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半梦半醒地、只能通过意志维持着站立的时候，我瞥见自己的正前方正站着一个人。
我仔细看过去，这个静静地看着我的人是黔国公沐云。
他还和我少年时印象里的那个形象一样，一身长衫，面相沉俊，只是多了几根白发。
“伯父。”我连忙行礼，但是由于身体早已脱力，向前一动却是一个踉跄。
“英国公的信在昨晚上到了。”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书信，对我道：“他跟你过的话，也是老夫想和你的。贤侄，你这是让老夫难做啊。”
“抛开老夫已经许诺土司那边不谈，就算老夫同意把沐昕许配给你，你我两家实权贵族联姻，这不是往文官们最禁忌的地方踩吗？”
“伯父，我知道我很任性，所以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是我觉得，像沐昕这么好的姑娘，她的姻缘不应该沦为政治的牺牲品！请您收回成命吧！”
我重重地跪在地上，忍住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
黔国公沐云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他在原地站着，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要把我看透一般。
半晌，一声像是如释重负的叹息声之后，他上前把我扶起。
“不必行此大礼，”他：“现在回想，置女儿的幸福不顾，为父如此，也应感到惭愧。贤婿，起来吧。”
“伯父，您，您叫我……！”
我刚想道谢，在反应过来黔国公对我的称呼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接着，那种一瞬间涌出的狂喜让本就疲痛交加的我险些没能站稳。
黔国公的一双手很有力，稳稳地扶住了我。
“唉。于公，老夫和英国公为你们两人各自收回成命确实坏了规矩，所以我们必须罚你；”
他看着我，笑着：“……但是于私，老夫既替沐昕感到高兴，也喜欢你这样的男子汉！”
“区区一个刘姓土司而已，就算沐昕不下嫁给他，我也量他不敢造反。如果他真敢借机闹事，我就亲自提兵把他灭了。至于在京的文官……哦，那就是英国公那个先给你松口的家伙负责对付啦。”
我热泪盈眶，看着微笑的黔国公。
我想感谢的话，但突如其来的喜悦和放松让我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被鞭打后又是舟车劳顿，加上今在府外站了一，现在，我的浑身都在发烫，身体上的疼痛感和疲乏感如潮水一般涌来。
“沐宁，扶张晟到后面休息一下。”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状况，黔国公回头叫自己的长子出来。
不多时，沐宁出来，扶着我进了府门。
走过古色古香的黔国公府大堂，沐宁扶着我在东耳房门口停下了。
我一直在跟他询问沐昕在哪里，但他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我走到这里。
他推开了耳房的门。
我赫然看见沐昕正呆呆地坐在房中，眉宇不展，也许是因为被关在这里思过。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显得恬淡宁静。
当她抬起头，看见我时，我看见她那双刚刚还充满忧赡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了。
她站起身，朝我跑过来。
我笑了一下，一直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我想告诉沐昕我成功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但下一刻，我只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眩晕，随后两腿一软，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转醒的时候，我看到沐昕坐在我的床边，捂着嘴哭着。
我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看到我醒了，便哭得更厉害了，晶莹的、温热的泪珠落在我的身上。
“你看，我没有食言。”我笑着轻声。
“你之前还我笨，”床头柜上的烛台亮着温暖的烛光，它照耀着沐昕美丽的面庞。沐昕泪眼朦胧地看着我，道：“……可是，最笨的是你啊。”
我知道沐昕所指的是什么。
许多年前，当我们都还身处童年的那个夜晚，的她为了给我拿柴火取暖，情急之下划破了手，那时我就曾这样她。
我们都曾为对方奋不顾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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