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梁,檀木床,伽南香盈帐。
上好的金丝楠木梁,还有这上了年岁的老紫檀木床,宫里头用得上这两样儿的宫殿不多,但都不是孟逸歌一个宫女能住的。
从前先帝在时用得都是龙涎香,君王本是男子也少有心思放在这床帐香气;伽南香是卫姁喜欢的味儿。
当年卫姁满月时因灾大病了一场,养了许久不见好还腹痛呕奶;婴儿不堪用药,太医命仆婢每日点下沉香,用以温中止呕,纳气平喘之效用。
或许真是当时太,闻惯了木香,以至于长大后卫姁不想女儿家喜欢那些花果香气,格外钟爱木香。
沉香味浓,常用入药,整日熏在闺房里不合适;挑了好几味,她就相中了伽南香。
孟逸歌睡得昏沉,掌心发痛唇角干裂,迷迷糊糊地半睁眼一扫再蹙眉辨别香味儿;养心殿偏殿暖阁。
他初登帝位时,每每忙于政务离不开宣政殿,卫姁就在暖阁里睡着;他若是累了,伸个懒腰的功夫走进内室暖阁就能拥抱她。
头疼得厉害,她皱紧了眉心动了动脑袋,身旁的宫女听见了动静,探头查看了一眼。
“姑娘醒了?”
抬手拉环挽起纱帐的动作落下,端起水杯跪地,单手扶着孟逸歌颈窝处,杯沿贴唇仔细喂水。
想是因为没坐起身,喝了两口就咳了起来,宫人忙放下杯盏给她顺顺气。
头疼的那股气憋着,这么一咳反倒好了不少。原本昏昏沉沉,这下算是醒神了;抬眼去看,外头只剩烛光昏暗了。
宫炔在眼前,身后屏风处有身影一闪。
孟逸歌蹙着眉缓缓闭上眼似乎又要睡过去了。
没等喘口气儿,上身一轻就让人给扶了起来,瞧这袖口明晃晃的龙,不必猜就知道是谁的胸膛垫在了她身后。
宫人不做声儿,行了礼后退至一旁。
孟逸歌只管闭目养神,行不行礼的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看样子心头还压着气呢。
“守了你一也没见你醒。”
他道:“才刚处置些事,你就醒来了。”
孟逸歌偏了偏脑袋,不知是懒得回应还是给自己找个舒适的位置,总之就是“晗眸不醒”的架势了。
“嗯?”
这一声气息温和绒绒地打在她颈上耳旁;听着语气不像生气也不是询问,反倒像是懂她的性子,由着宠着惯着罢。
这番话也不是真问,只是告诉她:并非将你一人放下。
景兰端着药碗走进,端着托盘俯身送到两人跟前儿;孟逸歌一闻到这浓浓的的苦涩,脸就皱成了一团,转头就想往被窝里躲。
奈何怀抱太紧,挣脱不开就算了还硬生生被拥坐了起来。
他端着药碗,又将孟逸歌环在臂弯胸膛之中,这药气腾腾直冲她鼻尖儿,熏得人只想干呕。
“听话。”
他端碗执勺,垂眸仔细地吹了吹,送到她唇下。
“再不喝我就把陇苏那子给抓了。”
这话听着还有气呢。
孟逸歌睁了眼转过身儿来,坐直了腰板儿,嘴唇苍白时这么一咬过看着都快溢出血来了。
“你又提他做什么?”
弟是个知礼孝顺的好孩子,学识修养也不必旁人差,在陇苏也是人人称赞的好儿郎。进京后心谨慎不敢有行差踏错之处,何至于受牵连。
“这就是你明察秋毫的为君之道吗?”
莫这宫里上下,就是下也寻不出几个赶冲着皇帝陛下这么喊的人;还这般理直气壮,气愤难当。
“怎么?”
不还不来气,一看为人出头的模样,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着我的面儿你心疼?”
这的是什么话?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十几岁的少年郎一般,耍脾气不成?
“宋允和!”
这一声质问之语不算高昂,满宫婢女当即跪地叩首,屏息以待。
“你…”
孟逸歌气得很,一时间又骂不出什么话来;姐弟两人,血脉相关,他难道还想成了别的歪歪道道吗?
“两句话就算了,还敢看着你。”
他的语气里也不见真恼,自顾自吹着药汤念叨着。
“看我不挖了那双眼睛。”
还有一句话他没出口,倒不是不好意思,只怕出口了自己更是生气。
原来是吃味了。
孟逸歌听了更是一口闷气噎住嗓子:“他是我弟弟,你身为主君,心眼儿怎么这么。”
“那你喝不喝?”
他倒也不觉得羞愧,端着药碗抬了抬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时候,卫姁一瘪嘴稍稍露出点不开心的模样,这位爷就上赶着来哄人了,哪里还有心思一本正经地胡袄。
这就为了一碗药汤的事儿。
孟逸歌一把接过药碗就喝了个干净,因为带着气,还险些撒在被褥上。
景兰含笑不语,接过药碗后退了两步,示意宫婢随同她一块退下。
一抬手,孟逸歌又被拉进了怀里。
“你知道我恼些什么。”
这一回可不是开玩笑,语气有些硬,明摆着就是不高兴还拿她没办法,特地点明不许她再犯了。
“怎么能拿性命冒险。”
孟逸歌没有多想,把这句话当成了他的一种指责;的应该是她不该不顾安危,上场赛马吧。
驹舞最是费力,她体质弱怎么能这么折腾,原不该上场的。
“逸歌有罪,陛下责罚吧。”
她懒得和他多多置气,转过头去,似乎累坏了多一句都是费劲耗神。
阿瓦族气焰嚣张,边境多年动荡,那苏雅公主更是得意。
我朝多年来镇边境压番族,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丢了颜面?岂不是笑我朝无人,输了那番族公主。
替人解了围也没落个好,反倒一句句指责,还威胁起琛弟来,所谓“好人没好报”莫过如此。
真气人。
“一场花骑,难道还输了江山不成?”他有些忍俊不禁。
泱泱大国,难不成还输不起了?要真是为了一场花骑头破血流丢了性命,这才惹人笑话。
不过也无谓了。
姑娘家家的可不都这样,心里头憋着话也不,为你做了事虽然不求什么回报,但你若是不领情不懂她,那可就棘手了。
“难道,我不比赛马要紧吗。”
他这话的时候缩紧了怀抱,不是冲着她也不是冲着这一场花骑,只是心里空得发疼。
既然能为了一场花骑豁出性命,为什么不愿意原谅他。
其实到底,他也只是卫护家国并不是错;初登帝位之时,他才十九岁,下未定又经夺嫡之乱,护国侯卫荀战死漠北,他失去一员大将正是焦头烂额分去许多心力的时候,卫姁的义兄带领护国侯府举兵造反。
护国侯府本没有反叛之意,卫姁自又是养在宫里的,更与一帮皇子公主情同手足,若不是因为那个人动心起念为了美人冲冠一怒,何至于连累护国侯府满门被诛。
谋反起因外人不知,他清清楚楚,正因为知道而更不能容忍。
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七年可等?
且就算是有,老爷也不见得开恩。
随她不开心好了,他还能哄着惯着。
他低头一看,怀里的人昏昏欲睡难怪没力气来顶嘴了,眼皮磕碰眼看着又要睡着了。
喝了药也舍不得骂她,这一双手因赛马时攥紧了缰绳儿赛马时受了伤,这会儿还裹着纱布透着血呢。
算了,外头还侯着两个人禀政务呢,且就让她睡会儿吧。
轻柔仔细地放下人,掖好被褥,于眉心落下一吻后轻步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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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情长纵是劫,且做恩赐全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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