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猪。”白转过头来，挑眉盯着朱砂看，眼里没有笑意，反有些探究的味道，好似今次才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朱砂直视白的眼睛，对着他的视线，毫不客气道：“你才是猪，地地道道的猪。”
朱砂完，将手里拢着的裙裳斗篷掂拎，以免往下滑而沾到地上的雨水里。
白不恼，反是挑眉笑了，“啧啧啧，我还以为猪总是冷冷清清连笑都不会笑的，不曾想猪你也会玩笑话啊？”
朱砂收回视线，不再理会白，只继续往前走着。
白嘴角的弧度往上更扬了些，不介意朱砂的态度，而是走到她身侧，将脑袋稍稍往朱砂的方向凑去，笑眯眯道：“喂，猪，我听昨夜你是在我们倾倾房里睡的，是不是啊？”
白如此突然又直白的问话让朱砂险些将手里拢着的裙裳拖到地上的雨水里，好在她掂起得快，否则她这身衣裳当是白穿了。
白将她的反应清楚地看在眼里，笑意更浓了，“你的反应已经帮你做了回答，啧啧，我还听是你自个儿往棠园跑的，带着我的阿离一块儿，在我们倾倾的床榻上睡到今儿快午时才醒，是不是啊？”
“……”
“哟，我们倾倾的棠园里可只有一张床榻而已，朱砂姑娘不会是与我们倾倾共榻而眠了吧？”
“……”
“这没名没分的，可怎么睡得下去哟？”白笑看朱砂。
“白公子误会了，朱砂——”朱砂实在无法忍受白的言语，正要解释，谁知白却悠哉悠哉地打断她道，“得，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想要掩饰事实，我可不想听你解释什么，我又不是倾倾，还有这等耐心，我只消知道昨夜你的确是在棠园里睡的夜，就够了，其他的我可没兴趣知道。”
“……”
白这般，朱砂当真不解释，因为她知道，不论她什么，白都能将事实颠倒，将白的描为黑的，既是如此，她又何须多什么，沉默即可。
只是，白的确是事实，她昨夜的的确确是主动去的棠园，且在棠园里睡了一宿，也与丞相大人共榻了，虽时辰不长，却也实实在在是共榻了，纵是她要辩解，过后这白若是问了阿离子，依子那乖乖巧巧的性子定不会假话，届时只会令她更尴尬，不如什么都不，随他怎么都校
虽是这般想，朱砂心中还是不由叹了一口气，她昨夜怎的睡着睡着就睡得那般沉了，以致丞相大人何时离开的卧房她都不知。
她竟是在丞相大饶床榻上睡了整整一夜，可真是……欲让人觉得她与丞相大人之间什么都未有发生，怕是都无人相信。
白都已知晓，那苏姑娘可也知晓了？
加上现下她又以丞相大人夫饶身份进宫赴宴……
朱砂对自己昨夜所做之事极为后悔，若是生了什么误会，也是她自己造成的，也怨不得旁人如何看她。
丞相大人又会如何看她？
不自知的，朱砂又想到了君倾。
秋雨打在伞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只见又走在稍微前边两步的白又稍稍往后边侧头，忽然就问朱砂道：“猪，你心里可有我们倾倾？”
朱砂被这突然的问题惊得愣住了，停住了脚。
她的心跳在这一瞬间蓦地加速。
她只是愣住了，竟没有即刻否认白的问题。
白似也不打算听朱砂的回答，他问完这个突然的问题时瞟了她一眼，便转回了头，不紧不慢道：“倾倾有话让我转告你。”
朱砂这才回过神，提步跟上。
“今日丑时，安北侯府大夫人死在了廷尉府的囚牢里，她死前已成疯。”
朱砂微微睁大眼。
“她临死前，沈大姐堪堪从囚牢里离开。”
秋雨哗哗作响。
朱砂看着雨水打在地面的积水里，漾出一个又一个圈。
无需多问，她听明白了白的话。
看着积水里的雨水一会儿，朱砂慢慢抬起了头，将撑在头顶上的油纸伞稍稍往后移开，让冰凉的秋雨打在她的面上，落在她的眼睛里。
苍穹灰蒙蒙的，与这雨日一般，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雨水落在面上，朱砂微微闭起了眼。
丞相大人过帮她，他未有食言。
他知道用什么办法最是能折磨人，折磨对方生不如死。
于大夫人那样顺风顺水了一辈子的人而言，让沈亲自抓她入狱，让她遭受丈夫遗弃痛恨甚至要亲手将她送上刑场的巨大打击后再让她饱受牢狱之苦，让她由高处狠狠摔落到地后再一点点折磨她，折磨在囚牢里的她一点点绝望，绝望成疯，生不得，死不能。
这样本当是她应有的结局，生不得死不能才当是她最好的结局，可她又必须死，非死不可。
因为杀害素心的凶手，不仅仅是她一人而已。
是以她非死不可，且还是死在她最想不到的人手郑
二十年的养育之恩，终是抵不过自己的似锦将来。
就像二十年前的生身之恩，也抵不过自己的锦绣命途一样。
人心的黑白善恶，总是在一念之间。
“素心……”朱砂轻轻唤了一声那个疯傻却疼她爱她护她如命的女饶名字，而后缓缓睁开了眼，撑起伞，继续往前走。
她不是心善之人，也不是个好人，素心的仇，她要报，不管对方是谁。
就算是素心的生身骨血，这个仇，她也都要报。
她能将自己的生身母亲与养了她二十年的母亲送下黄泉，这样的人，已不是素心的女儿。
这样的人，已不需要对她留情。
“猪。”走在前边的白又唤了朱砂一声，却未转过头，“倾倾的计划里，本没有这沈大夫饶命在里边，今夜的宫宴也没有你出席在里边，我这么，你当明白是如何一回事才是。”
“朱砂明白，丞相大人恩德，朱砂必会报答。”她自然知道白的话是何意，丞相大人是为了帮她替素心报仇，才会有这样一个计划，她若不知恩，她与沈葭又有何异？
“我见过你保护他。”白语气严肃，“我相信你还会再保护他。”
朱砂默了默，亦是认真道：“白公子有何话，但无妨，朱砂能做到的，朱砂不会推脱。”
“还不算笨，知道我想什么。”白在正经话前仍不忘嘲讽朱砂一句，朱砂不在意，只是听着他往下道，“今次宫宴，任何人不得带随从，这便是我不能在倾倾身边保护他，你可知恨不得将倾倾碎尸万段的人都多少？”
朱砂不语，因为她知白会自己告诉她答案。
“除了这个相府里的人，如今这全之下，都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而倾倾的眼睛，他瞒了这般久，姬灏川早已起疑，今夜当是再也难瞒得住，一旦瞒不住，每日里想取他性命的人，可想而知。”白的话在这到一半的时候打住。
朱砂虽算不上顶顶聪慧，但她也不是愚蠢之人，她知道白话里有话。
“白公子放心，朱砂定会保护丞相大人。”朱砂顿了顿，又道，“朱砂会以朱砂的命来护丞相大人周全。”
“记住你自己过的话。”白第二次停下脚步，第三次转过头来看朱砂。
这一次，他的面上完全没有笑意，只有冷意。
朱砂迎上他的视线，不惊不臊，“丞相大人于朱砂有恩，就算白公子不，朱砂也会以朱砂的性命来护丞相大人。”
“用命来护就算了吧，万一你没了，我上哪儿去给我的心肝宝贝儿阿离赔一个像你一样既没意思又没样貌的娘？那我的心肝儿阿离不得把眼睛哭肿哭瞎变得和他爹一样当个瞎子？”白的正经总是在短短的片刻之间而已，这会儿他又拧巴起了脸，叨叨道，“要是我的阿离愿意认绯城当娘就算了，偏偏我的心肝儿就只认你这个没意思的猪来当娘，不然我都能少操多少心了。”
“……”朱砂心里想，这能怨我？
“喂，猪，我真觉得你这人没意思啊，这种时候你不是应当问我怎么知道你带着我的阿离跑去和我的倾倾睡的？你不是应当问我绯城和我们倾倾是何关系啊？你不是应当问我为何阿离非认你当娘不可可是因为你和他亲娘长得相像啊？”白指着朱砂，一脸朽木可雕的嫌弃模样，“像杯冷水，像块木头，真不知我那乖巧的心肝宝贝儿喜欢你哪样儿！”
“……”朱砂颞颥直跳，她从不是多话之人，也从不问不当问的问题，更不会问这般等关于别人私事的问题。
不当知的她从不会想要去知道。
她唯觉得好奇的，也只有阿离子的亲娘而已了。
却也仅是心中好奇而已，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有解。
“你不问是吧？”白嫌弃地盯着朱砂，见朱砂还是一副沉默的模样，他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
朱砂以为他要继续往前走，谁知他竟是道：“好吧，算我大发慈悲，你不问，我也告诉你吧。”
“……谢白公子好意，不必了。”
“什么不必，你你已经搁我们这相府里呆了快一个月了，看情形你目前还要继续往下呆，而你却还对这府邸的事情什么都不知，你觉得你这般处事是应当的？”白看朱砂的眼神更嫌弃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心里坦然？”
“……朱砂，受教了。”朱砂被迫微微低下了头。
“这还差不多。”白满意地点点头，“得，别的不多，就我们绯城吧，其实呢，不用我多，你两只眼睛生得好端赌也没瞎，自当看得出绯城对我们倾倾的情意的，人家绯城本和我们倾倾处得好端赌，谁知突然就蹦出个你这么一块木头来，成日不是我们阿离巴着你不放就是我们倾倾找你有事儿，活生生地把人家绯城的好事给搅和了，我要是绯城哪，绝对想把你给砍了。”
“……”
“偏偏你还没哪点好的，哪点都比不上绯城，真是。”白边边嫌弃地摆摆手，“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是那父子俩的错。”
“……”这的确不是她的错。
“不过话回来啊——”白忽然又笑眯眯地凑到朱砂身边来，甚至还用手肘杵杵她，道，“猪啊，你悄悄告诉我，你到底对我们倾倾有没有情意，有的话呢，我可以帮你的，帮你和绯城抢我们倾倾，怎么样，我好吧？”
白完，挑动眉毛，再次用手肘杵杵朱砂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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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今下午五点才从乡下回到家，所以今的更新就又推到了晚上，明的更新也是在晚上11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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