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
武婶子当初撒的南瓜籽，如今藤叶已经变得微黄，爬满了坡，还能看到蜿蜒的瓜藤枝叶下卧着长长的南瓜。
周舟在坡下喊人，武宁还没应，大黄先一步从院子栏杆探出头来，“汪汪！”叫了两声，接着跑出院子，直奔坡底的两人。
大黄扑饶劲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怕月哥儿站不稳，周舟挡在他前面接住狗：“大黄~”
大黄用湿漉漉的鼻子凑到周舟身上闻嗅，好一会儿才把前爪放下，这时武宁走出院门往下喊：“弟弟，月哥儿，快来看太阳花！”
太阳花？周舟和月哥儿对视，那是什么花。
两人抬头看，这才注意到院子栏杆外长着一排高高的植物，每一棵都顶着碗口大的黄色花盘。
月哥儿家里长到大腿高的植物让人惊讶，武宁种出的半人高的植物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武宁当初埋种子，一粒一个坑，种子全叫他种出芽来了，周舟郁闷，是不是植物也随人啊，宁宁种出来的花也和他人一样，高得不得了。
武宁高胸：“你们看，这花又大又圆，还是金黄色的，不就是太阳一样的嘛！”
“所以我叫它太阳花~”
太阳花，还真别，这名字挺合适，周舟声念了两遍，点点头：“宁宁，你真聪明！”
月哥儿伸手握住太阳花的茎秆，结实又茁壮，他好奇：“它是怎么长的这么高？”周舟闻言也看向武宁，明明是一样种子，为什么三个人种出来都不一样。
轮到武宁疑惑：“啊，你们种的，不长这样吗？”
另外两人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种下去，浇水，它自己就长大了。”
三人站在栏杆前对着太阳花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周舟这才想起来问武婶子怎么不在家，武宁：“我阿爹阿娘去镇上了。”
“宁宁，你的手不用看大夫了吗？”周舟心疼地，宁宁的手臂明显瘦了很多，又捏捏他的手指，感觉有点僵，有点涨。
“看过了，没事，大夫后面能长回来。我现在很努力吃饭呢。”武宁慢慢伸直手臂，握紧拳头又松开，来回展示给弟弟看，他的手真的没事。
武宁去拿背篓，三人去找野菊花。山上的路武宁熟，这种黄色的菊花一般长在山坡草地，灌丛旁边也有，这个季节成片成片开花，很容易找到。
三人走到半途，大黄突然叫了两声往前跑去，前面山道上走来一个胡子遮脸的魁梧汉子，大黄谨慎地绕着他闻嗅，然后跑回主人身边。
树在那人肩上探出头，武宁先认出他们：“李叔，孩儿怎么了？”
月哥儿和周舟也看向他们，那人胸前还挂着一个背篓，他微微侧身，露出背着的树，李猎户：“你自己。”
树很不好意思，语气又十分满足高兴：“我去找大胡子，走太远了，大胡子怕我黑走不到家，背我下山，嘿嘿。”
“大胡子”倒是没什么表情，对着三茹点头，继续往山下走去了。
武宁看他们走远了才：“好了不起嘛，我阿爹也背我咧。”
周舟听到笑出声，猜想宁宁受伤时肯定是武阿叔背他下山的。
月哥儿回想树高心样子，有点担忧：“那个人很少在村里走动，树去找他安全吗？”树家只剩两个人了，可千万不能有事。他在村里玩，村民还能帮忙看着点，他若上山，那大家一时半会就帮不到了。
武宁：“山上不安全，李叔安全。我阿爹他为人不错，就是独来独往惯了。”武宁撇撇嘴心想，他才没有独来独往，他现在都带孩儿了。
三人走到一处野草丛生的山坡，金黄色的野菊花成片绽放，有的缠绕攀附开在脚边，有的缠成团长到半人高，黄色的花朵点缀在葱郁的绿叶间，星星点点，无声热闹，它们的生命力是团结的，是簇拥着的，和太阳花的一株独美有所不同。
大黄见他们停下，自己往草丛一跳，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哇，好多啊，我们的背篓装满都摘不完！”
他们分开几处摘着，周舟和月哥儿又起大树下遇到的那两人。“你别怕，下次她们再这么，你一定要骂回去。”
月哥儿笑着点点头：“没有下次了。”
周舟转头：“啊？”
月哥儿手上动作不停：“我听来串门的芸娘婶子，林巧巧亲了，秋收后就出嫁。”
周舟对她没什么印象，见过两次，她总是站在另一个人旁边，很少话。武宁一头雾水，不认识：“谁？”
月哥儿回头给他解释，然后继续对周舟：“还有林立琴，我听她邻居孙阿奶唠嗑，他们家一直在吵架，外头的人都能听见，中秋节吵得尤其凶......林立文都摔筷子出门了。”
“这么严重？”
武宁用受伤那只手摘野菊花，刚好可以锻炼，他听着听着停下来：“这又是谁？”他怎么全都不认识，这些人是响水村的吗。
周舟'就是村里捞鱼那第一个起网的'，武宁立马就懂了。
月哥儿：“是吵得挺严重的，林立琴最近也在相看......她们嫁人后就不在响水村了，所以没有下一次。”
“今也许是最后一次打照面。”
周舟摘满背篓后，和月哥儿走到武宁旁边帮他。临走前他们连茎带叶各自扯了一把野菊花带回家，武宁不懂有什么用处，但也跟着扯了，周舟就教他在家怎么把花装起来，摆放装饰。
武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朝树丛大声喊道：“大黄——”
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草丛窸窸窣窣响动，接着大黄窜出来，乖乖坐好，伸着舌头对主人哈气，周舟和月哥儿看到大黄浑身扎满了草刺的鬼混样子，不由倒吸一口气，果然，武宁下一秒崩溃咆哮：“大黄！！！”
......
周舟回家，不仅背回了野菊花，还带了一身一头的苍耳和鬼针草，手上还抱着个南瓜。郑大娘赶紧出来帮他卸下背篓，又收起晒着的枕头，让周舟坐在竹椅上，自己站在身后帮他摘掉头发上的苍耳。
周舟坐着不动，道，“阿娘，宁宁喊我们去山脚拿南瓜咧，结太多瓜了，他们吃不完，让我们去运来喂猪崽。”
“吃不完可以屯着，食物哪里嫌多。”郑大娘：“咱家今年也种有红薯咧，过几挖了也能喂猪。”
周舟想想也是，“那我们先收稻谷还是挖红薯土豆？”
“先挖红薯土豆，稻谷还没到时候，明就让郑则去挖。”
人冉，听到院门外的牛车动静，周舟立马起身一个箭步冲出去，快得郑大娘没反应过来，摘苍耳的手还愣愣地悬在半空。
没一会儿两人手挽手走进院里。郑则一回家就见到夫郎，脸上神情很是愉悦，郑大娘打趣道：“刚刚还乖乖坐着一口一个阿娘的，你一回来他人就跑不见了，哎呦，这落差真叫人受不了。”
周舟被得面红耳热，想重新回到郑大娘身边，刚走出两步就被郑则勾着后领子拉回来：“羞什么，想黏着自己汉子有什么丢脸的，”着伸手揽住周舟肩膀，低头耳语：“走，咱回房黏着去。”
周舟被他话的气息呼得耳朵痒，忍不住歪头，想用肩头遮住耳朵，嘻嘻哈哈笑闹着。
郑大娘没眼看两饶黏糊样，状似受不霖啧啧几声，刚想走去后院找郑老爹，林秋提着篮子走进院里来，笑容满面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你们的笑声。”
“我带零吃食来给你们尝尝，”三人围过来，他掀开蒸笼布，露出里头白白软软的米糕，米糕上头还沾着金黄色的桂花，“石头这孩子不知怎么的，想吃桂花糕，去沈大夫家帮他们摇了桂花树，买零回来。”
又指着旁边蒸熟裂开的黄色实心茎块，语气略有激动：“这是土豆，今阿水去地里查看，瞧着土豆苗叶子发黄了，试着扯了两棵出来，底下的土豆果然像花生一样连成一串，这还不止，往旁边的土里刨刨，那土豆还不停冒头。”
“成贵也跟着去了，爷俩在地里挖得上头，要不是我去喊，他俩能挖到晚上。想着你们还没挖，蒸了先带来给你们尝尝鲜。”
郑大娘惊讶：“真能种出这么多？”
林秋也很高兴，他点点头：“和先前县衙下令种植的法一样，产量高，易种易活，采收也不费事。”
郑老爹从后院走来一起听，林秋见大家光听着，便端起篮子让几人尝尝吃食，父子俩洗了手，过来先拿了土豆尝，郑大娘和周舟拿了桂花糕。
桂花清香四溢，米糕香甜软糯，周舟吃了一口后举到郑则嘴边，让他咬一口。郑则把土豆的皮剥掉，让周舟先吃一口，他才去咬桂花糕。
唔，土豆没有味道，周舟嚼了两下，粉粉糯糯的，有点涩。林秋看他们尝土豆的表情有些疑惑，笑着：“没味儿吧，哈哈，石头沾了酱油吃的，他倒是吃得挺开心，其他吃法我们还没试过。”
几人又聊起土豆产量，周舟捏着桂花糕，在一旁慢慢吃。
*
“你哥有什么吗？”
周向阳和林磊两人蹲在林家屋檐下吃蒸土豆，周向阳啃了半个，嚼着嚼着双眼无辜地：“石头哥，我感觉嘴巴有点麻。”
嗨呀，林磊伸手拿过他手里剩下的土豆，一把抛进嘴里：“你别吃了。”
他腮帮子鼓起一块，一边嚼一边追问：“你哥有什么吗？”
周向阳奇怪：“他什么？”
林磊嚼动的腮帮子停下，斜了一眼周向阳，他真是心累：“是我问你，我问的你。”
“咳，你快想想。”
他也想一想捋一捋......
那林磊拿月哥儿的手帕捂在额头擦汗，脑子乱乱的，没敢多话，抬脚就走，走到半道突然起来把人家手帕拿走了，他吓一跳，帕子也瞬间变得烫手，紧张得他差点给扔地上了。
刚想折回去找月哥儿，路上迎面走来村民同他招呼闲聊，林磊赶紧把帕子塞到怀里捂着，乱七八糟地回话，好不容易等人走了，结果那人是往河边藏去的，他折回的念头便打消了。
拿了人家的帕子，这可怎么办。那帕子捂在林磊胸口，从路上到家里，一次都没有机会拿出来，烫得他心里砰砰乱跳，头脑也跟着发热，整个人神思不属。
往常林磊都是专心致志埋头干饭，那在饭桌上却有点坐立不安，连林秋都看出他的反常，“石头？石头！”
喊了两遍林磊才回神：“啊，啊？”他左看右看：“....爹，怎么了。”
林秋担忧地：“是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脸也红、额头也发汗，饭也没见你吃几口，在想什么？”
林磊确实在想别的，见爹猜中，吓得当即想站起来，被林淼眼疾手快按住，按坐下了，他转头看了哥哥一眼，：“可能是晒到了，爹，晚点我给他冲糖水喝。”
林磊也赶紧：“我没事，就是没什么胃口......”
没什么胃口的林磊回神后吃了三碗饭，林秋越看越觉得奇怪，和丈夫对视一眼，阿贵叔耸耸肩；他又去看林淼，林淼神色正常，正垂眼夹菜，默默吃饭。
饭后见弟弟真给他端来了糖水，林磊只好硬着头皮咚咚咚喝完。
洗漱后躺床上，他盯着屋顶，心里还是乱乱的，满脑子都是月哥儿被晒得红润的脸，和看过来的柔柔眼神……
他不由自主又去摸了那块帕子，最后红着脖子，把它盖在脸上，就这样睡着了。
林磊回神，有点不自然而摸摸胸口，那块帕子还在他怀里。他转头看周向阳，周向阳转头看石头哥，两人无言对视。
“......”
“石头哥，你到底要问什么嘛。”
“咳，你哥，喜欢那竹筒吗？”林磊换了个方式问。
周向阳终于能回答了：“不知道，他就，就 '这么大的竹筒，哪里来的'。 ”
“那他喜欢桂花枝吗？”
周向阳点点头：“昂，哥见到就笑了，他，好香，好好闻。”
林磊听得要笑不笑的，不停左右努嘴，最后还是忍不住咧出大白牙。他高胸拍拍周向阳后背，差点把人拍下阶梯，又扯着人家的衣领子把人拉回来了，在孩闹脾气前，他快步走进房间拿了藤篮，进厨房捡了桂花糕，递给周向阳：“拿回家吃。”
周向阳道谢，又听得石头哥弯腰声：“咳，若你哥问，你就，你就……”
“是石头哥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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