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预料到,在我来到舟山的两年后,情况陡然转变。
我的父亲英国公张钧,是帝国最能征惯战的水师将军之一。
在前往本以为能够和西洋缔结永久和平的修约的航行中,他的座舰被不宣而战的西洋舰队击沉,熊熊燃烧着沉入海底。
西洋虎狼东顾,帝国上下震动。
然后,战争爆发了。
老师武定侯郭霖走马上任,率援军从帝国沿海出发,南下迎击浩浩荡荡开拔过来的西洋联军。
而我没有同一批随军出征。
在披麻戴孝回京奔丧的旅途中,沐昕和我坐在马车里。
她看着沉默的、一言不发的我,眼里充满着担忧,但没有话,只是靠在我身边,陪着我在颠簸的马车上消化着突如其来的变故。
我看向她,握了握她的手,示意我还好。
从舟山启程开始,到在朝廷上接受了舅灸册封,承袭英国公的爵位,再到回到府后面的祖宗陵寝,操办后事。这个过程中,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将在得知消息后哭几近昏厥的母亲扶上英国公府外等候接她回宫的车架,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然后我回到了府里。
当一切都办妥后,英国公府冷冷清清,我让赵丙关上门,走到后院,在父亲的灵位前呆呆地坐下。
看着灵牌上的字,父亲的音容笑貌渐渐地在我的脑海中清晰起来,一个鲜活的,曾教导我、保护我的至亲就这样尸骨无存,化为了那几个肃穆的大字。
极度的哀伤和失落攫住了我的心,让我的呼吸沉重起来,让我一时间茫然和悲山了极点。
但是,我知道此刻我已经不再是英国公的独子,不再是那个可以在遇到困难时转向父辈寻求帮助的孩子。
我是帝国新的最高公爵,是一个庞大集体的领袖。
尽管我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没有借口,我必须做到。
文官、勋贵、皇族、敌人……多少人此刻就在盯着我,注视着我的破绽和短板。
所以,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示弱,不能落泪。
然而,看着父亲的灵位,回想他在我长大过程中和我过的每句话、每个字,是他教我成为了今的自己,也是他在我为了沐昕违抗此前的婚约时,独自顶住了朝堂的压力成全了我们。
想到这些,那种强烈悲伤无处释放的感觉,就像一个无底的大洞让我越陷越深、越来越寒冷、越来越恐惧和无所适从。
这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回过头看见沐昕推开祠堂的门,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
我吃力地牵动嘴角,朝她笑了笑。
她走了过来,在我的身旁屈膝跪坐下去,出神地看着父亲的灵牌,半晌无言。
这几日,沐昕陪着我料理后事,接待来吊唁的百官,已经两没有好好地合眼休息。
她不仅要帮我处理这一切,还要照顾我的情绪,她比我更辛苦。
“父亲走后,扛下这么多,你也一定很难过吧。”
她开口,轻声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尽管我以为在几的处事和人们敬请节哀的话语中,我的心早已麻木,能够平静地面对父亲离世的事实。
可当一切结束,当沐昕对我出这句话时,我只感觉心在发颤,那胸口积压的难过和恐惧似乎要倾泻而出。
我的眼眶开始发热,为了忍住即将迸发的情绪,我死死地捏住放在腿上的拳头,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就在我强压心头情绪时,沐昕抬起手臂,她纤细的手指抚在了我的手上,让我那双凝聚了全身力气的拳头感受到了她手上传来的柔软和温热。
我猛地一颤。
“哭出来吧。”沐昕坐在我身旁,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无限温柔地道。
她的声音仿佛是有魔力一般,此前几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感觉那压抑在心上的情绪一瞬间轰然炸开,将我的所有忍耐和压抑击得粉碎。
我感觉眼泪淌过我的双颊,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在沐昕温暖的怀抱里,在她轻轻的安抚下,我早已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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