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鸡腿切成一块，一块，连骨头碴子都没有放过。
娘揭开砌在灶台上的油罐。
看着油罐里，清澈橙黄的花生油，因为盖子揭开而微微晃荡着。
爹娘看了，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花生油，真好看呀。
瞥瞥切成块的野鸡腿，娘微笑着，舀了一勺油下锅。
锅早被爹烧得滚烫。
清澈的花生油入锅，顿时滋滋的响，同时也冒出阵阵青烟。
这青烟飘起来，一家人都能闻到清香味。
这清香味，可比棉籽油香了十倍不止。
娘这一勺花生油下去，将将遮住锅底。
这点油，炒野菜足够了。
但是，要炒野鸡腿，完全不够。
娘顿时收敛笑容，脸上都浮现出心疼之色，才又舀了一勺花生油下锅。
油烟更浓了。
“好香，这油好香呐娘。”
闻着味，墩子才从王金福身上下来。
他个头儿矮，看不着锅里，只能用一双黑乎乎的手扒拉着灶台，借力往上跳。
见墩子从四哥身上下来。
花也不好意思继续赖着王金福，不由得，也从王金福的怀里跳下来。
然后，一张脸通红。
王金福想笑。
但也知道姑娘脸皮薄，故意将脸转到一边，可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
花扭捏。
墩子扒拉着灶台蹦蹦跳跳。
爹烧火。
娘下厨。
多美好的一幕啊。
王金福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别，花生油就是香！
炒野鸡腿，水煮野菜，两道大菜，都上桌啦。
一人一碗玉米糊糊，比平时多了两口。
一人还多了一个烧熟的巴掌大红薯。
这是家里，难得的丰富晚餐！
王金福同样坐到墩子和花的中间。
“吃，都吃。”
爹笑呵呵的。
他自己都感觉，他今的笑容，怕是比今年加起来都要笑得多。
老四实在是让他太痛快了！
娘也笑着，花也笑着。
墩子则是用他那黑溜溜的眼珠子，死死的瞪住那盘香喷喷的炒野鸡腿。
听到爹开饭。
墩子笨拙的捏起筷子，飞快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好吃，好吃，真香诶！”
然后咕噜噜一口玉米糊糊，一双眼，一张脸，都是满足。
花也夹了鸡肉慢慢嚼着。
王金福也吃了一块。
肉确实嫩，混合花生油的味道，又鲜又咸，十分解馋。
王金福的目光落到爹娘身上。
二老也夹着鸡肉吃。
没有像以前，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他们哥仨。
当然，二老动筷子的频率，远远不如墩子就是了。
“至少，这也是进步。”
王金福还是很高心。
一盘炒野鸡腿，一盆水煮野菜，加上干涩的玉米糊糊，很快被一家人消灭干净。
爹和娘都盯着王金福，似乎有话要，但一时又开不了口的样子。
王金福自然看出来，笑了笑，道，
“爹娘，有话就嘛。”
“老四呐……”
“哎。”
“爹娘也不知道该不该。”
“知道你有本事。”
爹娘满脸都是纠结。
“老头子，你来。”
娘脸皮薄，实在开不了口。
“我……”
爹暗怪的看了一眼娘，刚张开嘴，却又赶紧闭上。
王金福看得很是疑惑。
花的学费也有了。
爹娘还有啥顾虑，遮遮掩掩的。
王金福忍不住，当先开口道，
“爹娘还在担心聂春雨？放心，儿子绝对不会再想着她，要想，都想咱家花，墩子。”
“墩子也想四哥。”
墩子接话快得很。
花也想，但她脸皮跟娘一样薄，不出口。
“那不能。”爹当即就反驳王金福道，
“你子，爹看明白了，干脆果断。所以，爹是一点都不担心聂春雨，只是……只是……”
“哎，爹直了。”
爹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颤的道，
“爹娘知道老四你有本事。”
“从油炸鱼开始，给家里带回来了花生油，带回了白面馒头，带回了野鸡蛋，带回了花的学费，还让大壮都给咱家分了一条野鸡腿。”
“你是爹娘的骄傲！”
“爹娘知道，这些物件儿，都是老四你从山里刨食来的，都是逮住那野鸡野兔换来的。”
“但是那后山，危险呐！”
“去年，德勇家的三崽子，就在后山被熊瞎子吃了！”
“我和你娘担心啊。”
着，爹和娘的双眼都忍不住红了。
“老四啊，你知不知道，你每出去，我和你娘的心，都揪起了，都悬空了，一直落不到地啊，就怕你出点什么事儿。”
“对啊老四，娘担心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嘛。”
爹娘放在桌面上的双手，都捏紧成了拳头。
“但是，爹娘没本事，家里没油了，一点办法没有，是老四，带回了油。”
“花没钱念书，爹娘么本事，只能抵工分借钱，1工分少1厘2厘，爹娘都心痛得要死，但你老四，上山一趟，就挣回花的学费。”
“爹娘心里担忧，但开不了口阻止你上山啊。”
是啊。
他们一家都靠着老四，刨食回来解决了家里的苦。
现在日子稍微好点，就想让老四不去。
哪里开得了口嘛。
可是。
他们是担心老四上山，出个什么意外。
到时，一家人可怎么活嘛。
老四现在长本事了。
爹娘虽然欢喜，但心里面，更是多出不少的自卑。
家里没油，他们无能为力。
没学费，老两口同样无能为力。
现在反过来，老两口还想老四答应自己的要求，不上山，反而回来上工。
老两口自己想想，都觉得过分。
但是。
老两口只想儿子能好好地，能平安健康。
二老都低着头。
王金福忽然一笑，道，
“爹娘，这山我就不上了。”
爹娘忽然抬头。
“至少，不常上山了，就算要上山，我也不进深山，还会万分心。”
“而且，我想上工，明就上工，可以吗？”
老四不上深山了。
“真的？！”
爹娘双眼中，猛然爆发出无尽的欣喜！
“好，好好啊！”
他们都没有办法开口。
都不知道该怎么服老四。
心思百转千回……结果。
老四自己就同意了！
老四还要上工了！
好啊！
爹和娘的双眼，都同时浸出泪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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