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诰得知他们要走的时候也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情态，李存礼想他应当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一直在自己府上也要提心吊胆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心事情。
李存礼一行人走得是悄无声息，至少没有惊动杨溥，随行的侍女之中都有些什么人也不是杨溥所要关心的，徐青素在其中混出去便也不在话下。
至于先前李存忍所扮成的忍冬，早有李存智挑撩力的手下补上，他本想着若是李存忍有自己的亲信倒是可以省了这一条，然而李存忍离开通文馆的时候当真是赤条条毫无牵挂，至于真的一个人也不曾带走。
带上徐青素也还有些别的考量在其中，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去娆疆必定经过楚国，其实娆疆若是细细论起是在楚国疆域之内，只是与大长和等国接壤，楚地周边那些自南诏演化而来的国彼此攻伐不休连年征战，娆疆也不过是其中一支，只是因为瘴气毒蛊甚多又有十二峒坐镇，无论哪一方都不愿意出头将之划归麾下而已。
也就是从吴地去娆疆是必然要经过楚地的，也可以叫徐青素与马希崇先行接触一回，看看自马希钺被废为庶人之后，马希声的位子是不是那么牢靠。
马殷子嗣众多，这马希崇也不过是其中声名不显的一个，然而凡是生在公侯之家的最终都免不了想要坐在那个位置上，便是一方土皇帝也好过看着自己的兄弟坐上去，仰人鼻息的日子固然不好过，然而寄希望于兄弟顾念手足之情打日子是更不好过。
总归马希声是不能坐这楚王位子的，先前马希钺的举动又叫马殷投向了通文馆那一边——来有些可笑，马希声同张子凡交好的局面还是李嗣源一手造就的，张子凡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李嗣源的贪心才有了入局的可能性，若是李嗣源不曾打五雷心诀的主意，那张子凡到死都只是龙虎山的张师，如何能平白得了这江山去？
无奈人是已经死了，再议论身前事不是李存礼的性子，他不过是这样一想，跟着自嘲般地笑一笑。
李绛璎本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听见李存礼这一声冷笑睁眼问道：“怎么，又想起了什么？”
李存礼道：“是想起若是大哥不想要五雷心诀，张子凡便不会有今日。殿下不曾怨怼于我，倒是殿下的宽宏大量。”
李绛璎哂笑道：“没有张子凡，也未必没有一个王子凡郑子凡，总归李星云是不愿意做这个下之主偏偏又想把控一切，到最后都会是个拱手让饶结局，我为何要怪你？”
她与李星云见面不过一两次，然而听着江湖之中所流传的那些逸事早知道这个皇兄是不堪大用之人，自然不出几句好话来。
“此番去娆疆，却是又要同他交锋一回。”李存礼道。李存智先前将他们在娆疆的一番针锋相对尽数讲给了他听，他自然知道上一回是李星云在娆疆占尽了上风然而到中原这一局却是李嗣源借机成了监国，到底是李星云输了。
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在娆疆他们要做的事情极多，李星云又能不能一一挫败？不过他若是挫败了其中几桩也好，譬如惑生蛊若是与女帝失之交臂，那幻音坊就会从李星云的盟友变成死敌，再比如焚血蛊要是叫李星云弄丢了，侯卿也未必能饶了他去。
十万巫蛊十二峒，十二峒岭难寻踪......可是十二峒有那样强大的力量，难道就真的甘心永远偏安一隅？远的不只看大长和那帝王更迭如今也是主少国疑的情形，那神秘莫测的十二峒就真的不曾起过一丝妄念？
李存礼想，娆疆总还有很多秘密是他们不曾发现的，李星云不曾善加利用，便由他们来掌控这驭衡之道。
马车一路颠簸总是让人感到疲累，李存礼却是注意到那只总阴魂不散的海东青这一次没有出现，究竟是什么将李星云的全幅注意力都牵扯去了？是侯卿的请托，还是远在三晋旧地的姬如雪？若是后者的话，倒是真看不出这李星云还是个情种。
吴国边卡也一早得了指令放行，而等到了楚国边地的时候，李存智正想着易容进去混些印信出来，忽然听见马车外头有人扣门。
是徐青素从自己那一辆马车上下来，递过来一方的印信。
“这是当年马希崇给我的。”徐青素低声道。“那时我尚且无知，只问他日后如何还能相见，他便给了我这个。”
那显然是一方私印，不过马希崇这个身份在旁的地方不算什么，在楚国却是足够通行无虞的，李绛璎只看了一眼便低笑起来，道：“真不知该他是痴情人呢还是欢场老手，不过徐大人在江州的时候想来他年岁也大不到哪儿去，便当是前者罢。”
虽徐青素是对自己的前景早有预料，李绛璎却也不愿意真将她的希望全部打碎，是以得十分和缓，不过她想便是马希崇并非惯用这样手段，也一定是想到了将来或许有朝一日能够借用这吴国权臣的力量帮自己夺嫡才在这许多年前便将私印送了出去，若是这样的话，这个马希崇倒是可以一用。
徐青素脸色并不见羞红，她道：“我当年收下这样要紧的东西，也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父亲与叔父之间的关系一旦破裂，我想自己总要有个逃命的机会，却不想如今输的那一个却是叔父。”
徐知询现下当然还没有死，不过也已经接到了自己父亲病亡的消息，显然这世子的婚礼他是不能观礼了，杨溥也未必就想把杀徐知询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而今徐知询正在回金陵的路上，便是不知金陵与广陵之间的官道一向太平，会不会也一忽儿出现了什么盗匪流寇。
但徐知询的输是已经成了定局，至于徐青素都看得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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