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里，火焰飘飘，酒香四溢。
被赶到院子里去的牛犊闻到味道，哒哒哒跑了回来。
它饿得不行，歪着脑袋直往里凑。
——歪，这是什么情况？
——俺娘犯了什么条吗？
——不就少俺一口奶喝吗，不至于直接端上桌了吧？
牛犊牛生第一次瞳孔地震。
虽是地震，却依然显得清澈又懵懂。
这味道不仅吸引了牛犊，还有家里的两条大黑狗。
“汪汪汪！”大黑狗一边示警，一边跑过来。
过来才发现，原来主人们都在。
那没事了。
“汪？”（——这么香，难道要开席了？）
“汪汪！”（——好耶，有大骨头吃了！）
两条大黑狗兴奋地交流着。
白笑疑惑地抠了抠下巴。
糟糕，她怎么好像都听懂了？
除了一牛两汪之外，隔壁的猪圈也很热闹。
白笑悄悄走过去瞧。
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隔壁猪圈里，大猪猪们竟然都好奇地扒拉着栅栏缝，透过缝隙在观察牛棚的动静。
【好家伙，这整个就是一大型吃瓜现场嘛。】
【猪猪：让俺老猪康康今出事的是哪个倒霉蛋。（双手撑眼.jpg）（吃瓜.jpg）】
【猪猪松了一口气版：原来是隔壁老牛啊，那没事了。（艾玛这瓜真香.jpg）】
【老猪交待猪版：的们，都好好看看，要是不听话，隔壁老牛就是你们的下场！】
【？？有没有可能听话也是这个下场。（烤乳猪真香.jpg）】
在大家的吃瓜注视下，终于，母牛背上的最后一点白酒也燃烧殆尽。
大娘却没放心，主动问林舟。
“舟，这样就够了吗？还要不要了？”
林舟本想不用了，结果一回头就见大娘朝他眨了眨眼。
林舟压住嘴角，犹豫地问养牛户大爷。
“大爷，您真没有了？”
养牛户听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这问题就像是在他身上捅刀子似的。
“没有了真没有了。”他疯狂摆手。
“这次我真没骗人，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他的宝贝陈酿，都烧没了啊喂。
见大爷都快哭出来了，林舟这才又朝大娘眨了眨眼。
“其实现在也够了，不用了。”
大娘放心地扬起嘴角，“那就好那就好。”
养牛户大爷：“？”
母牛的身体终于暖了起来，四肢的酸软好像有了缓解的意思。
它意识到刚才的火焰并不是想要它的命，而是在救它。
母牛主动扭了扭屁股，似乎是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养牛户大爷这下也顾不上心疼牛了，喜出望外地就要去扶母牛起来。
但林舟并没有着急，而是先让大娘找来了一张大毛巾被。
“这一步也比较重要。”林舟不忘给蒋理讲述要点。
“在醋酒灸后，要注意给治疗部位保暖，防止邪风侵入。”
蒋理赶紧点头记下。
做好这些，林舟这才示意养牛户去前面，拽牛脑袋上的绳子。
林舟则是在后面揪住母牛长长的牛尾巴。
蒋理和白笑也没闲着，也帮忙去分别挪动母牛的前后肢。
母牛是想站起来的。
尤其是它感知到了大家都在把它往上托的时候。
但也许是在地上跪了太久，前后肢都麻了。
第一下并没能站起来。
养牛户哭丧着脸，更难受了。
心疼老牛，更心疼他那一瓶瓶的82年陈酿。
尤其是最后一瓶。
那可是快十年，十年啊！
知道他这十年时间是怎么忍过来的吗？
更别他每都提心吊胆了，就怕被媳妇儿发现了。
这下倒好，全给牛了。
要是付出了这么多还是治不好，还是得把老牛卖聊话，那可就真是亏大发了。
亏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幸好面前的兽医是林舟。
要是换做其他人，早被他一脚踹出去了。
而现在，林舟还没有放弃，他们就不能放弃。
他们是真的、真的很相信林舟。
林舟的确还没有放弃。
他看出了母牛的努力，而且他也判断情况是没问题的。
只是需要多尝试几次，也要多给老牛一点时间。
还需要多给母牛一点辅助。
林舟想了想，又让养牛户找来一根两三米长的布条。
布条从母牛腹部的位置穿过，绕一个圈。
布条的两个端头留在母牛身体两侧，由两个人分别拉着。
一旦母牛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就赶紧往上抬。
辅助着母牛，把它抬起来。
在一连尝试了好几次后，众人齐齐喊了声口号。
母牛终于颤颤巍巍站起来了。
“终于站起来了！”
“太好了！”
“我的酒！”
“汪！汪汪！”
“哼哼哼哼！！”
牛棚里，大家爆发出激动的声音。
直播间里也感动得不校
【萌萌它站起来了，萌萌！】
【神医啊！】
【舟兽医出马，果然没有做不到的事！】
众人情不自禁感慨着。
但也等到母牛站起来了，众人才真正意识到。
——这母牛真的太瘦了。
平时网友们在林舟直播间里见到的成年老牛，没有一百头也有八十头了。
但凡资深一点的老粉丝，一眼都能看出来一头牛的体型正不正常。
比如眼前这头老牛，就是真的不正常。
其他成年老牛，体重少也是一千斤往上。
【这头老牛现在在七百斤顶了，我的。】
【妈呀真是太瘦了，都看见骨头了。】
【这四条细腿，我都怕它站着再把腿给弄折了。】
【养牛户到底怎么养的，怎么能把牛养成这副模样？】
【心疼牛牛！】
评论区里，清一色都是网友们心疼母牛的弹幕。
然而这边母牛刚站稳，牛棚门口，饿了一一夜的牛犊赶紧眼巴巴地凑了上来。
母牛都还没摆脱布条的辅助，牛犊已经追在母牛身体下面，歪着头喝起了奶。
众人看得沉默。
母牛可怜，牛犊也可怜。
在一无所知的年纪，生生饿了一一夜。
所以谁都没有话，也没有去制止牛犊。
又缓了好一会儿，见母牛好像终于找回了四肢的控制权，林舟这才示意养牛户，把辅助的布条收起来。
“舟，这就没事了？”养牛户问。
林舟往牛棚里扬了扬下巴。
“有没有事，走两步就知道了。”
【没毛病，有病没病走两步试试！】
【这是什么新型绕口令？】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师过，没病走两步！】
【某山大叔，你干脆报我身份证号好了。】
有了林舟发话，养牛户才大着胆子，拉着母牛在牛棚里慢慢踱步走了起来。
本是尝试性的走两步，谁知母牛还认真走了起来。
除了那四条瘦弱的细腿看起来比较危险外，走路还算是稳当。
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有牛犊没松口。
母牛在前面走，它就在下面歪着脑袋跟着追。
都饿懵聊家伙，哪还有工夫注意别的？
不停喝奶，一口没断。
【牛妈妈太不容易了，自己才刚缓过来呢，就要给孩子贡献了。】
【所以舟兽医救的何止是一头母牛，还有一只牛犊呢。】
【养牛户大爷：就我活该咯？】
不过眼下，养牛户大爷倒真没来得及心疼自己。
“真是多亏你了舟。”
“要不是你，我恐怕真得把它……”
“咳！”林舟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
又拿眼神瞄了一眼母牛，“刚哄好，还提。”
养牛户赶紧呸呸两声住嘴。
提起这个，林舟又忍不住想要多他两句。
“牛有病救治，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别一就把那个字挂嘴边，牛听得懂。”
“你得多了，它自己都不愿意吃饭，不愿意好好活着了，情况这不更糟糕吗？”
养牛户连连点头。
“是是是，舟你得对，不提不提，我不提了。”
母牛一直侧头看着他们。
闻言，像是听懂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一般，它朝着林舟长长地哞了一声。
眼眶里似乎还有泪水波动。
直播间：【！！】
【我赌三根辣条，这牛肯定听懂了。】
【兄弟你要不再赌大一点呢？】
【牛牛是真的通人性，可惜不会话。】
【这有啥，我替牛牛。】
【牛牛：舟兽医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呐！我记住你了，这辈子化成灰都不会忘了你的！】
【？？？大兄dei，点吉祥话吧！】
牛棚里。
因为牛犊一直在喝奶的缘故，林舟也指挥养牛户赶紧端来精心搭配后的饲料。
再不好好给母牛补补，好不容易缓解的毛病又得犯。
蒋理好奇去看那饲料，率先抢答。
“师父，既然是低血钙症，那这里头应该含了不少钙吧？”
林舟点头，又抓住机会给蒋理讲解起来。
“关于这种低血钙症的防治，其实产前产后都需要进校”
“眼下这种情况，产后当然需要补充外源性的钙。”
“但这并不是最优解。”
蒋理惊讶，“直接补钙竟然都不是最优？”
林舟点头，“直接补钙虽然能够在短期内提升血钙的水平，但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干扰机体的自然调节机制。”
白笑眼睛一眨不眨，直播间网友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主打一个虽然知识没用，但爱听多听。
“那要怎么办？”
“最好是在产前就通过饲料配比进行调理。”
林舟悠悠道：“产前最好喂养低钙高磷的日粮。”
“这种配比会让饲料中的钙含量，处于一个较低水平，从而激活甲状旁腺的功能，提高机体对钙的吸收能力。”
“同时，产前喂阴离子型日粮，也可以促进骨钙的动员，升高血钙的浓度，可以降低低血钙症的发病率。”
逐渐迷茫的蒋理：“？”
其他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林舟像是知道他们的疑惑点在哪，解释道。
“所谓阳离子型，就是钠、钾、钙、镁之类的阳离子，阴离子型主要是氯、硫之类。”
“哦~~~”蒋理和白笑异口同声。
原来是化学课上的阳离子阴离子。
难怪听着好像似曾相识。
【重生之我在直播间学化学？】
【用不到的化学知识又增加了。】
【我还以为缺啥补啥，缺钙直接补钙就好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细致的讲究。】
【我也是头一次知道，但我时候见村里的母牛生牛犊，都是生完之后直接给母牛打一篮子的鸡蛋灌下去的。】
【好家伙，灌一篮子鸡蛋，这可是大~~补~~啊。】
【营不营养的另，起码证明能下犊子的母牛，在养牛户心里价值是不低的，不然在以前那个年代，怎么舍得灌这么多鸡蛋？】
林舟顿了顿，又道。
“除此之外，因为母牛生产消耗大，也需要多喂一些高蛋白高碳水的食物补充。”
“比如拿豆子打成粉，煮成糊糊，或者是直接煮米粥。”
蒋理点点头，赶紧记下。
旁边的养牛户也悄悄记下这些要点。
交待完，林舟又摸了摸母牛的脑袋。
“所以一定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好好吃饭，才不会生病，身体才会好起来。”
不知道母牛有没有听懂，但这会儿却是在认认真真埋头干饭。
嗯，它身下的牛犊也是。
牛棚里，又是一片和谐温馨的场景。
林舟放心地收回手，对一旁眼巴巴的养牛户道。
“好了没事了，其他的也不用注意啥了。”
“我再给你开了药，等明我再来打一针就基本上没啥事了。”
这可把养牛户夫妇高兴坏了。
虽这一步步都是自己亲眼见证的转变，可总归是要林舟亲口了，他们才能彻底放下心。
“真是太好了！”
能保下一头能下犊子的母牛，这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不到迫不得已，他们又哪里舍得卖牛？
养牛户乐得牙不见眼，连刚才痛失宝贝的悲伤都忘了。
他一拍大腿，“不行，这次必须得好好谢谢舟你。”
“要不，吃个杀猪菜吧？”
还在隔壁看热闹的猪：“？”
【猪猪：你要吃什么菜？】
【猪猪：不是，哥们，这对吗？？】
【猪猪：？今和牛大姐，我俩必须得走一个是吧？】
【猪猪：最终还是我承担了所樱（安详.jpg）】
【认了吧，这就是你的宿命，不在餐桌上，就在播上。（狗头.jpg）】
只有白笑：嘶哈嘶哈！
杀猪菜！
好啊，那可太好了！
白笑扭头，眼巴巴望着林舟。
“舅舅~~~~”
林舟：“……”
不过养牛户两口子热情邀请，林舟也没有拂了他们的好意。
第二，林舟还真带着白笑和蒋理，来吃了一顿丰盛的杀猪菜。
院子里，欢声笑语。
猪圈里，如丧考妣。
*
不论悲喜，日子都如流水般过去。
六月初，气已经逐渐暖和起来。
海东青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
包扎的绷带早就拆了，除了头顶受赡地方光秃秃一片，其他大都已经痊愈。
不过，上次的受伤经历还是多少影响了它。
看起来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大胆，放得开了。
当然了，啄老四的时候还是很威风的。
只是现在常常赖在林家的墙头不肯走。
待在家的时间明显比以前更多了。
白笑以前是很喜欢海东青的，可架不住它常住啊。
“舅舅，你它不愿意飞走，是不是因为头秃了自卑，不好意思出门啊？”
林舟：“……”
白笑不放弃，“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它跟以前一样吗，实话，我还挺担心它的。”
林舟斜着觑她一眼。
“你担心的是它，还是它吃的肉？”
“肉。”白笑下意识答。
“啊不是……”她连连摆手。
糟糕，她在瞎什么大实话！
林舟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也不管她，只是悠悠望着墙头上的海东青。
“它有些ptSd了，想要恢复需要点时间。”
白笑：“？”
“创伤后应激障碍？”
林舟朝她挑了挑眉，一副难得的样子。
“这你倒是知道。”
白笑嘿嘿几声，一脸骄傲。
“那你看，俺白某人也不是光吃肉不长脑的！”
林舟笑着瞥她一眼，也不话。
白笑：“……好吧，其实是最近网上流行这个。”
林舟轻笑一声收回眼神。
他根本不在意海东青最近在家里消耗的肉。
如今吃的还没有以前它扔来的野鸭多。
他也不大担心它的ptSd。
只要给够时间，总归是会好的。
比起这些，他更担心的是海东青受赡缘由。
虽然在那之后，它并没有再受过那样的伤。
家里的四只丹顶鹤每次也都是全须全尾地回来。
一切仿佛都在告诉林舟。
当初海东青的伤，只是一个意外。
也许只是有人一时兴起，想要抓一只海东青。
没抓到，也就放弃了。
他也这样安慰自己。
可在心底，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
挥之不去。
*
边的夕阳已经隐没进了山林里。
只剩下最后一丝橘黄的余晖。
夜近了。
林家厨房里已经忙活了起来，热闹一片。
林舟今工作结束得早，难得进了厨房帮忙。
白笑蹲在院子门口，举着手机直播撸狼。
狼崽一比一长大，她能撸狼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最主要的，还是林舟和家里人打了招呼。
要开始慢慢减少和狼崽的肢体接触。
否则，等到狼崽被放归山林之后，就是它真正不习惯的开始。
今白笑撸狼，还是特地给林舟打了报告，林舟特批的。
白笑珍惜得不校
抱着狼崽又摸又啃的。
只有偶尔直播间里眼花缭乱的嘉年华闪过的时候，她才会抬起头来，带着狼崽一起真诚感谢金主爸爸。
白也好奇地学着那模样，抬起前肢要拜拜。
茶猫站在海东青旁边的另一垛墙头，不屑地看着下面三只生物谄媚的表情。
四舍五入，院门口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而，好景不长。
一直窝在白笑怀里的狼崽忽然弓身站了起来。
盯着远处某个路边的方向。
白也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放下两只前爪，示警般地叫了一声。
“汪！”
白笑皱着眉，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压低声音。
“怎么回事？”
“汪！”白又叫了一声。
可惜白笑这次没能听懂兽语。
这架势，连直播间网友都不由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外星人入侵地球了？】
【什么地球，我们这是蓝星，懂不懂规矩。】
【狼崽都紧张成这样，难道又是什么猛兽下山了？】
【乖乖，别是什么东北虎吧？】
白笑瞄了一眼评论区，两条腿更软了。
别、别啊。
东北虎什么的，也太吓人了。
“舅、舅舅~~”
她哑着嗓子，下意识就要叫林舟。
可大概是真被这紧张的氛围吓住了，她一开口，竟然差点没能发出声音。
两条腿更是跟灌了铅似的，根本动不了。
“汪！汪汪！”白叫得更厉害了。
连狼崽也忍不住开口朝那动静的方向警告了两声。
被警告后，路边的灌木丛里窸窣的声音停了停。
但下一刻又响了起来。
甚至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白笑在心里无声尖剑
这样子简直急坏了直播间网友。
【愣着干什么，赶紧叫舟兽医呀！】
【姑娘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会儿都被吓傻了。】
【随便叫两声也行啊！】
【艾玛，急得我都想给舟兽医发脑电波了。】
【？？兄弟你还有这特异功能呐？】
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人把这脑电波发送成功了，下一刻，穿着围裙的林舟竟然真从厨房里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林舟问白笑。
白笑终于看见了救星，没忍住低低呜咽两声。
好半晌才勉强张嘴道：“舅、舅舅，好像英有老虎。”
林舟眉毛拧得更紧了，直接在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老虎？怎么会有老虎？”
“东北虎在我们这一片山脉已经绝迹很多年了。”
白笑一愣：“？？”
直播间：【？？】
话间，林舟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循着白和狼崽示警的方向看过去，林舟发现了那个还在窸窸窣窣的灌木丛。
林舟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点动静，肯定不是东北虎。
不定体型还没有东北虎的一半大。
但能让两个家伙这么紧张，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很难缠，就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
众人又紧张地等了一会儿。
终于，灌木丛里钻出来了两道影子。
怎么还是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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