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声音并不高，显得很平淡，甚至还带着点商量的口吻，可内中透发出的气息却格外森冷。
尤其伴着他的话，有人将尺许来长的匕首丢了过来，同时眼中流露出期待目光，可很快就变成失望，因为周通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
“又是个懦夫。”
“原本还想着能活动活动手脚，结果，就这。”
“早了，水上捞浮食的这伙人哪里有什么血性。”
“没血性能抢我们杠房的生意？”
“指不定热风上头，昏了神。”
“少两句吧，瞧这冷汗冒的，估计吓坏了。”
“哈哈，哈哈。”
议论声不时响起，等注意到周通汗水津津，脸色苍白的模样更是发出阵阵嗤笑。
终于，周通似受不了耻笑，作出了回应。
“抢生意？”
“我不懂你在什么。”
周通一边梳理气血，一边开口道，同时心里暗暗作出了计较：“还真是什么来什么，自身实力不强，想要老实本分过日子都做不到。”
“不懂？”
“那我就教教你。”
“你们这行，水漂子捞多少，自己送到义庄，然后义庄这边给工钱，没错吧。”
“至于城内丧葬事宜，则由杠房承接。”
“可今晨甜水井那边死了人，却是你们应承了下来。”
“这……算不算坏了规矩？”
水漂子就是水里的尸体。
基本都是上游冲下来，本地没什么亲朋好友，打捞上来也没个人操办，没多少利益。
只是王跃这伙人行事霸道，贪婪，尽管杠房一下来收入比打捞一年尸体都多，依旧不满足，往常就盯着能否从捞尸人身上再抠出点花销。
今可算逮到个机会。
要不然大清早的怀里搂着两个粉头困觉不香？
非得跑义庄来？
“规矩？”
周通皱眉，实际上，在见到几人杠夫打扮时，他就猜出了对方目的，只是左右不过几十文钱，况且还是捕快那边强行征调，和所谓抢生意，所谓规矩，根本八竿子都打不着。
当下径直道：“几十文钱的差事，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四五十文确实不多，丢水里都闹不出多大响动，泛不出多少油花，不过规矩就是规矩。”
“哎，这规矩呢，是个好东西，可同样也是头恶虎，顺着来，什么事都不会有，谁若逆了规矩，规矩转过身就得吃了他。”
王跃捏着嗓子，气定神闲，居然有那么一丝读书饶风采。
“嘿，什么狗屁规矩。”
“你这纯粹就是上门讹人来的。”
“再凭本事挣的钱，凭什么给你？”
“而且就算给了你，你当真就会放过我们？”
“街面上谁不知道你王扒皮是什么人啊。”
刚刚肚子疼去茅房的郑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指着王跃鼻子骂道：“还留下只手？废话少，老子今就站在这，看你能如何！”
“嗯？”正卖弄的王跃被郑虎呛了一脸，神色立刻变得阴沉：“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兔崽子，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不等他有所吩咐，身后一人直接就走了出去：“我憋了一早上，总算碰到个有点血性的。”
咔嚓嚓，这人捏动拳头，指节错动，发出脆响，再配上高高鼓起的腱子肉，压迫性十足。
反观郑虎，黑黑瘦瘦，麻杆似的，仿佛风一吹就倒。
双方体型，气势悬殊，实际上也和各自职事有关。
杠房抗棺，早就锻炼出一身肌肉，捞尸则不同，整日风里来雨里去，身体很容易垮掉。
是以双方碰面，许多人立刻哄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郑虎被打翻在地，磕头求饶的画面。
哪里知道，两个人真动起手来，郑虎就好似那河里的泥鳅，来回穿梭，稍稍出拳，力道同样不轻，只挨了两下，高壮汉子就被打倒在地。
不过杠房人多，刚刚打倒一个，对面又冲出两个，扬起拳头就朝郑虎打去。
“郑虎这家伙，估计学过点武功。”周通看得仔细，郑虎并不是上蹿下跳，胡乱蹦跶，而是很有章法的在游走，脚步错动，配合身形，即便以一敌二依旧没有显出颓势。
但他的身法虽然灵活，体力不免差了太多，游走片刻，气息就变得紊乱，脚步踉跄间，几次差点被抓住。
“我你们行不行？”
“两个打一个，居然还没有得手，实在不行就换我上吧。”
“赶紧的，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有人出言调侃，实际上已看出郑虎体力不支，是以根本没当回事。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低吼：“兔崽子，你还是给我躺下吧！”
砰，郑虎挨了两拳一脚，横飞出去，撞在柱子上，口中流出鲜血，显然伤了内腑。
“兔崽子，学了几式散手，还真把自己当什么江湖高手了？”
“你倒是继续跳啊。”
“割了膝盖骨，老子看你怎么跳！”
先前被打翻的那人挣扎起来，摸出把匕首冲上前，就朝郑虎腿上戳去。
郑虎脸色唰地下变得惨白，全身寒毛都炸竖了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只是眼看着对方匕首就要戳刺在自己身上，突地，一张桌子横飞而至，瞬间就将对方砸翻在地。
“周、周、周通？”郑虎回过神，看着不远处的周通，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至于一众杠夫同样愣住了。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周通堪称最为懦弱，还没对他做什么呢，就吓的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可谁知道，谁知道……
“好大的力气。”
“三五十斤重的桌子，单手抓起不难，甩出去砸人就不简单了。”
“莫非也是个练家子？”
“什么练家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的不错，真要是练家子，何至于跑去捞尸，就算给人看家护院都比做这个强！”
“并肩子，一起上！”
惊呼声中掺杂着各类议论，但很快戛然而止，因为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周通早就冲了过来。
轰！
周通并没有学过武功，可汲取了几具尸体血能，自身血气充盈，简简单单一拳打出去，声势极猛，力量更是十足，哪里还讲什么章法，技巧。
可正是这种横冲直撞的姿态，竟然让他硬生生凿穿了杠夫组成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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