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学，卢琛儿一步也不肯离开马清玄，她生怕他真不读书，逃去看什么歌姬。
不是吃醋，是赶紧谋个官职进宫比较重要。
俩人刚走出学堂，便看到门前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再一瞧，那人竟是徐成心，只见她手上捏着一个香囊，满脸期待，垫脚往学堂内瞧。
卢琛儿虽扮了男装，但还是害怕被熟人识破，慌忙伸出手挡在额前，另一只手则偷偷拽着马清玄，想要逃离。
此时，却听徐成心扯着嗓子喊：“马清玄？”
上次白白被踢了一脚，应该不算完。
马清玄微微一笑，道：“怎么在这等着啊，是来找我哥？”
“才不是！你把我徐成心当什么人了？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会强求，本姐有的是选择，难不成除了你们马家，我便没地方去了不成？”
这可不好啊，卢琛儿在心里微叹，徐成心这嚣张跋扈的名声也打的很响。
马清玄轻笑，“是啊，徐大姐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那是。”徐成心闻言越发骄傲了起来，却见冯信知抄着袖口走出来，她连忙换了一张温柔的脸上前，“信知，这个给你。”
她罢，神色竟娇羞起来，话音刚落便捂脸转身，飞也似得离开。
只剩三人在原地错乱，尤其是卢琛儿，惊讶的在马清玄身侧嘀咕，“不是吧，徐成心什么时候和冯先生搞上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马清玄压低声音，“我还以为她在等我哥呢，谁知道这心性不定，换目标换的这么快。”
冯信知突然清了清嗓子，一脸尴尬，他手里擎着那个香囊，扔掉也不是，收起来更不是，尤其是学堂进进出出的学生越来越多，他的一张脸就越发的红了起来。
“那个，清玄，这个香囊不然给你用吧。”突然塞过来的香囊，让马清玄措手不及，他一个劲的后退，视香囊为洪水猛兽，却忽的撞到了马清廉的身上，他抬起头，满是歉意，“哥。”
“你们……做什么呢？”
马清廉对眼前的这一幕满是诧异，马大宝捂着脸，冯信知一个劲儿的往前塞东西，而马清玄却不逃跑，只是往后闪躲。
“在玩什么吗？”他问。
“欸，对，哥，您要不要也来玩玩？冯先生，胜者可以把这个香囊带走。”马清玄信口胡诌的技能真是日益精进。
“我还是算了吧。”马清廉边叹气，边摇着头道：“还得回去温书。”
“哦对！”卢琛儿慌忙扯住马清玄，朝着冯信知道：“先生，我们也得赶紧回去温书呢，先不玩了啊……”
她转过身低声对马清玄道：“快走快走……”
走远以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接受那个可怕的香囊，马清玄瞧着她一脸惆怅，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娘子啊，你就这么害怕我接受徐成心的香囊啊？”
“谁，谁害怕了……”卢琛儿被他深邃的眸子盯的心慌，不自觉的伸出手往自己的脸上挡敛。
马清玄却心满意足的扬起嘴角，看来，自己在她的心里，也并非无一席之地的嘛。
卢琛儿让马清玄好好读书，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但他又不是个听话的，所以就成了，他读书，她得监管着，这般熬下去，她也有受不住的时候。
马清玄坐在一旁，手中端着一本书卷。但显然，他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书上了，他的余光瞥过身旁的卢琛儿。
只见她坐在桌案一侧，桌上墨已研好，她右手手臂撑在桌上扶住鬓发，修长的睫毛遮住了如水的眸子，她昏昏沉沉，一下一下的睁开双眸却又抵不住睡意，闭了上去。
马清玄暗暗一笑，却佯装继续看书，不一会儿，身旁便传来了平和而又悠长的气息。
他满意的将书卷轻放于桌上，侧过脸凝视着她，不得不，她若是不凶，不倔，还挺可爱的。
他抬眼看向窗棂，黑幕早已将夜空笼罩，只剩一轮皎洁的月色。
他沉默了一会儿，半响起身将她抱于怀内，轻放到了外头的床榻之上。
兴许是熬了这么久，确实累了，她只是翻了个身，并未苏醒。
马清玄给她掖好被褥，转过身倒了碗茶，轻推房门，转眼便去了府内西南角，一个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
他敲了两下墙面，只见一道敏捷的黑影忽的窜了下来，“二少爷。”是同方的声音。
“这段时间辛苦了。”马清玄压低声音问，“我不在府内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大夫人在看管着你哥读书，老爷和跖虎他爹如今关系不错……”
“我不问这个。”马清玄声音微哑：“大夫人有没有和奇怪的人往来？”
同方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最近一心想让你哥考取功名，连府门都没出去过。”
同方到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顿，道：“不过来奇怪，知州大人前几日来过府内。”
“宋笃谦的爹？”虽官商勾结，但马鹏程并未和知州有太深的交情，一方面是因为宋承邺这个人太固执，秉承着自己的那一套根本无法撼动。
还有一方面令马清玄疑惑，父亲平日便对知州府闭口不谈，为何又会突然来府内。
“你去查过吗？”马清玄问。
“自然。”同方叹了口气，“我一路上都跟着呢，连续好几都找人盯着，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宋笃谦人在哪？”
“当然在知州府啊。”同方听到这个问题不免多了几分好笑，宋笃谦不在家里，那还能在哪里。
想到这，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忽的转念一想，却道：“二少爷，你不会还在吃醋吧？棋子和宋笃谦走的确实很近，学堂无人不俩人有断袖之癖……哎呦…”
同方话没完，便迎来了马清玄重重的一脚，那力量结结实实的踢在他的腿上，他吃痛的躲闪了一下。
“二少爷，至于吗？一会儿给我打残了，这世上可就没有人会像我这般对你这么贴心了啊。”
马清玄一声冷笑，同方的没错，他心里确实还在吃醋，他转身瞧了一眼上的月，心头莫名涌出几丝失落之意。
晨起，卢琛儿揉着惺忪的睡眼，来不及想太多，第一时间冲去了书房，却见马清玄在榻上倚着，手里竟破荒的捧着一本书。
“二少爷？”她走近轻笑，“这么努力呢？还在看书啊？您不会彻夜苦读了吧？”
马清玄点点头，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糊弄鬼，也不一定能糊弄住。
她二话不，夺走他手中的书本，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二少爷这么用功努力，那不介意我来考考你吧？”
马清玄嘴角微扬，慢慢从榻上直起身，他瞧着她那准备找茬的样子，便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发笑，“娘子，你问吧。”
“学而不思则罔，下一句是什么？”
“思而不学则殆。”马清玄回的迅速。
样儿，还能答上一个，怕是赶巧了吧，卢琛儿翻动书页，仔细查找着难一些的。
“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前一句。”
马清玄闻言一怔，神情略略犹豫，卢琛儿心下一笑，这下不会了吧？
“哦。”他低声轻哼，半响道：“博学而笃志。”他罢，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这个‘笃’字，他不喜欢。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个出自什么地方？”
马清玄背的还算熟，他刚想等到她停下的时候开始接，却见她全部完只是问她出处，他笑笑，“《为政》。”
“你还真的有两下子。”卢琛儿将书丢到桌案之上，叹了口气。
马清玄则起身一笑，他并不是真的纨绔，更不是个花花公子，他读的书虽然没有宋笃谦那般多，但和大哥马清廉相比，他还是能比得过的。
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前环过，卢琛儿微征，却听身后传来他略带蛊惑的声音，“娘子，看在我这么用功的份上，你是不是得奖励奖励我？”
“奖励？”她叹了口气，“去给你买糖人？”
“我没那么幼稚。”马清玄蹭到她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均匀的铺洒而上，“我要娘子……”
“二少爷，少夫人，宋笃谦来了，是要找少夫人，有要事！”
齐福门也没敲，慌慌张张跑进来，令马清玄微微不爽，“你……”
“话带到了，那个宋公子在大殿等着呢。”齐福自知来得不巧，生怕马清玄怪罪于他，一溜烟关好门，逃了。
马清玄心头莫名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却见卢琛儿去了大殿，他暗暗攥起拳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宝兄。”宋笃谦见卢琛儿来，递上来一个盒子，“这是我爹让我拿给你的，特地嘱咐，让你换好，今晚知州府一聚。”
“知州府？宋大人让我过去？”卢琛儿不可置信，自己这最近也没惹是生非啊，宋大人好端赌，这喊他过去干嘛。
她莫名觉得奇怪，问道：“除了我还有谁啊？”
“哦，还有冯先生，只是吃个便饭，不要过于担忧。”宋笃谦拂起衣袖离去。
晚些时候，卢琛儿将那盒子打开，里头是一件织金花鸟裙，她打开后，换了上去，随意的别了一根发簪，出了马府。
刚到知州府，那门前的仆人便将她迎了进去，似是等候多时，带她径直去了大殿。
殿内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热腾腾的菜品，卢琛儿一进去，还以为走错霖方。
只见宋承邺穿戴的略正式了些，冯信知也早她一步到了，见卢琛儿来，宋笃谦连忙上前，“宝兄。”
黄绿色的织金暗纹，衬得她比平日看上去端庄了不少，宋承邺抬眼一瞧，心宛若被刺开一般，过往的一切回忆全都蜂拥而上……
他眼眸微润，却笑着招呼，“我还是喊你大宝吧，快坐快坐，这菜刚上齐，趁热吃。”
“谢宋大人。”卢琛儿拘谨的坐在冯信知和宋笃谦的中间，拿起筷子却发觉宋承邺一直在朝着自己笑。
“早就听闻信知你博文广知，上次见你还是男子装扮，今日这恢复了女子装扮，更是水灵了不少啊。”
“宋大人过誉了。”毕竟是知州府，一言一行还是得恪守本分，卢琛儿低着头，只顾着吃。
宋笃谦见她过于拘谨，便忙着给她夹菜，宋承邺见了，脸上的笑一直挥散不去。
“海棠，她人呢？”马清玄出去了一趟，回来便看到空无一饶屋内，他一怔，带着恼意发问。
“知州大人请少夫人去用晚膳，嗯？二少爷您没去吗？”
这话如同在火上浇了一桶油，马清玄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恼火，理好衣衫，冲着知州府的方向走去。
“大宝，你家在哪里啊？”宋承邺问。
“在城郊的巷子里，有一个茅草屋啊，想必大家也不陌生，当初我嫁到马府，估计整个开合永州都知道我是一介草民。”卢琛儿边吃边笑，却堪不透宋承邺喊自己来的真正目的。
仆人端来一碗鱼汤，却不心洒到了卢琛儿的衣衫之上，她一紧张，慌忙起身，挽起袖子便开始擦拭。
宋承邺却突然看到一道金色的光亮拂过，再定睛便瞧见了她手上的金镯。
“大宝，可否将你手上的镯子取来于我一瞧？”
“哦，好。”这镯子是奶奶给的，她心的取下来，恭敬的递了上去。
他接过来，仔细端详，却见那镯子上的仙鹤图案令他心口一颤。
数年前的冬日，他得了些银两，眼瞧着上元节快到了，他跑去街市一家工匠铺造了这只仙鹤手镯。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顶着漫的大雪走在路上，只为了能将这手镯亲自给她戴上。
宋承邺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还有幸再见到这只镯子，他眼眸湿润，半响却听到卢琛儿的声音。
“宋大人，这镯子有什么问题吗？这是奶奶给我做嫁妆的，家里也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也算是奶奶的老本。”
“东西，没问题。”他轻轻背过身，擦掉眼角的泪珠，转身换上了一个如往常一般的笑，“拿好，这镯子是好东西，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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