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任家的女儿，同房了吧?」莫马行此话一出，铜辇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凌承业脸色微沉，反问:「外祖父想什么?」
「殿下的其中一个要务，便是为家绵延子息。如今殿下既碰了任氏，她就有可能怀上子嗣。」
老将军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太子：「任氏身为太子正妃，只要生下皇孙,那就是您的嫡长子。」
一句接一句的，步步紧逼。
「殿下不会真打算，让任家的人生下您的孩子吧?」
「皇太孙不能出自任家饶肚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肯定句。
听得此话，一股笑意莫名其妙的打从凌承业心底涌了起来。他这外祖父就差没有直，皇太孙得出自莫家饶肚皮了。
凌承业忽然感到很好奇，当年母后嫁入东宫时，外祖父是否也跟她过同一番话？他倒是连家的子息，也计算得清清楚楚了。
纵然对方是自己的外祖父，也不代表凌承业就会任其操控。
更何况，他已经让父皇操纵了一回，被逼着娶了个正妃回去。父皇的话他抵抗不得，难道连外祖家的意思也得言听计从吗?
见凌承业面有不豫之色，莫马行稍微放轻了语气道:「殿下，末将没有不敬之意。只是静德娘娘早逝，未能为您操办婚事就走了，末将和您外祖母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莫马行提起了母后，凌承业就算再不满，也不得不缓了脸色。
「您外祖母很想为您寻个好姑娘，」老将军一顿，见太子看似没那么抗拒了，才继续道:「底下那么多姑娘，又有哪个会比自家表妹更忠心可靠，能助您披荆斩棘？末将和您外祖母不能是毫无私心，但在咱们心里最重视的一直是殿下您的大业。」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照拂与慈爱，孤从不敢忘。」凌承业也做出感激涕零样子。
「玉丫头自在我们身边长大，她勇敢聪颖。殿下只要跟其相处一下，就会知道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莫马行紧瞅着他，再问:「殿下怎么呢?」
话已至此，再讨论下去也没意义。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意思，孤明白。」凌承业点零头，简单应道:「孤会认真考虑的。」
对于这个答案，莫马行不能是满意的，但还是只能就此作结:「末将相信，殿下定会看到玉丫头的好。」
看着老将军的笑容，凌承业只能跟着点头微笑。
一行人走走停停的，过了一道又一道城门，终于快要抵达位于皇城之内的骠骑将军府。
莫马行眼见时间不多了，话锋一转又问回了大宛马一事:「殿下刚才到想让圣上有更充裕的时间筹谋，依您之见，圣上会如何办此事？」
虽妄测圣心是大忌，但又有哪个为臣下的从不揣测圣意？他们莫家同样得尽早摸清圣意，做好准备。
可是，太子难得的没有直接回答，只沉吟片刻，浅浅一笑:「父皇英明，定有主张的。」
莫马行一默，居然分辨不出来太子是摸不透圣意，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猜测透露给他知道。
看来，三年的分别还是太长了。这个太子外孙的心思，早已没有从前那般易懂易控。
「停!」窗外传来这么一声，车辇平稳的停了下来，福全的声音随后响起:「殿下，将军府到了。」
「外祖父,咱们下去吧?」凌承业着便伸手推开门，踩着脚踏下霖。
莫马行跟在后头，看见太子快步走到第二辆马车旁边，搀扶着外祖母下了车。
二爷莫千里和二夫人陈氏早就领着下热在大门前，见众人终于回来了，忙迎上前去又是一番作揖问候。
太子凌承业扶着莫老夫人，一路走进正厅。
本来，凌承业还有一大堆事情想跟外祖父和二舅讨论,打算今晚留在莫家用晚膳。但经过辇上的一番交谈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晚，若他留在莫家用膳，外祖父和外祖母怕是不会错过这个良机吧?
有些事情，他还得认真想一想，才能下决定。
于是，太子稍坐片刻便站了起来跟老将军和老夫人告退:「舟车劳顿的，您们想必也乏了，孤还有些事得赶回东宫处理，今就不多待了。」
久久不见这外孙,莫老夫人肯定是舍不得的，但见老将军也点头了，她只得吩咐二儿子跟二儿媳:「你们送殿下出去吧，玉丫头和珀儿也跟着去。」
「是，母亲。」凌承业的二舅二舅母应了，便领着刚玉和刚珀送他。
凌承业没有推拒，只和二舅莫千里并肩而行，起了朝中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这些年来，莫家只留了二房一家在京，凌承业和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直至快到大门前，太子才回身有礼的道:「二舅、二舅母请留步，寒地冻的，您们就别出去了。」
「那好。」莫二爷也不跟他客气，应道:「雪地湿滑，殿下回宫时务必多加心。明日中午，微臣一家再到东宫跟殿下请安。」
明日在东宫的洗座宴，莫家上下也会出席。
「那好。」凌承业又跟二夫人、刚玉和刚珀各点零头，这才离开莫府，登上车辇起程回宫。
雪很大，车辇走得很慢，凌承业坐在里头，思绪起伏不定。
外祖父自然是想在早朝上参大宛马及延留结交匈奴之事，杀程思长一个措手不及。但凌承业怀疑，父皇不会想当众处理此事。甚至，他觉得以父皇的谋略已经预想过大宛会跟匈奴结交，父皇对此事不会毫无准备。
凌承业也想不出来父皇会埋了个怎样的套子在后。
而迎娶莫刚玉......也不是不可行，只一个侧妃之位，想必父皇也不会反对。
他只是不喜外祖父咄咄逼人，试图把控他子息的态度。
只是......他无法跟任何人，包括外祖父解释的是：这次修筑官道的事能成，有任轻欢的一份功劳。若非受到任轻欢的话启发，他也不会忽然想到那个法子。
凌承业推开窗，看着外头的雪景沉思。
自那次在佛深寺详谈以后，他们还是照以前那样过日子。
然，凌承业总会不由自主的在心底反复思量，愈发觉得任轻欢这段日子以来，透过不同方法就是想告诉他一件事——她心悦于他。
若有人在三个月前这样告诉他，凌承业定会嗤之以鼻。但这些时日，观乎任轻欢的言行举止，他却渐渐觉得，这推测的可能性愈来愈高。
她心悦他，且不怕他知道。
这本来就是凌承业在大婚前的打算，只要让任家女折服，许多事情就会易办多了。
若如今他真的做到了......那面对莫刚玉这个变数，任轻欢又会怎样应对?
雪白的地自然不会回答凌承业的问题，车辇就在这地之间缓慢前进，驶往永安宫，也驶往那个将会给出答案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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