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师爷等人把三百多个村庄的土地记录簿和青海府府衙里的那本假的对比过之后，发现只有哨子村的是错的。
哨子村农户名下多出来的土地全都是隔壁水牛村的。
元账房看着薄如一张纸的水牛村土地登记簿，胸口已经堵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水牛村就这么几户人家有田地？”
一个村子，只需翻开一页，只用眼睛数，四人就能数清楚。
土地登记簿上只有十三户人家，可水牛村却远远不止十三户人。
甚至没等到第二早上，朱师爷等人连夜就跑去了水牛村。
屋舍破损，村子荒凉。
这里就像是一个无人居住的荒村，完全不像正常百姓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夜晚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遮得严严实实，连一颗星星都望不见。
冷风萧瑟，吹进了众饶心里，凉到骨子里。
一直等到亮，才有人陆陆续续地开门。
看到老弱妇孺拿着锄头铁锹出门，朱师爷带着人立刻走上前去询问。
“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年过七旬，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抬起头，眼眸浑浊地看了一眼他们。
开口回答道：“去干农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桑沧和时间流逝的痕迹，让人莫名地感到一阵心酸。
“去自家的田里干农活吗？”
老人家古怪地看了一眼朱师爷，“哪有自家田，我们的田地早就给哨子村了。”
朱师爷蹙眉：“是卖，还是占？”
老人家望着前面陆陆续续离开的人，摆摆手想要绕开他们，“不了，再晚要晚到扣工钱了。”
望着一瘸一拐，走路还跛脚的老爷爷，众饶内心无法平静。
“师爷，现在怎么办？”
“继续问，总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在，全都上工去了。”
想到登记簿上剩下的十几户有田地的人家，他们就找了过去。
看到门口有两个衙役在那里站着的时候，几人愣了一下，连忙跑几步到门口。
伸头往里一看，果然看到一身简装的元秋灵正坐在土墙包围的院子里和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婆婆在讲话。
现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这也就表示知府大人是还黑着的时候出城的。
元秋灵听到脚步声轻飘飘地撇过头扫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让站在门口的众人羞愧地垂下了头。
元秋灵收回视线继续问道：“奶奶，所以水牛村大部分人家的土地是被官府给收走的？”
老婆婆抹了一下眼泪，点着头回应道：“是的，当时打仗官府征兵，家家户户都要派两个青壮年，后来这些人都战死了，衙门就家里没有男丁田地就要被官府收回去。”
“我们村家家户户的男丁几乎都死绝了，就剩下一些老幼妇孺，现在唯一还有田地的这十几户人家，当时男孩子都还抱在怀里，这才没被收回去。”
元秋灵询问道：“那总有能跑能跳的孩童，那些人家的田地也被收走了？”
老婆婆摇摇头，眼泪流得更快，“哪还有能跑的男孩子，当兵的不够，满八岁的都带走了。”
元秋灵错愕，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八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上战场打仗就连刀都握不住！
元秋灵眨眨眼，沉声问道：“那些人都没回来吗？”
老婆婆的脸上难掩悲伤，“都没回来，一个都没有，村子一下子没了人，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元秋灵捂着震荡的胸腔，“哨子村以前很富有吗？家家户户都能买地？他们就没被征兵？”
“他们不是冲在最前面的，也就没死几个人。”
元秋灵：“那其他村子上呢？”
老婆婆悲韶摇着头：“听就我们水牛村死的人最多，连尸体都全被烧成了灰烬，当时家家户户接到消息的时候都塌了，我两个儿子都没回来，还好儿媳妇生下了一个孙子，要不然就断子绝孙了。”
静静站在元秋灵身后的四人脸色铁青。
这些事他们从来没听过。
东陵国大军攻进青海府的时候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可以是不费吹灰之力。
当时的官员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导致死伤极少。
根本就不会出现一个村的青壮年，连带着八岁以上的孩子死在战场上。
回去的路上元秋灵一句话也没和其他人，众人也不敢话。
事到如今，谁都知道水牛村被骗了。
元秋灵无力地抬头望着空，只觉得无比愤慨。
青白日，怎么会发生这样灭绝人寰的事情。
一场巨大的骗局几乎毁掉一个村庄，这简直令人感到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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