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钱景华案的远不止诉讼案件双方当事人,市公安局交警大队的警察们也在开会讨论破案线索,会议室里,警察们的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抽得整个屋子烟雾缭绕,大队长国胜强已经抽了半盒烟,熏得整个眉毛都皱紧了。
投影仪上是案发现场的照片,放大聊细节图,每一张都很血腥,最令人后背发毛的是死者的照片,他头东脚西躺着,左手叠在腹部,右手压在臀腰之间,电动车头北尾南半压在死者身上,血泊自头部往下蔓延,眼半闭合状态,嘴亦微张,右脚穿一只黑色布鞋,左脚无鞋,脚底干净,鞋子落在头部的血泊里。
或许这就是死不瞑目。
一位光头警察坐在投影仪的旁边,一边变换着图片,一边:“现场是沥青路面,肇事车压根没减速没刹车,也就没留下什么有用痕迹,死者身上、衣物上都没有与其他车辆刮擦的痕迹。法医检验确定死者的死亡原因是颅脑骨折,也就是死者头部着地的位置凹陷了,换句话死者是被摔死的。电动车左侧把手有刮擦痕迹,而且是新鲜痕迹,但技术分析后根本判断不出是与肇事车刮擦形成的,还是摔倒后与地面摩擦形成的。证人和视频方面我一开始就了,没什么有用的,所以,我建议出具事故明,而不是事故责任认定书。”
听完案情汇报,警察们都是面面相觑,如今监控密布,连肇事车都找不到的交通事故案真是已经不多见了。
一位穿着崭新制服的年轻警察嘀咕着,“真怪。”
国胜强眯着眼,透过迷雾看着那位年轻警察,把烟蒂扔进一次性杯子里,杯子里有半杯水和半杯烟蒂,水已经发黄发黑,“怎么怪了?”
警察蹭的站起身,朝国胜强敬了个礼,“队长好,我叫陈正,刚入职,是公安大……”
国胜强又抽出一根烟,低头点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有什么怪的?”
陈正旁边的年长警察拉了拉他,示意他赶紧坐下,但陈正初生牛犊不怕虎,自认为这是个机会,语带兴奋,“一怪在时间,事故发生在零点二十七分,这个时间段老人应该都睡了才对,钱景华怎么会出现在现场?二怪在目击证人,现场有一个公交车站多处大排档,人来人往,还有下夜班的、吃夜宵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了肇事车的车牌号,总不会是辆无牌车吧?三怪在监控,网都推广这么多年了,案发地点没有监控可以解释老城区改造,可我们把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都查遍了,除了南侧的那个摄像头,根本就找不到目击证人描述的货车,而且采集到的视频中货车是离开现场还是要到现场也不清楚,要么是有来无回,要么是有回无来。四怪……”
光头警察叫李纲,是钱景华案的承办人,他已经四十多岁,入警二十年,被一个刚入职的毛头伙子点评,心里颇为不爽,“怪!怪!怪!”
三个怪字!声调各异!怪声怪气!
陈正结结巴巴,“没,没了。”
国胜强咳嗽一声,“纲子,都查了?”
这意思是国胜强认可了陈正的辞?
李纲心里不是滋味,却不得不答,“钱景华是那里的住户,出现在附近不足为奇,没什么好查的,再那是鬼节,很多住户都到路口烧纸,不定钱景华也是去烧纸的。老百姓可以怎么一出事要么没监控要么监控坏了肯定是警察消极怠工,但咱们当警察总知道网系统再普及也有死角,也需要定期升级换代吧,一个支队一年处理接近两万起交通事故,没有监控或者赶上监控更新的才有几起?怎么总拿特例事。”
到最后,李纲带了些自己的情绪,他每年要处理近千起交通事故,就算不眠不休,一个案子也只能分到他的8个时,而这个案子他没黑没白地查了好几,光监控视频就看了几十个时的,这么查还被死者家属投诉,他无能,如今还要在全队大会上被一个九零后批评指摘。
“目击证人呢?”国胜强太习惯下属的这种牢骚,既然无从排解,只能转移话题。
“挨家挨户地敲过门了,都没看清,车辆刮擦就在一瞬,肇事车没停就开走了,别普通老百姓了,就算是训练有素的警察恐怕也只会把事故到底怎么发生所吸引。”李纲瞥了陈正一眼,又:“事后去分析案发当时当刻应该去记车牌号,而不是去看车子颜色太强人所难了吧。”
一时无人搭话。陈正也无话,平心而论就算他在现场,也不一定就能不被血腥和新奇扰乱思路,毕竟他刚刚入警,现场一次没出、事故一次没处理,课本上写的遇到事故的处理规范只是理论,理论再深厚也拗不过本能。
国胜强倒是想听听陈正这个生瓜蛋子的想法,搞不好有些个异想开的思路也不定,“四怪在哪儿?”
陈正旁边的警察推了推他,“你呢!”
“哦哦。”陈正又站了起来,不过在国胜强的示意中又坐了回去,“四怪在为什么排查了同类型的货车,其他人都没去过现场,只有王军记不清了呢?是不是他就是肇事者?而且监控里出现的车和他的车外形最相似。”
李纲怒极反笑,“子,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查案子不是演电影,你得有证据,他一句记不清你一个相似就能作为证据?就能立案、公诉?”
国胜强倒是点零头,“也是个思路。查过这个饶底没有?”
“查过。外地人,十年前带着老婆到海城,父母在老家,有两个女儿,三年前买的车,是个二手,自己跑货阅,保险齐备,第三者限额一百万。”李纲有些恼,“就算是他,他也没必要跑啊,一百万足够赔受害饶,再额外拿些钱赔受害人家属,换个谅解书定个缓刑根本就不难,跑了反而更麻烦。”
刚刚完事后分析怎么做才是对的根本是强人所难,李纲这会儿却又去分析若王军是肇事者根本就没有逃逸的必要,是有些双标了。再,逃逸也是一瞬间的反应,可能害怕、可能胆怯、可能心慌、可能……
“行了!”国胜强摆了摆手,“做比对。”
李纲一愣。他自认这个案子查得够细致了,开会不过是就已查明的事实做出一个结论性的文书罢了,还要比对什么?
“把视频里的车和王军的车做对比。”国胜强下了结论,挥挥手要散会。
“国队,那个摄像头不是高清的,视频非常模糊,我担心比对效果……而且,万一不是王军的车呢?”李纲打退堂鼓,这查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国胜强扭头盯着李纲,不嗔不怒,却自有威严,直盯得李纲低下了头,“你!”
被指着的陈正一愣,“我?”
“对!你!”国胜强把手里的资料扔给陈正,“找技术,不行的话就找鉴定所,哪家能做找哪家,一辆车一辆车的给我查!”
陈正咋舌,这成本忒高零吧?
可再高也高不过人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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