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道人犹豫再三，咬咬牙，终是开了口道：
“贾环，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此番下界，原是为了了却前世因果，他俩已向警幻仙姑报备过了。
警幻仙姑身为仙界巡查使，但凡有仙人下界历练，都得由她谋划监管。
警幻仙姑与绛珠仙子乃是旧交，对她格外挂怀，这才精心策划了这木石前盟，好替她了结因果。
我虽不知你来历，想来你也该知晓，神瑛侍者可是灵山之人，你可招惹不起。”
跛脚道人深吸一口气，又道：“如今西行之路即将开启，灵山对此极为重视。
你此番横插一脚，难道就不怕被清算么？”
言罢，他战战兢兢地瞥了贾环一眼，见贾环神色未变，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
“罢了，这因果之事自有定数。老儿我不过是个牵线搭桥的，劝人向善，实在不想卷入这等是非。”
罢，他一甩拂尘，飘然而去。
跛脚道人刚走，贾环便觉周围一阵波动，渐次耳清目明起来。
正恍惚间，隐约听到迎亲队伍的敲锣打鼓之声，不想突然被一股神秘力量扯入一个虚幻空间。
贾环被这股力量拉扯得晕头转向之时，一道光芒陡然照亮了这空间。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长须飘飘的老者身着八卦道袍，脚踩祥云，缓缓而来。
贾环瞧着眼熟，半晌方想起是张师。
张师比起那跛脚道人，赌是仙风道骨，卖相不知好了多少倍。
贾环虽不知张师的真实身份，却也曾听妙玉提过，此人连镇元子都敬重三分。
当下便笑着拱手，试探打趣道：“师可是见我被妖僧妖道欺辱，特来搭救？”
张师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环，半晌方道：“友道行高深，老道竟有些捉摸不透，又何须老道搭救。”
贾环心中有些好笑，暗道自己本就无甚道行，他瞧不真切也是自然。
嘴上却道：“师笑了，我不过是个勉强糊口的散修罢了。
倒是师道蕴不凡，我似乎在上界见过。”
贾环边边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后一拍额头，指着张师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是在蟠桃盛会上。”
见张师听到蟠桃神色未动，忙又改口道：“是在那蓬莱仙岛，我曾在仙岛云雾间远远望见师身影，当时便觉道蕴非凡。”
张师微微点头，脸上似笑非笑。
贾环见状又思索一番，继续道：“要不就是在昆仑瑶池，我在那里参加仙宴时，曾目睹师与群仙把酒言欢。”
张师依旧神色淡然，毫无反应。
贾环心中直想骂娘，这老货有些不好对付啊，顿了顿又道：
“还有那瀛洲仙境，我在海外游历之时，听闻师在那广布道蕴，恩泽四方。”
张师嘴角一抽，在庭，像贾环这般厚颜无耻的倒也少见。
他哭笑不得地打断贾环，古怪地看了贾环一眼，道：“我乃你父！”
贾环听了这话，笑容瞬间僵住，随即目光阴沉地看向张师。
心中暗忖这老道竟如此厚颜，平白无故占他便宜，实比那化成灰的癞头和尚还可憎。
他越想越气，当下二话不挽弓搭箭，朝张师射去。
张师见箭雨袭来，不慌不忙，袍袖一挥，箭纷纷落地。
他神色平静，微笑道：“这可是你自己亲口的，莫非忘了先前那句‘家父太上老君’？”
贾环瞬间石化，只觉头顶有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这嘴瓢竟换来终生尴尬，纵是脸皮再厚，此刻也羞得涨红了脸。
贾环强自镇定，好奇地打量着张师：“你竟是太上老君？”
张师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抚须道：“如假包换！”
话音刚落，贾环突然伸手到他面前，令他一怔。
贾环理直气壮道：“空口无凭，我在上时与老君有几万年交情，虽如今已几千年未见，也不至于连老君的面都认不出。
你你是老君，可有什么信物？芭蕉扇、金刚琢、捆仙绳什么的随便拿出一件来做个见面礼！”
太上老君看着贾环啧啧称奇：“你这厚颜无耻、信口胡诌的本事，在上界也是罕见。
你可知修仙一道最忌因果，你如此信口开河，就不怕沾染孽障？”
贾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我编排的都是大人物，他们大人有大量，哪会与我一个人物计较。
若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又怎能成就大罗金仙？”
太上老君听了哈哈大笑，摇头叹道：“你莫要把大罗金仙想得那般超凡入圣，就那灵山几位，哼！”
言罢，面上已现厌恶之色，语气亦加重几分：“这些个秃驴，平日里仗着那灵山的名号，四处招摇。
表面上宣扬佛法，慈悲为怀，实则虚伪至极。
就那燃灯古佛，在我兜率宫做客时，每每趁我不备，便偷偷顺走许多仙丹妙药。
那药师佛，口口声声要普度众生，可在我兜率宫所打折扣，却只字不提。
还有那如来佛祖，每次讲经法，排场甚大，可一到结账之时，便装穷叫苦。”
太上老君越越气，胡须都气得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平日里穿得花团锦簇，在那灵山弄出个佛国盛景，四处显摆。
可实际上，不过是些表面功夫，内里尽是见不得饶勾当。
他们在我兜率宫占了多少便宜，却全不将相应的代价放在心上。
这等行径，不是虚伪是什么？”
贾环听愣了神，原以为太上老君这等神仙，平日里都是谈经论道、超凡入圣的。
不想竟如此接地气，与市井泼皮无异。
怪不得跛脚道人常念叨：“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这神仙啊，也不过如此，纵是高高在上的大罗金仙，也难脱世俗的烦恼。
看来修仙虽能长生，却难修去贪嗔痴念。
贾环越想越觉得无趣，看向太上老君的眼神也冷淡了几分。
“老君啊，你这事儿我也爱莫能助。听以后有只猴子要去偷吃你的仙丹，莫不是灵山为林账，特意借故帮你把一些见不得饶账平了？”
太上老君听贾环这么一，又是抚须大笑：
“怪不得你是个变数，能看清这些事的人不少，可敢出来的唯有你。
贾环，我观察你许久了，知晓你爱财。
有没有兴趣与老道合作，在西行之路开启时狠狠赚灵山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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