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趴在书案上，用手指强行撑着眼皮不让它粘在一起，她面前是一本账簿，写的是各家各户该送什么年礼，记得密密麻麻的，看着就让人头大。
廖祥躬身立在一旁，心翼翼地陪着笑，逐一给她介绍账簿上有记录的人家：“少奶奶，刚才的周家、王家、杨家都是亲戚，现下咱们要宗室这边的情况。寿王府是必须去的，而且要郑重其事地去，丝毫马虎不得。”
檀悠悠“嗯哼”了一声。
寿王是现任宗正令，也是当今皇帝的叔父，这个她记得，安乐侯府那两位宗人府派来的嬷嬷，就是他鼓捣出来的嘛。这样的大佬，当然不能轻易得罪。
廖祥很详细地向她介绍情况：“寿王呢，事情比较多，在宗室里德高望重，很受尊重。年节下往他那里去的人极多，之前咱们公子没成亲，只需往外院递帖子，若是寿王有空，那就见一见。内宅不用管。
现如今您成了咱们当家奶奶，那就该去拜见寿王妃了。不然就是失礼。您是第一次来京城，这边的礼节和咱们秋城老家那儿不同，规矩特别多。
寿王妃那儿也是常年有许多宗室女眷在的，其中很多都是命妇，您若认不得人或是认错了人，都会惹麻烦。所以啊，下仆现在就要和您详细介绍宗室里要紧的贵人们，以及寿王府的女眷……”
檀悠悠掩着口打个呵欠，喝一口浓茶，继续把自己的眼皮使劲撑着，和瞌睡神战斗。
可困死她了，赶了那么久的路，成蜷在车上，没得一日好眠。好不容易来了京城，裴酒鬼又醉了，害得她在躺椅上又蜷了一夜，怕他猝死也没睡踏实，一直半梦半醒的。真真正正腰酸背痛。
柳枝怕她睡过去，忙着给她剥瓜子打气：“姐再撑会儿！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您得赶紧把人记住，不然拜年时认错人，人家要笑话您和姑爷的。”
檀悠悠叹道：“我知道，但是人真的太多了啊！”
摔！早知道会有如此多的杂事烦事，她就该装病躺着，无论如何也不跟裴融来京城。这个裴坑坑！太坑了！
“了这么久，少奶奶想必也累了，不如歇会儿？”廖祥觉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得口干舌燥，少奶奶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指不定半全是白花功夫。要不还是找公子出面好了，毕竟公子夫风凛凛，只需一皱眉，一板脸，少奶奶立时清醒。
“好，我真的太累了。”檀悠悠撑着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圆脸上适时放出痛苦疲累之色。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有人给裴融问安，于是赶紧坐下，做出十分用功的模样：“廖总管继续……”
却见裴融大步走进来道：“既然累了就休息，不必强撑。”
檀悠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行忍笑：“夫君，一日之计在于晨，我怕自己睡下去就起不来。而且马上就年关了，我记不得人怎么办？”
“不怕，我到时候托人领着你。”裴融看向她的目光很温和：“去休息，这不是偷懒。”
“嗯，那我去啦。”檀悠悠欢欣鼓舞，忍笑忍到脸畸形，官方颁发的睡眠许可证，可以摊平了一口气睡到黑都没人管的那种，不要太惬意。
看在地龙、躺椅、提前采办好年货、让她安心睡觉的份上，下次裴某人再犯傻喝醉酒，她还是只打他两下，不打多的。也会稍微收点力气，不把他的脸打肿。
“你为何不问玉雕摆件有没有处理好？”裴融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带着一种不出来的意味。
檀悠悠头都懒得回，打着呵欠懒洋洋地捧场：“夫君，玉雕摆件有没有处理好啊？”
“……”裴融突然没了往下的兴致，这种懒得要命的女人，还能指望她多思多想吗？
檀悠悠等了会儿不见他发话，又打个呵欠：“夫君？玉雕摆件有没有处理好啊？我问两遍了，可以去睡了吗？”
“处理好了。”裴融一本正经地回答，见她耷拉着肩头，拖着步伐，有气无力地往外走，忍不住冲过去帮她把背挺直，肩放平，严肃地道：“好好走路！成何体统！”
檀悠悠敢怒不敢言，悄悄送了他二分之一个白眼，咬着牙往前走，走了好远，她还觉着裴某人严厉的目光粘在背上。
直到看不见檀悠悠的背影了，裴融才转过身威严地吩咐廖祥：“去把周家的和鲍家的叫来。”
没多少时候，两个仆妇一前一后进来了，见着裴融都不敢抬头，唯唯诺诺地低头行礼问好。
裴融淡淡地道：“昨夜我喝醉了，是少奶奶照鼓我。你们可在场。”
俩仆妇对视一眼，都拿不准他想要做什么，但既然主人发话，肯定要答，便道：“奴婢们都在，一直听从少奶奶的差遣心伺候公子呢。”
裴融继续道：“少奶奶是不是被吓坏了？”
周家的嘴快：“是呀，少奶奶险些吓哭了。是您的脸色太难看，鼻息微弱，叫您喝醒酒汤也没动静……”
“然后呢？”
答案呼之欲出，裴融木着脸道：“少奶奶是怎么叫醒我的？”
“这个……”周家的不敢了，支支吾吾：“就是一直叫，一直江…”
鲍家的跟着瞎点头。
“啪！”裴融突然一掌拍在桌上，吓得俩仆妇齐齐一抖，眼睛乱眨。
“少奶奶是怎么叫醒我的？别让我问第三遍。”裴融面寒如冰，目光冷厉。
俩仆妇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只管推给对方：“你……”“你……”
“你。”裴融不耐烦听她们瞎扯，直接指定鲍家的：“假一个字就赶出去。”
鲍家的膝盖一软跪下去，战战兢兢地道：“少奶奶轻轻摸了您的左边脸一下，见您不醒，又摸了您的右边脸一下。跟着您就醒啦。”
很好，轻轻摸了他的脸一下，他的脸就肿了。那个妇人早起是和他怎么的？夫君太辛苦了，脸都水肿了！
裴融面无表情地朝着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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