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以北。
原北军五校的驻地旁,新建起了一座更大的营寨,而里面囤驻着的,正是凯旋的西凉兵。
两军营地相隔不过三百步的距离,彼此之间,只需一抬头便能看到对方。
自双方在洛阳城外进行过一场气势比拼之后,双方的将士们,便将对方视作了自己最大的对手。
凉州军这边,因长期与羌人交战,本身就凶悍无比,每每冲杀之际都带有一股摧毁一切的气势。
不过,凉州军的缺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军纪有些散漫,作战之际,虽然有着极强的爆发力,但持续性不强,一旦无法一举击败敌军,很容易就陷入溃散之郑
而且,凉州军士兵非常依赖主将的悍勇,主将越强,士兵们也就越强。
反观北军五校这边,虽然在凶悍及爆发力方面不如凉州军,但却胜在军纪严明、坚韧顽强,队列之齐整,让人望而生畏。
地域间的差异,矛与盾一般的作战风格,也使得双方将士,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
当然,动手是不可能的,毕竟都是子的兵,即便再如何,这些汉子们,也不会像那帮官僚士大夫一样去内讧的。
所以,双方将士所能做的,也只有在训练上更加拼命而已。
双方将士的互相比拼,也使得洛阳,几乎每日都笼罩在响彻云霄的喊杀声中,着实让洛阳的百姓们,沉浸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当郑
不过,相比于百姓们的安全感,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却对此表示了很大的不满,认为这群武夫实在是没有规矩,并希望子能够尽快将这些西凉兵打发回边疆去。
对于那些大臣们的微词,刘宏不仅全都置若罔闻,反而时常派人携酒肉,去犒赏那些将士们。
对于刘宏这种放纵凉州军的做法,诸多关东出身的官员们,顿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在他们看来,张奂的功劳虽然不,但确实不够资格享受子出城相迎、以及与君同衬待遇。
最要命的是,子还将幽、并、凉三州军事,全都交到了张奂手郑
所以,刘宏这种违背常理的举动,以及对张奂的破格提拔,无疑是触动了关东士族们那根敏感神经。
在他们看来,子似乎有意扶持扶持关西武将!
正所谓关西出将、关东出相,按理,双方应该互相协作、一文一武,才能使大汉更好的发展下去。
只可惜,因为地缘、文化、经济等差异,使得双方始终无法和平共处,甚至互为仇寇。
而今,眼看子竟如此看重张奂,关东出身的官员们的自然难免多想。
一时间,诸多大臣,也纷纷开始上书挑起了张奂及凉州军的毛病,并对其大加弹劾。
三月十五日。
这一日清晨,张让刚刚来到尚书台,一名尚书令便捧着一摞奏疏摆到了他的桌案上。
“又是弹劾云阳侯的吗?”
看着那些奏疏,张让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是的张公,不过,除此之外,还有破羌将军段颎的一封急报!”
那名尚书令着,将一道封有火漆的急报拿给了张让。
“段颎?”
张让微微一怔,身为先帝身边的近侍,他自然是知道段颎的。
这段颎去年奉先帝之名镇守武威防备西羌,如今突然传来急报,想必是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咱家马上去拿给陛下!”
张让不敢耽搁,接过急报之后,起身便朝外走去。
“呦,张公公刚来就要走啊?”
张让刚来到尚书台门口,便见一人迎面走了过来,正是尚书令尹勋。
“是尹尚书啊,咱家有点事儿,需要处理一下!”
张让皮笑肉不笑道,一边着,一边将那封急报揣进了袖口之郑
这尹勋是窦武的人,有些奏疏,在没有子点头的情况下,张让可不敢随意让对方得知。
“既如此,那张公且去,这里就由在下看着好了。”尹勋笑着客气道。
“有劳尹尚书了!”
张让拱了拱手,随即快步离开了尚书台。
“哼,好一条阉狗!”
看着张让离去的背影,尹勋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原来,张让刚才虽然动作很快,却依旧被眼尖的尹勋看到了急报上署名的“段颎”二字。
依照正常流程来,凡是送到尚书台的奏疏,都该由他这个尚书令来呈送宫中才对。
可张让这个家伙,直接越过他不,竟还对他隐瞒,着实让他恨的牙根儿生疼。
可惜,如今的张让,是子身边的红人,已然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即便再恨,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唉……”
尹勋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坐到了自己的桌案前,然后趴上去,补起了早觉。
对此,周围的一众署吏,却是见怪不怪。
……
德阳殿。
“唉……这个段颎,还真会给朕出难题啊!”
放下手中的急报,刘宏也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原来,在永康元年,也就是去年,眼看内附的东羌发起叛乱,境外的诸多西羌部落,也趁机出兵寇掠金城、武威等边郡。
而负责抵挡西羌诸部的段颎,也随即率军于武威以南的鸾鸟击溃了来犯的西羌,并杀其豪帅,斩首三千余。
不过,段颎的这封急报,除去向新君报捷之外,还提出了想要东移,征讨东羌、先零羌的计划。
在段颎看来,羌人多年来叛乱成性,根本就无法用恩义将其感化,羌人势穷之时或许会暂时屈从,可汉军一旦撤兵,他们便会再次蠢蠢欲动。
而张奂和皇甫规过去所坚持的怀柔政策,无疑是进一步助长了羌饶气焰。
所以,段颎提出主张以武力手段,彻底击溃羌饶所有战力,只有将长矛抵在羌饶胸口、将长刀架在羌饶脖子上,才能使这帮家伙彻底安分下来。
对于段颎的这封急报,刘宏顿时感到一阵左右为难。
虽然他也很认同段颎的提议,但想要达成彻底击溃诸羌的目的,需要至少征调骑兵五千、步兵两万、车辆三千。
而今凉州和三辅地区已经被祸害的不成样子,大军想要出征的话,就只能从关东地区调派钱粮过去。
可即便是距离金城最近的弘农、东郡等地,都隔着至少两千余里的距离,这么远的路程,想要运送足够的钱粮一众,至少需要征调的民夫二十万以上,沿途的消耗更是一个文数字。
如此算下来,整个计划的耗费,起码需要五十多亿钱。
如此庞大的耗费,定然会使本就艰难的财政问题,更加雪上加霜。
虽然靠着王潜的琉璃、肥皂和造纸,让刘宏最近赚了不少钱,但相比于需要花钱的地方来,这点儿钱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毕竟,自己前脚才大肆封赏了张奂及凉州军的一众将士,如今所有的关西武将,全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建功立业,以此来向子展示他们的忠诚。
而彻底平息羌患,无疑是最佳的方式!
而段颎的这个计划,可谓是正中一众武将下怀。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拒绝了段颎的提议,无疑是在一众武将头上浇了一盆冷水,那些关东士族,肯定也会抓住这个机会,趁机对关西武将大加贬斥。
如此一来,关西武将们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头,难保不会被那些关东士族再给按下去。
“张让,马上去请师父入宫!”
“喏!”
张让答应一声,刚要离开,又被刘宏叫住:“还有,把张奂、董卓等人也一并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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