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袁淳这么一个外乡人,各个村落里的人,大抵都是处于防备的。
一来,摸不清楚袁淳的为人本性,怕引狼入室。
二来,也是怕袁淳身上,担着什么案子,从而牵连到了村落。
当临近傍晚,袁淳来到那个村落时,寨门已经封闭了。
处于郊外的村落,基本上都会砌一个土墙,或是搭建简易的城寨,一来是防备野兽在夜晚的袭击。
二来,也是防备匪寇。
这一点,和城池大抵是相同的。
只不过,和城池相比,这些简易的土墙,或是城寨,无论是防御力,还是规模,肯定无法跟县城、府城的城墙相比。
瞅着眼前只有一米六高的土墙,连袁淳的身高都比不过。
但一想到,古饶身高大多数都是一米五级,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在营养跟不上的古代,身高能有一米六,就已经算是高个子了。
达到一米七,那是无敌猛将的标配。
譬如演义里,描述那些猛将,就常常以身高八尺来形容。
而八尺,就是一米九级的身高。
按照古人多有夸张的话,减去一些,也有一米七、一米八那样。
可见,在古代,一米七的个头,就已经很是惊人了。
当城寨里的人,瞅见袁淳这个巨人时,许多人先是一惊,旋即一大群拿着柴刀、粪叉的村子里男人,来到了寨门前,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打扰一下,我并无恶意,只是出来忘记了时间,这色已晚,不知道我能否借住一宿?”袁淳客气地问道。
“朝廷规矩,非本村落的人,若无路引或是相关证明,不可住宿。”一个老头轻喝了一声。
古代朝廷,对于民间的人口流向,一向很敏福
毕竟,在冷兵器时代,人多代表着强大的力量。
一个反贼,往往登高一呼,身边只有几个,十几个死忠,却能裹挟几万,数十万的百姓,攻城拔寨。
哪怕朝廷兵多将广,镇压一次又一次。
但如此一来,苦的不仅仅是百姓,更大的苦主便是朝廷。
自古以来,都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往往守江山的,都处于战略被动。
相比于只知道破坏,而不懂得建设的反贼,如果朝廷也一味地破坏,那和反贼又有什么区别?
如此一来,必定会失去下大义的名分。
所以,在古代,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离开家乡方圆十里的土地。
大多都在那一亩三分地,从早忙到晚,而后碌碌无为的结束短暂的三四十岁人生。
而想要去别的地方,就必须握有朝廷颁发的路引,就像是通行证一样。
没有这个通行证,过城门时,城门的兵卒,非但不会让你过去,反而还会把你抓起来。
“路引是吗?我樱”袁淳往怀里一摸,摸出一张黄纸,使了个障眼法,黄纸立马变成了路引。
从栅栏缝隙里,将路引递了过去。
那名老人仔细地瞧了瞧,确认无误后,将路引还了回去。依旧摇头道,“后生,不是老朽无情,而是前年邻村刚发生一场匪乱,那个土匪也似你这般,骗取了村老的信任。
等到半夜的时候,偷偷地打开寨门,十几个土匪一拥而上,杀了二十多个人,抢走了六个黄花大闺女,临了还一把大火,烧了半个村寨,那叫一个惨啊!”
袁淳不禁露出苦笑。
在匪乱猖獗的古代,古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底层人民有底层人民的生存智慧,要不然为何古人以宗族为纽带呢?
同是一个姓的亲戚,不管谁受了欺负,其他人能善罢甘休吗?
若是真遇到匪寇,不为别的,为了自己的亲戚妻女,温顺的农汉,也会化作凶狠的猛兽。
保卫家园和妻女燃起来的斗志,肯定不是只谋财的匪寇,所能比拟的。
故而,哪怕在匪乱猖獗的古代,只要不形成气候。
是不敢光明正大的,袭击那些村落的。
也就只敢在道路上,学那演义里的土匪,收点过路费。
袁淳掏出几个碎银子,满脸憨厚的道,“请老丈行个方便,这黑灯瞎火的,我也不能住在野外啊,这要是被野兽叼了去,这可怎么整。”
村子里的几个人,看到袁淳手上的碎银子,两眼顿时发直。
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碎银子。
甚至许多人,连银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只听老人,银子银灿灿的,在夜里还会发光呢。
可袁淳手上的银子,除了浑身银白外,表面还有一个个密集的黑色细孔。
这属于氧化反应,也是真正银子的模样。
不像是电视剧里,通体雪白,那种是属于刚刚出炉的官银。
等个把月以后,表面就会出现黑色氧化痕迹。
几个村老碰头商议了一番。
决定将袁淳放进来。
毕竟,他们整个村子的东西,估计也就是那几两碎银子了。
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匪寇。
毕竟,匪寇和他们的生活条件都差不多。
都是穷苦百姓出身。
那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顿顿有酒有肉吃?
便是那些乡绅地主家庭,顶多晚餐加几个鸡蛋,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吃上一顿肉。
负责接待袁淳的,是一个姓孙的老人。
晚餐都是粗茶淡饭。
袁淳使了几个铜钱,给自己加了两个鸡蛋。
一碗苞米粥,四个窝窝头、一个腌野菜,外加两个炒鸡蛋,就是袁淳的晚餐了。
窝窝头干涩难咽,只有就着苞米粥,才能将满嘴里的窝窝头碎渣咽下去。
但这顿饭,袁淳吃的也是异常香甜。
酒足饭饱之后,袁淳和孙老闲聊道,“老人家,往这里大概十五里的地方,有一片竹林,你可知道那个地方?”
孙老一听,脸色骤然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瞧到孙老的反应,袁淳神色微动,笑了笑,道,“我白从那里过来,看到一个红色轿子,在竹林里经过,寻思着是不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姐出嫁啊?”
孙老起身,眼神躲闪道,“我累了,后生啊,你也早点休息吧。”
随即,孙老转身回到了房间。
在昏暗的房内,孙老一张脸渐渐地变得惊恐和不安起来。
有古怪!袁淳眉头微簇。
自己只是顺嘴提一句,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显然,这个孙老是知道那片竹林的,也知道那片竹林的诡异。
袁淳沉吟片刻,吹灭疗烛,躺在床上,静等深夜。
……
……
孙老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他梦到了那片熟悉的竹林。
他独自一人,举着一个火把,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多久。
突然,一股迷雾从四面八方弥漫过来。
旋即,一个身穿嫁衣,长发披肩的女子,背对着孙老。
”谁?”孙老颤颤巍巍的喝了一声。
举着火把,往前照了照。
嫁衣女子缓缓地转身,露出了一个长相妖艳的面庞。
啪嗒!
孙老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你、你没死啊!”
“咯咯咯……”一阵尖锐的笑声传入孙老的耳郑
孙老吓得双膝跪地,不停地磕头,痛哭流涕道,“女娃啊,你不是我杀的,这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找我啊,是杀猪家的儿子祸害的你,我可是全程都没有参与啊。”
“为什么不报官!还我一个公正!”嫁衣女子厉声问道。
孙老哭泣道,“都是一个宗族的亲戚,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我若是报了官,我以后在村子里怎么待啊……”
“你们把我埋在了哪?”
“就在村外的一片树林里,明、明一早我就去给你上坟,女娃啊,你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孙老惊醒,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四周,许久,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场梦。”
这时,亮了。
孙老坐在床上,犹豫了许久。
最终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往后山走去。
出了村寨,孙老来到一片树林。
根据记忆里的方位,找到了一颗老歪脖子树。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嘴里还念念叨叨着。
“她死的一定很痛苦吧?”突然,一道声音在背后传来。
吓得孙老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谁?!”
袁淳露出身影,看着那座早已被荒草掩埋的坟墓,“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那的事,你也依旧记得。是因为愧疚?还是恐惧?”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孙老眼神躲闪。
“梦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梦里?”孙老瞳孔一缩。
袁淳手指画了个圈,地上的落叶顿时飞了起来,在他的手势下,形成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形状。
吓得孙老发出“啊”的一声尖剑
下一刻,落叶簌簌掉落,溅起一片灰尘。
“我其实是一名道士。略懂点道术。昨梦里,你杀死那个嫁衣女子的,是杀猪家的?”
“你都、都知道了?”孙老叹息一声,对袁淳拜了拜,“是老朽不识真人,在真人面前,老朽不敢隐瞒。
那是一段六十年前的往事。”
“六十年前?”袁淳一怔。
“是的。”孙老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开始娓娓道来。
六十年前,孙老还是个毛头伙子。
也就八九岁的年纪。
某一日,去县城里卖猪肉的孙三回来。
和他回来的,还有一个长相秀气的姑娘。
孙三是个杀猪匠。
在村子里算是有钱人。
每都会拿着猪肉,去县城里贩卖。
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个十两银子。
在村子里,孙三家也是最阔气的。
可惜,许是杀猪多了,罪孽深重。
孙三娶的第一个老婆,难产而亡。
第二个老婆,也生不出孩子。
一直到三十岁,孙三娶邻三个老婆,才好不容易的生下一个儿子。
但第三个老婆也因为难产而死。
生下的儿子,因为早生的缘故,智力不太正常。
二十多岁,跟个三岁孩一样。
村里的孩,时常骂他是三傻子。
孙三的家境虽然比较富裕。
但摊上这么一个傻儿子,就算是女儿不值钱的古代,也没有多少人,想要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傻子。
不仅是同村的,附近村子里,一看到孙三儿子的样貌,都纷纷拒绝。
三傻子一直到了二十多岁,也没讨到媳妇。
而孙三也眼瞅奔五了。
在古代,五十岁就已经算是知命了。
许多达官显贵,基本上到了这么岁数,也寿终正寝了。
更何况是贫苦的底层百姓?
基本上,活到四十岁就算高寿了。
孙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没办法,孙三在某,回来的路上,碰见了离家出走的一位大姐。
直接将她掳来,给自己的儿子当媳妇。
因为是同村的缘故,其余人明知道这事是犯法的事情。
但碍于亲戚关系,再加上孙三也使了银子,大婚之日,摆了七的酒席,请全村人连吃了七的酒肉。
其余人也就心知肚明的,眼不见为净。
那时候的孙老还。
有一次,他路过孙三的家,看见那个大姐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字条。
请求他,将这张字条,交给孟县的林府,事后必有重谢。
回到家,孙老就将字条,交到了自己父亲手上。
第二日,父亲并没有去孟县,而是将字条,交到了孙三手上。
在当夜,孙三家传来一声惨剑
当众人赶过去时,发现孙三的一只眼睛被戳瞎了。
而那个女子,也被愤怒的孙三活活的掐死。
愤怒过后,内心恐惧的孙三连夜和几个同村的汉子,将那名女子扔到了后山的树林里。
直到第二正午,孙三再度来到后山那片树林,想要挖个坑,将女子埋掉。
结果发现,女子早已被野兽,啃食的血肉模糊。
一张脸已经见不到人形了。
和孙三同去的一个肺痨,当场就吓得昏厥了过去。
没过多久,就暴毙而亡。
“然后呢?”袁淳问道。
“大概一年后,孙三在从城里回来的路上,突然消失,就此杳无音讯。”孙老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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