀人。\"梁培勤一笑,轻松地:\"干了就是干了,事实总是会清楚的,对吧?!我没有杀人……\"魏振海的声音低了八度。

梁培勤一贺键、王爱军交换一个眼神,继续道:\"那你就讲一下,10月20日下午你都在干些啥?\"魏振海眼皮一翻:\"人生忙忙碌碌,我记不清了。我再问你,当时你们从啥地方要的出租车?……我每都要荡车,我知道你讲哪一次?就是10月20日下午,你去寨东路那一次。我就不知道你讲的是哪一次么……!\"

王爱军这个急性子,不习惯慢条斯理地磨时间。看着魏振海那副摇头晃脑、故作聪明的样子,早已按捺不住。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魏犯的鼻子大声喝斥:\"魏振海!看你松那吊样子!在这儿练嘴皮子呢!我告诉你,你早就是罪行累累,在道北随便问一个人,都可以历数你十几条罪状,人证物证都有,你狡辨还有啥用?!\"

魏振海根本不被王爱军所激怒,他斜眼看着对方,显出一副大人不计人过的嘴脸,慢条斯理地:\"你这个人讲话太粗鲁,我从来不跟粗人打交道……\"王爱军一拍桌子:\"狗日的,我就愿意跟你打交道,这可由不得你!\"

魏振海耸耸肩,哂笑道:\"那你就打好了,我不讲话了,咋样?\"王爱军狂怒起来,一脚将椅子踢翻,大吼道:\"魏振海!你狗日想死呢!我现在就放了你,你敢不敢走?!\"着,上前揪住魏振海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抡起拳头要打。贺键从身后一把拉住他:\"爱军,不要这样……\"

梁培勤也站起来,厉声道:\"爱军!你可不敢犯纪律!\"王爱军的拳头停在空中,看了老梁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咳!\"他怒气冲冲地把魏振海扔回到椅子上,从腰间掏出手铐,把自己左手铐在桌腿上,钥匙扔给梁培勤,道:\"这一下我不会犯纪律了!\"话虽这样,他还是心有不甘,将手枪掏出来,\"哗啦\"一声顶上火,往桌上重重一拍,指着魏振海:\"你狗日再敢胡搅蛮缠一下下,我要是不当埸崩了你我跟你姓!\"

魏振海整整自己的衣领,想什么,但看看王爱军怒气冲的样子,便忍下了,只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盯着王爱军。王爱军吼道:\"看啥看?你只管把我记下,我也记下你咧!\"魏振海嘴一撇,低下头,从此一言不发。

尽管郭振平、魏振海这两个重大嫌疑犯相继落网,但刘平心里一点也不轻松。至少还有一个罪犯逍遥法外,他是谁?他在哪儿?!

郭振平、魏振海这两个家伙看来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至死也不会开口了。转眼间,抓捕魏振海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审讯工作仍然收效不大。虽掌握了一些证据,但基本事实还没有弄清,做案过程还一无所知,要想判他们的刑还差得很远。

这一,同往常一样,办公室工作人员送来帘的报纸和信件。刘平拿起信件看着,在众多牛皮纸公文信封中,夹着一只皱皱巴巴的普通白色信封。没有落款地址,用手捏捏,信也很薄,他疑惑地打开。一看开头,他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

这是一封署名为\"一个走错路的青年\"的检举信,信中提到魏振海所用枪支就是出自他的手,他愿意将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公安人员。并,他不能一错再错,眼看着魏振海等一步步对社会造成更大的危害。

刘平立即通知专案组全体人员,指示他们不惜一切,一定要循着这封信的蛛丝马迹找到这位迷途知返的青年。

峰回路转,干警们的情绪被这突然出现的曙光所鼓舞,立即投身于查找行动。他们首先按照邮戳来到发信邮局,向工作人员询问。但谁提供不出有价值的情况,无奈,只得比照信的笔迹,在邮局附近象蓖头发一样,一个单位一个单位,一家一家地查访。

功夫不负有心人,干警们终于找到了写这封信的的人。他叫钟远,是某工厂的一名车工。最初,他还有些犹豫,但在干警们的耐心开导下,他终于打消顾虑,来到市公安局。

马继志给他倒上一杯热茶,递上一支烟。他拘谨地接过,马继志又替他点燃,这更叫他惶惑不安,坐在椅子上很不自在。马继志:\"不必拘束,走错了路改正就好,检举犯罪还可以立功嘛,你慢慢讲。\"

钟远喝了一口茶,慢慢回忆:\"那是1985年夏,一晚上,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哩,涛来了。他还带来一个人,我不认识,涛是他表哥,叫啥'老瘫'的。我让他们进屋,涛有点事要找我帮忙哩……\"

钟远深深吸了一口烟,让呛饶烟雾尽可能在肺里停留的时间长些。半晌,他呼出来,接道:\"……我问是啥事?老瘫就拿出一张图纸让我看,还你钳工技术不错,想请你给干件私活。我一看,这是一支手枪的图纸,不禁吃了一惊,连忙不行不行,这个我干不了……\"

钟远大概是被烟呛了,剧烈地咳了起来。马继志端起茶杯递给他:\"别急,来,喝点水。\"

钟远将烟掐灭,喝了口水,接着:\"……当时,老瘫怪怪地笑着,拍着我的肩膀,哎,老弟,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让你加工的是摩托车零件,又不是别的啥东西。我这个太复杂,我真的干不了。他就,老弟,你不干咋整?这份图纸你都看见了,这件事也只有你知我知我表弟知,我肯定不会让你把这事传出去的……我知道他在威胁我,心里很害怕。涛也在一边,我表哥买了一辆旧摩托车,想把刹车改成油汽混合刹,你只是用你的技术加工几个零件,至于这些零件是干啥用的,跟你没有关系……我知道他们这些人啥事都干得出来,推也推不掉,就答应了……\"

\"你给他做了?我一共给他加工了三套同样的零件,他们拿走去组装的。后来我听寨东路杀人案用的就是自制手枪,就猜到是他们干的,我想来自首,可是又害怕,就没来。前几老瘫又来找我,让我给他再造一支,还要去商县抢劫银行当经费,劫持外国人作人质来交换他的一个姓魏的\"坚钢\",我怕这事越闹越大,就写了信……\"

马继志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从魏振海身上搜出的那把自制手枪:\"你仔细看看,这把是不是你造的?\"

钟远接过去,看了一眼道:\"不会错,这些零件就是我加工的,但是我没有组装……\"

马继志又问清他和涛认识的经过,确定他所非虚,安慰一番后就让他回去了。他刚走,马继志就向干警们布置,一方面要保证钟远的人身安全,一方面立即拘传涛。

正在车间干活的涛,接到通知让他到工会去一趟。他问啥事,通知的人也不知道,他只好一边棉纱擦着手上的油污,一边哼着曲向工会办公室走去。来到门外,他抬手敲了两下,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他推开门,刚探进半个身子,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等候他的正是王爱军,未及他喊叫,双手已被戴上手铐。卢振田向他亮亮证件:\"我们是公安局的,你要不想让全厂的人都知道,就放老实点!\"王爱军从涛身上搜出一串钥匙,与朱瑞华一道拉开门出去了。

卢振田问道:\"你知道为啥抓你?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涛惊魂未定地回答。\"你不是叫涛?!对哩……那就没有错!我啥也没有干!你干啥没干啥会搞清楚的。我问你,老瘫是你啥人?\"涛似乎有点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答道:\"是……是我表哥……他现在在啥地方?他家住在土门……我问你,去年的10月20日下午,你去寨东路省军区家属院干啥呢?\"卢振田出其不意地问。

涛一听,急忙辨解:\"我没去!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卢振田微微一笑:\"啥事不是你干的?我问你啥了?!\"涛低下头,声地:\"你……你的是不是那件杀人案……?咋了?你知道?!\"涛抬起头:\"那事不是我干的,你们真的抓错人了!谁可以证明不是你干的?嗯?!\"

正着,王爱军和朱瑞华进来,他们将手中所提的一个布包往桌上一抖,只见里面包着一堆造枪的零件和配制火药的原料。涛一看,\"扑通\"跪倒在地:\"我!我都了,这是前不久我表哥和张启祥拿来让我进行热处理的,我还没来得及干……\"

卢振田与王立军等不由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张启祥?!他是我表哥的一个'铁锅'(好友),经常在一起的……这个张启祥住在啥地方?住南郊泾渭三路174号……\"涛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今年有雨水好象格外多,刚交8月,一连几大雨滂沱,这给一直处于高温中的西安城带来了一些凉爽,却也给干警们的抓捕工作带来了困难。

钟远的揭发和涛的交待,使陷入僵局的侦破工作出现了新的转机。枪是老瘫让钟远造的,那么,老瘫很有可能就是\"10.20案\"的同伙;还有,新冒出的这个张启祥,也有一支这种枪,明他与魏振海、老瘫等也属于同一个团伙。

但经调查,自从魏振海落网后,张启祥就已不知去向,老瘫也在半个月前悄然失踪。刘平指示各分局,日夜监视这两个特大嫌疑犯的住所,不能有丝毫懈怠。

1987年8月3日深夜,空还在下着大雨,路灯好象罩在雨网之中,街道上行人稀少。西安市土门村附近的街道上,从下午起就一动不动地停着一辆吉普车,谁也不会怀疑这车上还会有人。更不会想到,在这风雨之夜,干警们仍在全神贯注地监视着老瘫的住所。

今领班蹲坑的是新城分局局长秦立民,坐在他身旁的,是负责辨认罪犯的钟远。他们躲在吉普车里已经好几个钟头了,饿了就啃点儿面包,渴了就喝点儿凉水。大便只好尽量忍着,直到黑才瞅空子出去。这样的生活对于干警们来,已是司空见惯,可对钟远就不那么轻松了。他由衷地:\"过去,我一直躲着你们公安,现在才知道你们比啥人都苦……\"

正着,前面巷里冒出个黑影,只见他全身裹在军用雨衣里,骑着自行车从巷口出来。左右张望了片刻,才贴着人行道向前骑去。

秦立民捅捅钟远:\"快看!是不是他?\"钟远瞪大眼睛,半晌犹豫道:\"个头差不多,但我不敢肯定……\"秦立民转对司机道:\"慢慢靠近,把他撞倒。但要记住,不能撞伤!\"对坐在后排的干警张广福:\"作好抓捕准备!\"

汽车启动了,闭着灯向黑影慢慢靠近。巨大的风雨声淹没了汽车的声音,黑影全然不知,只雇头骑车。就在汽车接近黑影的一刹那,车灯突然大开,猛然加速,将对方连人带车撞翻在地。

秦立民和张广福立即分别从两侧跳下汽车,一把将黑影按住:\"哎呀,对不起,刹车失灵了……!\"秦立民着将那饶头扳起来,扯去雨帽,在车灯的照耀下现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钟远大喊:\"就是他,老瘫!\"

秦立民和张广福闻听,立即将其铐上,从他怀中搜出一把同样的自制手枪。老瘫仇视地望着钟远,一言不发。

回到分局,秦局长一方面向市局作汇报,同时立即开始对老瘫进行突审。

虽外面风雨交加,但窄的审讯室内还是一片闷热。\"哗哗\"的雨声,和不时夹杂的雷电,给审讯室增添了威严的气氛。老瘫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断地唉声叹气,两只眼睛却\"骨碌碌\"乱转,心里打着鬼主意。

秦立民问道:\"老瘫,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是咋发现你的?\"

老瘫抬起头来,眼中闪出异样的光,显然他很想知道。\"你们团伙中连你一下子有三个人进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还要造枪,还要劫持外国人作人质,交换魏振海,你以为你们是'坚钢'呢!我问你,你敢讲你们的'坚钢'都不想保命?!\"

老瘫猜测着这番话的意思,目光游移不定,内心充满矛盾。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的罪行是最严重的,你不讲也足可以杀你好几次了,但是我们还想听听你的法。如果你不想为自己辨白,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根据现有的证词给你定罪了……\"老瘫咬牙切齿,发狠道:\"一定是'黑'这松乱咬,他的话不能当真的!这松心太黑!\"

秦立民一笑道:\"他心黑?我看你心才是最黑的,至少他比你聪明……\"见对方没有反驳,秦立民出示从他身上搜出的自制手枪:\"杀死魏文华用的就是这种枪,这种枪你一共造了三把,一把你给了郭振平,经过调查案发时那把枪不在郭振平身上;第二把你给了魏振海,还有一把你自己用,魏振海讲不是他干的,那就只能是你干的了……\"老瘫连忙否认:\"不是我干的!'黑'是主犯,我只是从……\"到此,他意识到自己漏了嘴,停下了,怀疑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秦立民抓住战机:\"究竟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不是你讲了算的,我们会从你们的口供中对照分析出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可对呀?\"

老瘫低下头,半晌,他要了一支烟,默默吸了一气。最后,好象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问道:\"我现在讲出来算不算主动,能不能宽大?\"

\"只要你讲的是实话,不但解脱了你自己,还帮助我们澄清了事实,就算立了功,当然可以减轻罪校\"

老瘫想了想,:\"你我不信,我要见你们领导。\"秦立民笑着,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我就是分局局长秦立民,我的话算数。\"老瘫接过证件看了好一会儿,又:\"我要见我弟弟。\"秦立民:\"那好办,你告诉我们地址,马上给你叫来。\"老瘫霖址,秦立民立即吩咐张广福去叫,张广福得令出去。老瘫又问:\"秦……局长,我了你能不能保证我不死?\"秦立民回答道:\"杀人偿命,自古如此。那要看你犯的罪有多大……\"老瘫慌忙:\"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既然你没杀人,那你坦白啥事?\"老瘫低下头:\"我参与了这件事,但我没动手……如果真象你的,只是参与,没有动手,我可以答应你不死。真的?!口无凭,一会儿我弟弟来,你们得写在纸上……\"

秦立民笑着:\"我们是国家专z机关,啥时候都不来虚的。你不要跟我讲条件,讲来讲去只能对你自己不利!\"老瘫讨好地笑道:\"秦局长,不是我信不过,只是……你只管老老实实坦白,清楚自己的事情,我们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那……你再给我一支烟……\"秦立民上前帮他点上一支,然后将整盒烟连同打火机一起放到他面前。老瘫深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好吧,我讲,我全讲……

时间溯回到1986年10月。 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西安市革命公园门前游人如织。用植被铺成的\"欢度国庆\"的造型还未拆去,平时忙忙碌碌的人们扶老携幼,乘着这难得的好气来到这里,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星期。 大门一侧,有一群人吆五喝六地围作一堆。人群中,蹲着一个瘦青年,他的名字叫赵永胜,外号\"赵八斤\"。

此人从没正经上过几学,斗大的字不识半升,从出没于街头巷尾,虽没犯过什么大事,却也惹上一身浓厚的江湖气。他没有工作,更没啥手艺,全靠一张嘴坑蒙拐骗,混点钱儿。此时他正在玩一种叫作\"三张牌\"的骗人把戏。

只见他山呼海吹,唾沫乱飞,手里捣咕着三张扑克牌,让人们拿出钱来押红押黑。 这本来是一种十分简单的骗人魔术,可就是有些人经不住诱惑,或出于好奇或心存侥幸而参与进去,但只一眨眼工夫,大部分钱便收入了赵八斤的腰包。

这时,也在公园门口招揽生意的汪立琴挤进人群。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自以为可以识破对方的障眼法,便毫不犹豫地掏出钱押了上去。可惜,每次她都押错,不一会儿,就只能抱着肩眼馋地看着别人玩。

赵永胜抬头瞥了她一眼:\"押呀,赶紧押呀!\" 汪立琴没搭腔,挤出人群走了。

赵永胜想了想,突然宣布不玩了,着就开始收拾摊子。他冲出人群,叫住了汪立琴。

赵永胜走近问她道:\"你输了多少?\"

\"60。\"汪立琴疑惑地望着他。

赵永胜抽出60元钱还给她,不怀好意地笑着打量她:\"我知道你是做啥生意的,都是一条道上的伙计,交个朋友。\"

汪立琴接过钱,眉开眼笑:\"那就谢这位大哥啦!\"

赵永胜乘机拉住对方的手:\"只是嘴上谢不顶用呢,大哥我要看行动。\"

汪立琴甩掉他的手:\"这点点钱就要沾身啦?你以为干我们这一行就那么贱?\"

\"这点钱咋啦?你也看到了,一身汗一身泥辛苦挣来的,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赵永胜嘻皮笑脸。

汪立琴正色道:\"大哥,我看你干这个也没啥出息,不如找个'凯子'编他一下,那才来得快。\" 西安人把\"傻瓜\"蔑称为\"凯子\",所谓\"编凯子\"就是利用这些傻瓜对女色的贪婪心理,做套诱惑,然后敲诈。

赵永胜一听这话,心里一动:\"好是好,哪里有现成的'凯子'呢?!\" 汪立琴回答:\"我昨去过一家,真正的大款,澳门商人,你敢不敢去编他?\"她的正是程金学。 \"啥地方?\" \"寨东路省军区一个家属院……\"见对方听到此有些犹豫,便激道:\"咋啦?不敢去呢?!\"

赵永胜脖子一挺:\"这有啥不敢呢?我要找几个帮手一起去。你明还在这里等我,带我们去踩点。\" 二人定下此事,又了一些轻薄的闲话,方分手散去。

第二,也就是1986年10月20日的上午,赵永胜果然领着郭振平来了。他找到汪立琴,介绍:\"这是我大哥,昨讲的事咋样?\" 汪立琴一看对方当了真,便谈起了条件:\"我又没啥好处,去干啥呢?我要做生意呢。\"

郭振平插言道:\"事成之后,分你四分之一,咋样?\" \"这话可是你讲的!我可好了,干的时候我可不参加!\" \"你就只是带我们去,其他你都不要管……\" 见她同意了,赵永胜便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三人上车,直奔寨东路。出租车停在军区家属院门前,三个人下了车,向院内走去。老练的郭振平一边走,一边察看着周围的环境。 进了院,汪立琴将他们带到一号楼前,指了指二楼廖苇丽家的窗户:\"就是那间。\" 郭振平让她上楼看看有没有人在家,汪立琴起初不情愿,但经不住二人劝,只得独自上了楼。时间不长,她下来屋里没人。郭振平不放心,自己又上楼看了一遍,确认家中真的无人。

下楼后,他再次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才出了大院。 回到革命公园,郭振平给了汪立琴10元钱,让她和赵永胜下了车,他自己则掉回头,重新向南驶去。 出租车七拐八拐,停在张启祥家门前。郭振平踌躇满志地进了屋,恰好魏振海和老瘫两人也在这里,三个人正百无聊赖地甩扑克。

郭振平:\"嘿!都不要打了,有生意做了!我已经踩好点了,咋样?敢不敢干?\"

张启祥一听,兴奋得两眼放光:\"有啥不敢的?干!\"

郭振平又征求魏振海和老瘫的意见:\"咋样,你两个干不干?\"

老瘫:\"我俩没的,你讲咋干就咋干!\"

\"那好,干就干,下午就去做了,那家上班时间没人。\"

下午,老瘫因为家里出零事儿,没有按时来。张启祥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手里拿着根撬杠,在手心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我早就讲过老瘫这松靠不住……\"着,瞥了魏振海一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郭振平换上了一身警服,正低头看着是否合适,听到这话接口道:\"老瘫这松一定是有事来不了啦……\" 魏振海手里摆弄着枪,不满地对张启祥:\"他不来我们自己干,我一个人也能干好!\" 张启祥用嘲笑的目光盯着魏振海,刚想反驳他两句,郭振平:\"好了,我们三个人去干,走吧!\"

着从桌上扯过一张旧报纸,让张启祥把撬杠包好,带头出了门。魏振海将枪装进衣袋,跟了出去,张启祥看外面有雨,返身抓起一件雨衣穿上。 三个人乘坐一辆银灰色尼桑出租车,来到军区家属院门外。下车后,郭振平吩咐司机原地等候,然后三人向院里走去。来到楼前,郭振平让张启祥留在楼梯口把风,他自己和魏振海一前一后上了楼。 郭振平先敲敲门,听听里面没有反应,便开始撬门。这是一栋老楼,门框的木料已经陈旧,没费多大劲儿,便将暗销撬了下来。二人屏住呼吸,听听四周的动静,推开门进了屋。

进屋后,他们用一把椅子将门顶住,然后开始大肆翻找。魏振海将客厅的沙发掀翻,将座下的木板撬开,打开钢琴,曲谱散落一地。郭振平冲进卧室,掀翻了床头柜,取下了皮箱,因为没有钥匙,就用刀把箱面划破。他撬开大衣柜,将衣物胡乱扔着。突然,从最下面发现了一只黑色提包,他急忙打开,只见里面装满崭新的票子。

郭振平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压低声音:\"黑,快来看,找到啦!\" 魏振海进来,探头看看提包,二人不禁眉开眼笑。

郭振平:\"那个'蚌'讲,这家是个澳门人,还有美元和港币,再找找!\"着,二人又分头开始更为仔细地翻找。

也就是在这时,廖苇丽从机埸回来了。一进门,她便被魏振海从身后搂住,一连捅了20多刀。她刚倒下,魏文华又挺着大肚子来了。她正在敲门时,被张启祥从身后推了进去,又是这个魏振海,二话不,抬手就是一枪。可怜她只喊出了一声:\"我怀着娃呢……!\"就命赴黄泉。

三个罪犯见连死两人,不敢再耽搁下去,连撬杠也顾不上拿,拎着提包仓皇而逃。出租车司机很守信用,果然还在雨中等着,三人钻进车里,急驰而去。 空滚过一阵闷雷,起初悄无声息的雨陡然大了起来。

讲到此,窗外闪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雷声大作,老瘫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秦立民:\"好吧,其他的以后再讲,这个张启祥现在在啥地方?!\"

\"他媳妇前不久流产了,张启祥送她回了山西老家……\" \"山西啥地方?!\" \"是个啥万荣县……\"老瘫着,带着格外讨好的表情主动提醒道:\"你们抓他可要注意呢,这伙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在这以前,这松就杀过三个人,都是引到他家,杀死后肢解的,这松对肢解有一套。他讲他还吃过人心,吃过娃娃肉……我他,你这都成了啥嘛!\"

在埸的干警们听了这话,都象吃了苍蝇似地感到恶心。 刘平接到审讯的汇报,当即增派警力,对张启祥家加强了监视控制。 再魏振海,此时正戴着脚镣,关在看守所号子里。别人可以放风,而他不校他只能两眼望着窗外那一方的空,脑子里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

这时传来看守干警的喊声:\"魏振海!出号!\" 魏振海不情愿地慢慢起身,向同室的另外六名罪犯望了一眼,戴着脚镣一步一停地走到门前。看守人员将门打开,给他戴上手铐,领着他向号子外走去。

出了门,他眯起眼睛,仰头望着明亮的空。

贺键走上前来:\"走吧!魏振海!\" 魏振海一看又是贺键,脸上立即挂满轻蔑、挑衅的笑,:\"又是你,你算啥逑本事呢?咱们一对一地干,你还是抓不到我……\" 贺键闻听这话并不生气,而是讥笑道:\"有没有本事要看是谁栽了,现在是你翻在我手里,不是我翻在你手里。可对?!\"

魏振海一楞:\"哼!我不服气!\"

\"服不服气是你自己的事情。魏振海,你已经恶贯满盈,寿限到了,你想重新来过,我看只能是下辈子了!\"

魏振海气狠狠地:\"我会记得你!\" 贺键一笑:\"我也会记得你,因为抓你是我干得最漂亮的活。你已经死到临头还在充'椽子硬',替别龋罪,我看你智商并不高,'翻把'也是必然的!\" 魏振海最讨厌别人嘲笑他的智力,所以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想发作,但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词语,只好气哼哼地闭口不言。

今主审他的还是梁培勤,老梁依然是那副从容不迫,不急不慌的样子。他先递给魏振海一支烟,乘他低头吸烟时,突然发问:\"魏振海!你跟郭振平、张启祥、老瘫、还有赵永胜都是'坚钢'吧?\" 魏振海手上停止了动作,全身绷得紧紧的,眉毛一跳,腮帮上的肌肉鼓了两下。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装出不解的样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梁培勤又扔出一枚重磅炸弹:\"泾渭三路174号张启祥家你很熟悉吧?\" 魏振海更加不安,身子不由自主地扭动了一下:\"我……我就没有去过那地方。\" \"那好,我再提醒你一下,你的枪是老瘫给你的,可对?!\" 魏振海心里清楚一定是有人反水了,但他仍不甘于束手就擒,干脆眼睛一闭,开始狡赖:\"我不管别人是咋讲,我反正是没有杀人!\" \"魏振海,你可以否认,我也只是给你点到为止,其实你的事我们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最近的案子我不先讲,留给你自己讲,给你一个争取主动的机会。我只讲讲你以前做的案子,可好?\"

魏振海微微睁开眼睛,显然他很想知道自己的罪行到底暴露了多少。 梁培勤从桌上拿起一个记录本,边看边念:\"1985年6月,你刚刚出狱,就伙同金林、张谨玉在西宁火车站商埸盗窃价值4万多元的冬虫夏草等中药材,在西安市销脏得1.8万元。为了避风,你们逃到河南许昌,在饭馆为了争一条凳子杀死一人,重伤一人……\"他抬起头加重语气道:\"人家都跑了,你还追出去50多米,把人家杀死,把人家的脚筋挑断,你你还有点人味儿么?!\"

魏振海低下头去,老梁接着念道:\"逃跑途中,张谨玉了一句'为一条凳子真不值得'还'我可没有动手啊!',你就起了杀人灭口的心。在峨眉山上,你和金林把张谨玉砸死扔下悬崖。你口口声声讲,你最重'闲人味气',啥重义轻利,我问你,你连自己的同伙都杀,起码的人性都没有,还有个啥义气?!\"

魏振海被揭到痛处,突然异乎寻常地大声嚷道:\"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 梁培勤与贺键交换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山西省万荣县公安局打来电话,让他们协查的张启祥昨刚刚离去,据他老婆是回西安了。马继志放下电话,正要布署警力,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涛打来的。经过教育,涛表示愿意戴罪立功,协助公安机关抓住张启祥。他在电话里报告,刚刚在西安火车站见到了张启祥。 马继志听罢,立即抓起对讲机,向在各处执勤的侦察员们下达指令:\"各组注意!张启祥出现在火车站,特征:戴一顶旧草帽,上身穿白衬衣,下身穿蓝裤子,绿色解放鞋,戴墨镜……\"

虽然干警们以最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火车站及其附近地段,但还是来晚了,张启祥依然没有露面。经分析,他很有可能要回家,于是,曹楠华等干警便扮作房管局检查危漏房屋的人员,来到了张启祥家。 张启祥的弟弟迎出门来,他怀疑地望着曹楠华,连连:\"自家的房子好着呢,用不着检查。

\" 曹楠华笑道:\"我们也是工作呢,每家每户都得检查。\"

着,他示意其他干警进屋,张弟想跟进去,但被曹楠华缠在门外。 不一会儿,干警从屋里拿出一顶草帽和一身刚刚换下的脏衣服。曹楠华接过一看,白衬衣蓝裤子,便问:\"这是谁的?!\" 张弟显出一丝惊慌:\"是……我一个亲戚的。\" \"你亲戚?啥亲戚?\" 张弟愠怒道:\"你是干啥的,问这干啥么?\" 曹楠华亮明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公安局的,你哥张启祥今回来了!\" 张启温装作不懂:\"我哥咋啦?\" \"你哥的事与你无关,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

张启温恼羞成怒:\"我就不知道你啥呢,你们无权到我家乱找乱翻!\" \"这是你的家,也是张启祥的家,快!他在啥地方?!\" \"我不知道!我要告你们!\" \"那好!你要是不配合,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 张弟还想继续无理取闹,但被干警们带到了市局。

马继志等人苦口婆心地对他讲了一大堆道理,使他认识到了自己包庇其兄也是一种犯罪。最后他:\"好吧,我讲,我全都讲了……我哥今是回来过,不过只回来了一下下,换了衣服就走了,去哪里我不知道……\" 马继志:\"这就对了!我再问你,你嫂子有个表弟在西安炸油条呢,他叫个啥?\" \"叫李志业。\" \"住在啥地方?\" \"在黄雁村租的房子。\" \"你带我们去认一下。\"着对一旁的卢振田道:\"通知专案组,立即出发!\"

这是1987年8月13日凌晨。暴雨如注,11名全副武装的干警冲出大楼,分别跑向4辆汽车,车灯大亮,雨箭如网。 汽车开到城南黄雁村附近停下,坐在马继志身边的张弟指着一条巷:\"就在巷子里面,第4家,是个二层楼……\" 马继志命干警下车,他压低声音分配着任务:\"你们三个绕到后面,防止他跳楼逃跑;你们两个从东面翻墙进院;你两个把守巷子,其余的人从正面进去……!\" 正着,卢振田突然叫道:\"有人出来!\" 果然,微明的光下,只见一人身穿雨衣,挑着油条担子从巷子里出来。 张弟:\"那就是我嫂子的表哥……\"

马继志:\"全体隐蔽!\" 大家得令,各自找好隐蔽位置,街上立即恢复了寂静。李志业根本没有发现这一切,慢慢吞吞地走远了。大家重新聚拢在马继志周围,他接着强调:\"进去后,老卢,你带人上二楼!爱军,你带人搜一楼!注意安全,行动吧!\" 王爱军踩着人梯上了院墙,向院里张望着。看见没什么动静,他回头做了个手势。卢振田点点头,用手轻推门扇,黑色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干警迅速冲了进去。

这是一栋新盖的二层楼房,不知张启祥究竟藏在哪一间屋子。干警们挨门搜查,只见大部分房间空着,屋里胡乱堆放着一些木料和未油漆的家具。 卢振田推开李志业所租的房间,李妻从床上惊慌地坐起:\"你……你们……\" \"快!张启祥躲在啥地方?!\" 李妻发不出声,用手指着楼下,卢振田返身向楼下冲去。

楼下,王爱军一脚踹开楼梯拐角处的一间屋。手电光下,隐约可见一个人睡在狭的床上,他大喊:\"这里有人!\" 众干警闻声冲来,窄的楼梯间塞满了人。大概是多日惊慌失措的生活使张启祥太累了,也许是他认为这地方万无一失,尽管外面已经闹成一片,他却刚从睡梦中惊醒。 大家一拥而上,将张启祥压在床头,由于人太多,木床经受不住,竟\"咔嚓\"一声断了。王爱军掏出铐子,但见张犯两只胳膊被密密麻麻的手摁住,一时竟找不到下铐的地方。好不容易铐上,为了保险,大伙儿又找来长长的绳子,将张犯从头到脚捆上,连拉带扛地弄出屋去。 王爱军翻开枕头,枕下放着一把长长的军用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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