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急忙重重点头。
“您别动气，属下记下了，绝不敢伤叶二姐。”
清鸢叹出一口血腥气，白染又沾了些水给她润唇。
抿了抿，口中好歹有些许湿润的感觉，清鸢才感觉好些。
“海……海棠……”
白染不想叫他多花力气，忙抢着答道：“属下按您的吩咐，通知六爷去看了。六爷给使了些新手段，但她们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后来她们毒发身亡，六爷也，她们可能真的不知道，实在问不出。”
清鸢捏着额头皱紧了眉。
连赵衣禄都束手无策，把人给折腾死了，看来这条线也只能是断了。
“尸首呢？”
白染道：“属下验过，确认她们断了气，便命人给埋了，埋在孙家村后山。”
“你……再去……看过没有？”
白染一愣。
他亲自看过人死的不能再死了，也埋都埋了，还看什么？
“没有，但属下确定她们二人都死透聊。”
清鸢立刻有些焦急，不顾伤势，加重了语气。
“你——你马上去看！……若都还在……要细细……检查容貌！看是否……有被人换过！若尸体……不在！或者……被人换了……不用回我，立刻、马上！……带着……带着咱们的人……换个……换个藏身处！”
白染不明白为什么两具尸体这么要紧，但主子下了命令，他不能不听。
立刻起身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把床头的参片拿到枕头边。
“主子，参片在这，您多含一含，身子要紧。”
清鸢连连挥手，他这才翻窗离去。
飞速赶去孙家村后山，白染找到埋尸的地方，捡了根木棒大力挖。
挖了有两刻左右，白染心里一凉。
那两具尸体他们埋的不算深，土也还是松的。
按理他挖上一会儿就该见到衣裳，可现在棍子杵下去，土层已经是硬的了。
什么都没有，埋在这的一具尸首不在了。
他挪了两步，又是一顿卖力挖，结果是同样情况。
两具都不在了。
主子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他们只怕是被人盯上了！
他拔腿就跑，按主子的吩咐，得马上把人都转移走。
但等跑到附近的时候，他呼吸一滞，来不及多想就躲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后。
他们那院里情况反常，有火光。
藏在这里多年，他们深入简出，保持与村里人一样的生活作息。
下层普通百姓日子过得紧巴巴，不舍得把银钱花在灯火上，所以他们也是晚上从不点烛火。
现下那院子里却火光盈盈，他还未下山都能看见，明出了事。
尸首丢失、院子情况反常，他们很可能是被人抄了窝了。
白染咬紧牙关，捶了树干一拳。
他很想杀进去，救出自己人，但他也明白，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人家应该早有准备。
恼恨看了几眼，白染转身便走，潜回二皇子府。
清鸢已经睡着了。
事情已无法挽回，不能再让主子伤病中劳心，白染往地上一跪，垂着头一直等到她醒。
清鸢睁开眼，侧目一看他的表情，便是悠长一口气叹出。
“出事了？”
“……主子中了，尸首不在了，……兄弟们应该也活不了几个，属下无能。”
至少白染还活着。
床上又是一声叹息，良久，她疲惫道：
“无妨，叫人再送一批来吧……孙家村你不要再去了，短时间内也不要轻举妄动。”
白染抹了抹泪。
“是……属下一定谨记这次教训，不会再折损人手。但是主子，属下想不通，属下等行事一向隐蔽，为何会突然被盯上。”
清鸢笑了笑。
“没什么想不通的，无非轻敌而已……你们，包括我，还是低估了她……二姐，从来都只是表面粗枝大叶。”
“白头灯影凉宵里，一局残棋见六朝……幼时，与二姐手谈，她便能走一步看三步……长大后，她能走一步算到十步之后……”
“一步棋该怎么走，对手会怎么走，下一步会有何种变故……她皆会去细细思量，提前做出相应的应对之策。”
“这是赋，且她有赋还勤勉，便是无人能及。”
“我陪她长大，我会的她都会，但她会的……我却未必全会。”
“这次不止是你的教训，也是我的教训。”
“估计……今夜出事的也不止孙家村那一处，还有另一处。”
“她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就像……一只雄鹰……把猎物抓起……便不会放下……除非……”
“她决定要下杀手……置人于死地。”
“结果固然鲜血淋漓，但我明白，这只是她的一次警告。”
“我伤了她的人，还斩断了一只手，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她便百倍以偿，杀尽她能找到的所有我的人，用那些性命告诉我，别再打她手下的主意。”
“她能找到孙家村……明北镇抚司的那枚棋子废了啊……”
她咳了两声，呼吸平复之后轻描淡写道：
“把赵衣禄的一切信息都抹了吧，抹干净。”
白染道：“是，可是主子，他的家人呢？”
“一并抹了，斩草除根。”
“是……”
白染垂着头不敢多言。
六爷赵衣禄，可算是老人了，出手就要赶尽杀绝，主子如今可真是长大了。
清鸢却在烦另一方面。
孙家村出了事，尸首又被运走，还是两具都不见了，她这次算盘又落了空，还赔进去几条人命。
那两只断手，她最初是想看叶舜华能认成谁的、又会在谁身上下功夫，谁知人家的心思一点也没露。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知道给安宁润下药的冉底是谁，只能确定赵衣禄那出了问题，估计来的又是个能以假乱真的假货。
叶舜华这个会易容的手下，日后只怕还会坏她的事。
但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能再派人去杀，已经晚了几日可能扑空不，若真安排了人去，也只怕是要踩进人家的陷阱，有去无回。
及时止损吧，左右并未山根基。
内行人还得内行人来对付。
打定了主意，她道：“是时候叫那两姊妹到京城来了，你去安排。”
白染一愣，答了“是”，心主子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清鸢阖上眼，轻轻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我累了……”
白染摸了摸怀里，犹豫道：“可是主子，有件事，属下还未来得及禀报。”
“。”
白染把一张帛书，心翼翼放在了清鸢枕畔。
“安文泽飞鸽传书，想让主子查一查他出生那年，宫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他出生那年，也就是二十一年前……
陈年旧事，他又得笼统，不大好着手。
清鸢厌恶道：“皇宫表面华丽，实则最是肮脏。一砖一瓦皆是阴谋诡计，一梁一柱刻满尔虞我诈。那种金玉其外之地，见不得光的东西多了，他到底想查什么。若不清，叫我从何查起。”
白染知道主子不想看，便拾起帛书，一个字一个字耐心读罢，疑惑道：
“主子，他这要求有点儿突然，也有点儿莫名其妙。他想让您查一查他的生母，到底是不是姚氏。”
突然之间这是在发什么疯，简直没事找事做。
是与不是重要吗？姚嫔到底还是在帮他，想让他坐上皇帝宝座。
但她毕竟是安宁润的谋士，他的要求她自然不能拒绝。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不必多着急，也不必多仔细，权当下一批人送到之前，解解烦便罢。”
“是。”
白染走到烛火边，把帛书焚了，翻窗而走。
一片死寂，安静到能听见心跳，清鸢才缓缓睁开眼。
看来二姐是真的动气了……
安永清……皇族……
他们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女子，为他们肝脑涂地、尽命效忠？
也好，当以大局为重。
穿了，襄王妃如今也不过是后宅女眷，一手还遮不住。
她便暂且不动她的人，给彼此一段清静。
为了进行下一步，有些东西，她得在安宁润回来之前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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