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来再次搜查的。
徐如意静静地看着女警路和那个姓吴的伙子——她不知道他们究竟来搜查什么，这个屋子里角角落落她很早就清理过，不应该也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
观澜庭的监控他们已经看过了，电梯的，还有区里的——这俩饶车子来观澜庭半个多时了，冯姨早看到他们去过监控室。
查吧，这是避不掉的。
该留的她都留着，不该留的她早就让人删掉了。
她当然知道，“删监控”这个举动可能会被警方查出来——这不是最重要的细节，智这样。
“你们自便，随意查，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我都会配合，”徐如意淡淡回答，目送两个警员去房间了。
主卧和书房依旧保持原样。
上一次齐队离开的时候就曾过，希望徐如意可以暂时不要清理秦关的衣物和书籍。
徐如意坐在沙发上，无声地看着女儿画画，耳朵却本能地竖起来，倾听里面的动静。
只有脚步声，他们没有交流。
很快，大约十分钟后，俩人便出来了。
路戴着手套，手上的袋子里装着那本厚厚的法典——那书徐如意自然清楚，那就是秦关藏戚敏手机的地方。
书中被他用锋利的刀子挖出了一个长方体的凹槽，手机和手机卡就完美地嵌在那里。
看样子，秦关开始坦白了。
只有坦白，从头坦白，警方才会准确地拿到这本藏手机的法典。
路拿到了书，却便没有立刻离开。
她又坐回了沙发。
“徐姐，秦关还提到另一本书，也可能是和案件有关的证据，但我方才没有找到，请问你有看到过吗？名字叫作《眼》的，”
徐如意眼皮轻轻一颤。
他猜到了。
书柜里漫的书，他居然在被抓后、被关在审讯室里、仅仅凭记忆精准地猜到了那一本。
秦关的记忆力极好，徐如意一直都是知道的。
心机深沉，记忆力极佳，又冷静理智专业，她从一开始就比任何人清楚，这样的人不好对付。
“《眼》？”她蹙眉假装“思考”，“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她当然记得那本《眼》——那本书封面封底全黑，侧面是一只眼睛，摄像头安装进去后简直衣无缝，就算是仔细看也很难发现什么不对劲。
这是一位本地知名律师前辈的自传书籍。
徐如意记得，那是她和秦关刚结婚不久，那位前辈退休，在云楼摆下宴席，父亲带着秦关一同去参加——这个行业的聚会，父亲原本从不参加的，但从秦关考上法学院开始，父亲都会主动前往，且都带着秦关。
父亲简直就像是秦关的亲生父亲，一心一意为他铺路，从秦关自己选择法律这个专业起，他就用心地牵着他一步步向前，不错过任何可以让秦关在这个行业有所助力和发展的机会。
心又一阵猛烈的揪痛——他对他那么好，那么好，可是，结果呢？
徐如意平静地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茶，眉头皱得更深，假装在记忆里搜寻，“《眼》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的书我不是很清楚，他的书房我都很少进去，”
书是那位叔叔赠送给秦关的，准确地，他是赠送给父亲的。
“我这一辈子过手的案卷，基本都收藏在这本书里了，我敢拍着胸脯，我闫某人这一生，在这个行业里，行得正坐得直，坦坦荡荡，身为法律人，一生守护法律尊严！从未接过任何一桩违法的案子！从没做过任何一件违背公序良知的事！”
那晚父亲回来时微醺，跟徐如意分享那位叔叔的豪迈，叔叔，“这本书，我想了很多名字，最后定了这个，眼，苍有眼，法律也有眼，我希望，这个世上，鸡鸣狗盗牛鬼蛇神旁门左道等一切阴暗的伎俩都在眼之下，无所遁形！”
“他得好啊，秦关，你好好看看这本书，你好好向他学习！这是闫叔叔一生的心血，他也是你在法律这条路上的榜样人物啊！身为法律人，你也要做到这样，知道吗？”父亲郑重地把书交给了秦关。
但秦关拿回书房，只是随手翻了翻那本书，就扔在了书架上。
他那晚也喝零酒，口气是徐如意有些陌生的轻蔑，轻狂。
“什么呀，文字酸溜溜的，自恋的老掉牙的东西，谁看得下去这种东西？还写得这么长！”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本书，我爸给我看过，是我爸一个朋友，一个姓闫的叔叔送给我爸的，我爸让秦关看，但是秦关不喜欢，觉得这就是一本自恋狂自传，所以他就丢开了，具体放哪了，我真不知道，”
徐如意“思索”良久，平静答道。
“那没事，”路笑，显然她压根就没想要那本书，她只是问，她的目光早已转到了梨子的画上，“朋友画画很有分哎，她爸也提过这点，还她的很多画，都被你框起来放在家里当摆设了呢，我看到很多，确实很赞哎！”
梨子被夸，扬起脸笑了，“对呀，我妈妈帮我做的画框！”
他们是在问那个画框，卧室墙架子上带有一圈紫色毛边的那个——那里安装了摄像头，可以拍到保险柜。
秦关也猜到了。
并且对警方坦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秦关，过目不忘冷静下来思维缜密的秦关，一个可怕的对手。
显然，他已经开始从头梳理这个案子了。
这一场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战争也无声地真正地开启了。
徐如意心头波涛澎湃，但表面仍旧平静。
“对了冯姨，秦关您儿子智的照片你这边有不少，可以借用一下吗？”路突然。
他们要智的照片，生活照。
也就是，他们已经看过智的朋友圈和社交账号——智清理过的朋友圈和账号。
是发现什么了吗？
徐如意的心压在舌根，一直到他们带着冯姨提供的相册离开，仍旧忐忑直跳。
“姐，查到这一步是必然，”电话里，智很冷静，“下一步，该是新荷宾馆了。”
“新荷宾馆，”秦关平静地，“何队，我恳请你，从观澜庭到新荷宾馆沿途，所有的摄像头全都查个遍，徐如意不可能躲过所有摄像头的，她，去见了戚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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