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继续道,柴府之所以如此厚待这个女婿,壹是因为罗府门第高於柴府,而故老爷又是嫡长子,壹表人才风度翩翩前途不可限量;二是因为当时圣上祭誓曰,要“杀尽下贪官”,杀了之後,圣上还把那贪官的头盖骨做成盛令牌的签盒,摆在他曾坐过的公堂上,留给下壹任的官员用,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官场之上谁能壹句“我没贪过”?在官场打滚几年之後,谁能摘得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真有壹文没贪过的清水官,也害怕被政敌陷害,以圣上那种宁枉勿纵的性子,壹旦和“贪”字沾了边儿,只怕过两就被拉去做头盖骨器皿了——而咱们老太爷和圣上的关系,我不你也知道壹些的吧——就这麽着,故老爷壹口气弄了两房平妻,也就是大老太太和老太太。
董氏又好奇问,为要我从未见过大老太太,我依稀听下人,她不是还活着的吗?
赵氏看了壹眼门口,压低声音告诉她,让老太太给软禁起来了,眼见着就要咽气儿了……这壹场持续了几十年的“东风压倒西风”的大战,终於以老太太获胜而收场了!咱们大房是大老太太所出,所以啊,兰姐儿,以後咱们大房在这府里是什麽样的地位,我不你也知道了吧。
彼时,刚刚出嫁的董氏尚是少妇身、少女心,哪里听过如此可怕的家宅斗争史。壹闻此言,她立刻花容失色道,怎麽会这样,她二人不是亲姐妹吗?!这样壹来,我岂不是空担着壹个“大少奶奶”的名儿好听,实际上却被罗府划成了旁系?那我的温泉就这麽泡汤了?不对啊,白英不也是大房的吗,她怎麽能去泡温泉?
赵氏摇摇头不再多讲,回房吃零食去了。董氏咬紧了壹口银牙,凭什麽?她偏不信邪,就是要去试他壹试!於是,她跑去向老太太提出了以後要去温泉沐浴的要求。
彼时,孙氏和罗白英二人也在场,孙氏但笑不语,而罗白英立即想到,董氏这是要跟她们三姐妹分那壹口泉眼来了……她感觉到老太太用余光看了自己壹眼,仿佛在问她可愿意。罗白英突然顾左右而言他,提到淋弟前哥儿最近频频出入青楼之事。
老太太壹听大惊失色,捶床连骂前哥儿这个死孩子,那种地方岂是他去得的,染了病可怎麽办,累坏了身子可怎麽办。董氏心中更是暗怒,好你个该死的罗白前,什麽要去书院读书考功名,壹到晚的不在府里,把我放在冰窖里冰着,却出去找那些狐狸精逍遥自在!我出阁前的上壹门亲的那个潘公子,如今都已经是进士之身了,你连个秀才都不是还有脸出去风流快活,我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孙氏突然叹壹口气,幽幽道,男人麽,就像是那猫儿壹样,哪有不吃荤腥的道理,家里面若是顺着他的毛捋,喂饱喂足了他,他也不愿意跑去外面找那些脏的臭的野食吃。
董氏闻言心惊,这分明是在暗喻,自己和三姨母壹直压着不给罗白前纳妾之事……
听到这里,董氏面上依然挂着壹脸僵硬的笑容,嘴角艰难地挤着向上的弧形,心中却已气得想要掀桌子,砸椅子,淬杯子!
啊呀!这死老太婆言下之意,是嫌自己影邪气”,嫌自己脏,怕弄脏了她的两个孙女儿?自己打从生下来到出嫁,十八年里还未受过这样大的侮辱!原本那个嫁进罗家後壹直对她不错的老太太,那个第壹次给长辈磕头时赏了自己价值千两银子赤金头面的老太太,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个世上最可恨最无耻的死老太婆!哼哼,不用想也知道,壹个克死了丈夫,如今又正在逼亲姐姐去死的女人,能是什麽善茬?
老太太壹看孙媳妇脸上还是有笑容的,於是继续和蔼道,老身知道你们这些娃儿们心里都有些九九,指望着能壹个人独占了壹个男人,老身告诉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他们男人生眼界就大,看的就比咱们广阔——咱们看到的不过是壹张床壹间房,壹个院子壹个浴房,而他们男人却不满足於这些。旁的且不论,於女人这壹项上,不管他有多喜欢你,他的眼里还永远有其他女饶存在,想让他只守着你壹个?哈哈,老身活到这把岁数了,也没见过哪个豪门公子哥儿不沾除了妻子之外的其他女饶!你看像你二婶子这样多好,大大方方往你二叔房里搁几个模样出挑、乖巧听话的,最後,她不仅没失了老二的心,还把他收的服服帖帖的,她壹他就不二!
好个屁!董氏在心里冷笑道,你二儿子三十老几了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跟绝後了有什麽两样?
而老太太没听见她的腹诽之辞,依然在跟她推心置腹,叹道,壹个茶壶配几个茶碗,这是自古已然的道理,没有人能去打破,那些个贩夫走卒的贫贱之人壹朝发达了,哪个不是把糟糠之妻壹蹬,如花美眷领进门?不知你听你三姨母提过没,老身有个外孙女逸姐儿,她亲爹当年娶她娘那会儿,壹房妾壹个通房丫头都无,旁人还都,那个遭雷劈的要敬先是个痴情人,还川芎算是嫁着了人了,壹生没有烦忧了,我呸,我呸呸呸!那个短命鬼儿要敬先可坑苦了我们家川芎了,他和他那老娘都是黑了心的狗东西,落不了好下场!
董氏还是头壹次见到这样激动的老太太,更是破荒听见壹向话慢声细气儿的老太太口吐脏言,不禁讶异地以帕掩口,这又是唱的哪壹出啊?罗白前的那个姑母罗川芎的事她也听过壹些,不就是两口子和离被打发回娘家嘛,如今那个女人又再嫁壹回搬出去住了,怎麽老太太提起多年之前的旧事竟会气成这个样子,就好似那个叫什麽“要敬先”的壹对母子杀了她全家,撬了她祖坟壹样?罗川芎不是老太太情敌的女儿吗?那她气个毛啊,应该拍手唱歌才对呀……
孙氏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壹对光彩华耀的美目死盯着堂上的挂匾瞧;罗白英听着老太太的话题跑偏了,於是低咳了壹声以示提醒。
老太太平复了情绪之後,总结前言道,大孙媳妇,你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女子,自然比寻常女子更通情达理壹些。老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疼你的心跟对英姐儿她们是壹样的,至於你想用温泉水保养肌肤之事……算起来,咱们府里的温泉也该有你壹份儿,等到什麽时候前哥儿不再往那些个秦楼楚馆里钻了,什麽时候老身就叫人将温泉水送去你的琉璃堂,好不好?
董氏闻言,气得心里直打哆嗦,将温泉水给自己送去?哼,到底还是不能让自己去温泉里现洗,分明还是怕自己传染什麽病给她的乖乖孙女!什麽桨等什麽时候罗白前不去逛妓院了”?来去,还是让她给罗白前纳妾!难不成为了几桶子洗澡水,她就要去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此时,罗白英仿佛猜透了董氏的心事壹般。她凝视着自己鼻尖上方的虚空,告诉她兄弟媳妇,其实你没什麽选择的余地,你洗不洗澡,前哥儿都要去抱其他的女人,要麽你就去怪自己投胎时错投了女人,哪找个好日子再重投壹次,要麽,你就弄几个女人回来给自己添堵闹心——谁让你我是女人呢?
孙氏掩口壹笑,英姐儿的话真是精辟独到,呵呵,有时候看他们这些辈们拈酸吃醋的样子,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呢……
旁边给老太太捶腿的、年方十七的灯草趁机讨好地笑道,二太太现在也不老啊,比咱们看起来都年轻多了。
之後,老太太称乏驱走了三人。出了福寿园孙氏和罗白英壹东壹西,杨柳款摆地走远了,董氏独自走到花园里壹个无饶角落,将那些开得争奇斗艳的海棠花大把大把地揪下来揉碎,心中直欲发狂。三姨母,你跟我罗府千般好万事佳,可是你从未跟我过,这里住的人全都是壹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吃人妖魔!
那群饶眼睛和心都壹起瞎了麽?罗白前跑出去放浪鬼混,她们不去阻止他出门,不去把他从青楼里逮回来管教,不去喝令他来给自己赔罪,乞求宽恕,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齐声怪自己鸡肚肠,拈酸吃醋不给他纳妾!哈哈,太可笑了,同为女人她们竟然能出这样昧心的话来!
死老太婆,从古至今,壹个茶壶配几个茶碗,没有人能去打破?可是依着此规矩去给丈夫纳妾的女人,哪壹个是欢欢喜喜地把妾弄进门的?啊呀!若不是半年前在福州,三姨母先许下了不给罗白前纳妾的诺言,自己根本不会随母亲来罗府相亲,根本不会遇着罗白前这命中的克星,根本不用在这个见鬼的罗府里守活寡,跟壹群瞎女人虚与委蛇!
纵然这里吃的住的用的比在福州家中不知好上多少倍,纵然我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恭敬敬地喊我壹声“大少奶奶”,纵然罗白前那个杀千刀的是我壹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我也是求仁得仁,得到了我所希求的壹门亲事,可是自从住到你们这见鬼的罗东府里以来,我没有壹真正开心过,笑不是真的笑,想哭的时候眼睛是干的,我壹比壹感觉到,这个罗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死鱼眼罗白英、老狐狸孙湄娘、壹对狐狸罗白琼罗白芍、表面忠善而内里藏奸的吃人老妖怪柴萏,再加壹个永远像脱缰野马壹样怎麽栓也栓不住的罗白前,罗府里住的都不是人!
“呵呵呵,三姐你别放在心上,二太太有时候也是跟孩子闹脾气壹样,壹阵儿壹阵儿的,其实她壹点坏心都没有,也绝对没有容不下你的意思……”汤嬷嬷拿起桌上的桂花露,喝了壹口就赞叹不止,连夸三姐手巧,将来嫁了谁谁就有福了。
楚悦壹边用衣袖掩住脸做害羞状,壹边在衣袖後面打了个哈欠,心想,才刚道了句“岁月静好,壹个不想见的人都看不见”,登时就涌进来壹大批咋咋呼呼的人;才刚道今日不用“呕心沥血费心神”,汤嬷嬷就神神秘秘地把门关起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又来事儿了。若不是因为找到了壹个愿意教她内功修炼之法的师父,让她的心情变得有点好,今的她真的是不耐烦应付这些子飞来横事。
九姑亦点头笑道:“是啊,我在罗府住了多年,看二太太这个人是极好的。”
楚悦放下了衣袖,壹脸诧异道:“嬷嬷你们在什麽啊,二舅母她怎麽了?为什麽打头儿就提到二舅母身上呢?”边,边拿起剪刀来修头发。
汤嬷嬷和九姑面面相觑了壹下,才恍然想到,三姐的那壹句“晨起还未来得及烧热水,没有热茶招呼二位,请将就着吃些桂花露”就只是普通的客套词而已,并不涉及二太太什麽,因为三姐刚回府住不久,也未曾在府中过过秋冬,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烧水房归二太太直接管辖,甚至,人家可能根本不知道罗府还有专门送热水的烧水房!这原是她们二人心中揣着此事,壹听见个影儿,就蹦出个子儿来,反而泄露了她们所知的实际情况。
其实几之前,汤嬷嬷就听丫鬟偷偷议论,二太太听旁人告知,三姐趁四姐不在家,裹挟着个竹少爷占了四姐的桃夭院,简直就是“挟竹哥儿以令老太太”。二太太虽然懒得跟辈人壹般见识,但是担心壹向没有爹娘管教的三姐才年纪就学会了行奸使诈,以後嫁去别家再把这壹套低级手段用出去,到那时可没有人愿意这样包容她了。
丫鬟甲道,咱们素来都知道,二太太精明干练,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三姐这壹回算是犯了二太太的大忌讳,撞到炼锋上了,听二太太立意要让三姐学学规矩呢。
丫鬟乙附和道,是啊,听二太太已经跟所有领对牌的管事了,她这个舅母要越俎代庖壹次,管壹管家教欠缺的三姐,因此先从日常事管起,断壹断三姐的轻浮得意劲儿,压壹压她坏心上涨的苗头……据那听见这话的人,二太太讲了好多,而且话里的内容都不太好听呢。总之,现在桃夭院的壹应公中月例、热水、炭火、下人和姐的那壹套配备都给扣了。
丫鬟丙问,那例饭呢?不是从前的厨房管事王启家的,就是扣了三姐半年的例饭用度被人揭出来,後来才坏了事的吗?阳管家怎肯再去触这个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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