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梆、梆梆——”
漆黑的甬道上,只有我手上的一盏灯笼照见两尺方圆的一片地方,其他的,都是黑漆漆乌鸦鸦的苍茫。
我是这深宫的巡夜人,每晚敲着梆子走在路上。
别人睡着的时候我醒着,别人醒着的时候我躺着。
有风裹着不知哪个院落刮下来的枯叶从我身边经过,真冷啊。
连忙掏出一个酒壳子,就着寒风喝了几口,满口香醇的辛辣,这才稍微觉得暖和了一点。
经过一个宫门口的时候,瞧见好些脸色苍白的宫女阉人,在那里伸头缩脑。
“梆、梆梆——”
“梆、梆梆——”
“克谨恭敬,不看不听不问——”
“姑姑。”宫女阉人垂手徒一旁,给我让路。
我目不斜视,走过宫门口时,觉得一阵阴风袭来。
这大半夜能聚集了这么多瞧热闹的,想必是又出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这宫里头的事,向来不能、不得,既然见不得光,就是看不见。
我向着那阴风轻声:“走吧,留你不得。”
那风在我身边徘徊两圈,间中夹杂着呜咽,像女鬼的哭声。哭过两声,最终是不见了。
白与夜晚,紫禁城是不一样的。
大白里看来,紫禁城巍峨雄壮金碧辉煌,汇集了人世间一切阳面的、光明的溢美之词;
晚上的紫禁城,却是完全相反的。
就像太阴与太阳相对,黑暗与光明相对。
紫禁城的夜,尤其是这后宫的夜,长得就像永远都看不到第二的太阳一样。
世间万物讲究阴阳相合,可是这紫禁城里,从来都是阴盛于阳。
不要怪各宫的嫔妃跟苍蝇嗜血一样地追随帝王的宠爱,如果没有那一点“龙气”,不定真的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连尸骨都不剩一丁点儿。
可是不被吞噬的代价,就是要吞噬别人,或者并不能算是代价,只是活下来需要付出的一点点手段和良心,再拉上几条不值钱的人命。
就像刚才遇见的那阵风。
生前是没人在意的底下奴才,死了,连怨气都是心翼翼的,只敢哭两声。
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是这深宫的巡夜人。
灯笼罩里昏黄火光摇曳,颤巍巍的好像汉族女人裹了脚的步伐,远远瞧着像蜡烛签子颠了个儿。
听那样的步态最引男子怜爱,从前乾隆爷的宫里倒是有过这么一位,可惜怜爱虽有,却不长久,后来病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贵人。
拧开酒壳子,我对着里面:“你看,好歹你还能跟着我在这里走走,你的乾隆爷早在裕陵里成了白骨喽!”
她挣扎着要出来,我没理她,扣上酒壳子继续走。
这些女人呐,就是这么没出息,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却不知道你的心心念念,不过是他的无心之言。
可是越长情的女人越伤心,留下的眼泪也越适合我酿酒,好的酒,才能让我活得更长久。
这么好的东西,该起个名字是不是?
当初给我秘方的老婆婆,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却留了个名字给我。
“此酒唤作‘横公’,只给有缘人,你记好了。”
呵呵,有缘人?
不死不灭不得超生,缘分也真是不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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