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卫杨氏进宫了。
她穿着一身暗桃色的旗装，头上戴着几朵绢花，跟随嬷嬷走在宫道上。
卫杨氏原本还算有点仪态，当她发现路上的宫人纷纷向她行礼问安，且态度恭敬后，装出来的端庄便维持不住了。
“哎呦，这宫里的路可真宽敞啊！”卫杨氏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嘴里不停发出惊叹声。
她拉起嬷嬷的衣裳，笑道：“连宫里的下人，衣裳料子都比外面的格格穿得好呢！”
嬷嬷轻轻抽回袖子，低声道：“夫人，奴婢身上穿的是内务府发的衣裳，算不得什么。”
“哎呦，那可真是太浪费了！”卫杨氏咋舌道，“宫里这么多人，要是把这些银子都给我儿子，他得少奋斗多少年啊！”
嬷嬷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夫人笑了，奴婢们的衣裳也是主子的面子，宫里的景象自然不能与外面相比。”
“得也对，”卫杨氏笑得更开心了，“只要皇上高兴，别这料子了，就是用金子碾成布赏给我家，那也是使得的！”
嬷嬷已经不知道该什么好了，只能加快脚步，希望把夫人尽快送到永寿宫。
而在宫道的拐角处，如懿一手趴着墙壁，露出半张脸偷偷看着这一幕。
“我没错吧？”如懿撅着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就这卫杨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梨低着头，视线从旁边指指点点的过路人身上收回来，不敢话。
如懿嘟囔道：“其实卫嬿婉和她额娘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她笑了一下，喉咙滚动发出低沉沙哑的嗓音：“别看卫嬿婉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骨子里的粗鄙和低劣是不会变的，不过她比她额娘聪明，她会伪装。”
梨拖长声音回道：“哦……原来如此……”
“走吧，也该回去了，”如懿心满意足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只是等待。”
另一边，嬷嬷终于把卫杨氏带到了永寿宫，春婵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奴婢春婵，给卫夫人请安。”春婵笑容满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卫杨氏指着春婵，朝嬷嬷道：“哎呦你瞧，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春婵柔声道：“夫人客气了，您是娘娘的额娘，奴婢给您请安是应该的。”
“宫里的人就是会话，”卫杨氏笑得合不拢嘴，“走走走，咱们快进去！”
完，不等春婵上前搀扶卫杨氏便大步往里走。
进了宫殿，嬿婉立刻迎了上去，把正准备行大礼的卫杨氏扶起来，双眸通红喊道：“额娘，女儿好想你！”
卫杨氏瞥了女儿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后把目光落在四周。
“哎呦，这屋子可真大啊！”卫杨氏一边走，一边摸着屋里的摆设，“这都是皇上赏的吧？”
她走到嬿婉的梳妆台前，打开妆匣，将里面的金银珠宝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琳琅满目，晃得人眼花缭乱。
“这个好，这个也不错……这个上面还有一只金丝鸳鸯，等佐禄成婚时可以给媳妇！”卫杨氏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戴着金冠，穿着蟒袍，骑着高头大马迎娶新妇的景象，“嬿婉啊，这些额娘都给你收着。”
嬿婉看着额娘这副见钱眼开的样子，额头有点疼。
她佯装嗔怪道：“额娘，这些都是皇上赏给我的，您都拿走了，我用什么啊？”
嬿婉久未见过额娘，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想撒个娇罢了。
谁知卫杨氏脸一沉，面容顿时变得刻薄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现在怀着龙胎，正是需要好好保养的时候，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再了，你弟弟大了，现在正需要银子的时候，你不帮他，谁帮他？”
嬿婉叹了口气，道：“都拿走吧。春婵，把昨皇上赏赐的西洋香水和蜀锦都拿出来。”
卫杨氏这才转阴为晴：“这还差不多。而且额娘也不是没念着你，这次进宫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着，卫杨氏便让澜翠把她带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你看，这是我给你做的肉沫炊饼，你最爱吃的！”卫杨氏献宝似的递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热腾腾的饼。
嬿婉有些迟疑，她对肉沫炊饼的喜爱不过尔尔，只是时候家境贫寒，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吃到的带点荤腥的东西，才多吃了几口罢了。
但这是额娘的一片心意，想必是今早早起床，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才做好的吧。嬿婉接过炊饼，心中涌上一阵暖流。
“额娘，谢谢您。”
嬿婉笑着拿出炊饼，发现外面包着一层油纸，上面印着“王氏炊饼”。
哦，是宫门口那家。
嬿婉笑容凝固了。
卫杨氏拿起那瓶西洋香水，在自己身上喷了喷，又拿起那匹蜀锦在身上比划着，爱不释手：“我是你额娘，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不过你也别忘了，没有额娘就没有你，你如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不能忘了本，要多多提携家人，弟弟的前程可都系在你身上呢！”
“嗯，我知道了。”嬿婉咬了一口炊饼，点零头。
卫杨氏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嬿婉几句，然后便开始挑挑拣拣地把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让宫女打包好，准备带回去给佐禄。
卫杨氏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
“什么事啊，额娘？”嬿婉问道。
“是这样的，”卫杨氏压低了声音道，“我最近信了基督教，我觉得这个教挺好的，能保佑人平安健康，还能让人死后升入堂。”
嬿婉炊饼都放下了，眉头紧皱：“额娘，是西洋那个基督教吗？”
卫杨氏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我已经皈依了，还给你弟弟也受了洗。”
完，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穿着白裙、头戴白布的金发洋女陶瓷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卫杨氏介绍道：“这就是西洋观音——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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