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众人因为皇帝要外出巡边而闹得鸡飞狗跳，徐珵这边却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倒也不是徐珵完全不在乎这些事情，而是他隐约从这件事里面感受到了不对劲。
瓦剌犯边的消息不是最近才有的，更不可能是最近才传到皇帝耳朵里的，但偏偏是在皇帝命顺德长公主回京之后有这么大的动作。
徐珵不得不怀疑顺德长公主是不是留人在京城中故意渲染了一番瓦剌扰边的消息，吸引皇帝上钩前往边境，致使京城内部空虚，否则长公主那道不合时夷题本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饶面前。
徐珵很清楚，顺德长公主确实有为国为民的心思，但她绝对不会是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傻子，所以这道题本大概率是故意为之。
但徐珵思前想后，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那便是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处？皇帝带着大军巡边，又不是肉包子打狗，还能一去不回不成？
尽管如此猜想，徐珵看到朝堂上众饶动作也能明白，王振才是皇帝巡边最积极的执行者。
换句话，让皇帝巡边是王振计划中的一环，大抵是为了树立皇帝和自己的权威，但顺德长公主的题本确实推动了这件事的发生。
偏偏这件事除了延缓顺德长公主和皇帝见面的作用外，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但徐珵知道，顺德长公主从不做赔本的生意。
思来想去没有个结果，徐珵索性打算夜观象、卜上一卦。
他当初为了自己的仕途，五花八门无所不学，卜卦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个结果却出乎意料地不好。
荧惑入南斗，预示帝王灾祸。
《资治通鉴》中曾经写过：“先是，营惑入南斗，去而复还，留止六旬。上以谚云：‘营惑入南斗，子下殿走’，乃跣而下殿以禳之。乃闻魏主奔，惭曰：‘虏亦应象邪？’”
这次象虽然未曾印证在梁武帝身上，却预示了北魏分裂的事情，可见“荧惑入南斗”的威力。
徐珵心中有些拿不准，便去找了钦监监正彭德清，两人约着在茶楼见面。
彭德清虽然是王振的人，但在徐珵的有意结交下， 两人关系还不错。
听到徐珵问起近期象有什么变化、是否适合动干戈的事情，彭德清一脸不以为意，道：“上的事情谁能得清楚，还不是陛下是什么，咱们就是什么。”
徐珵有些诧异，开口问道：“彭兄此话怎讲？莫非真有什么异象？”
彭德清哎了一声，道：“我可没，徐兄你不要乱讲……”他走到窗边门口四处巡视一遭，这才走回桌边，对徐珵道：“徐兄博学多识，一定听过荧惑入南斗的典故吧？”
徐珵连连点头，随后问道：“莫非这次便是……既然如此，彭兄为何不告诉陛下和王公公，待到他日再巡边北境呢？”
彭德清哎了一声，不赞同地开口道：“要换成是别人也就算了，哪有让陛下等象的？”
他没出口的是，巡边这件事是朱祁镇和王振一起决定的，他要是阻拦，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徐珵已经明白彭德清的意思，道：“那……王公公知道还要去？”
“哎。”彭德清一脸严肃，道：“陛下是真龙子，哪里用得着避讳这些星象？再，这星象也不过是看看罢了，还能当真不成？”
“这……”
彭德清一脸神秘，道：“我听人先前的监正起过，当初先帝病重，降旨准顺德长公主入道修行，当日太白昼见。要知道荧惑虽主内乱，但太白主兵……武德九年五月，太白昼见，禧三年辛卯，太白昼见，这不是指顺德长公主，还能是指谁？”
若是平常听见这些话，徐珵肯定不以为意，但今时不同往日，事件的主角之一还是让人摸不清楚出牌理由的顺德长公主，任何玄而又玄的东西都显得格外有道理。
徐珵心翼翼地问道：“那当时先帝怎么未有任何反应……”
武德九年连续三次太白昼见，是唐太宗玄武门之变的前兆，禧三年太白昼见，得出真宗刘皇后“女主昌”的结论。确实能和顺德长公主对上。
于皇帝而言，太白昼见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彭德清不以为意地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当日什么事也没发生，算得了什么谶言？”
徐珵只将这事记在心里，这下倒是有些明白顺德长公主是怎么想的了。
先前征讨麓川的时候，顺德长公主就曾经亲自观测象判断风向，如今看来，不定是顺德长公主早就预测到了如今的象，才会如此行事。
若非如此，徐珵也想不到顺德长公主突然智昏的原因。
长公主修道，不定修着修着真信了呢？
彭德清见他走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徐珵回过神，急忙向彭德清道歉，随后道：“看王公公准备得热火朝，急不可待，当真要七月十六就出发？”
“准备得也有些时候了，若不是遇上中元节，王老爷恨不得再早一点出发。”
徐珵不免有些担忧，沉默不语。
即便是巡边，这么急匆匆地出发，只怕准备还是不够齐全。
但如今皇帝也好、王振也罢，已经头脑发热，除了王直坚持了几日便败下阵来，剩下的人几乎无人敢劝。
七月十五日，皇帝遣卫王朱瞻埏祭拜长陵、献陵、景陵，七月十六日，皇帝又派官员祭告太庙社稷。同日，御驾自京城正式出发。
当日朗气清，恰逢秋收时节，处处一片农忙的景象，满是生机，让人看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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