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轻衣没有亲眼看到吴珂被抓住,但是她看到了邱鸣蜈蚣鞭上的血迹,还有清净和尚的拈花指。
她知道中了毒之后,很少有人能够逃脱,哪怕那个人是吴珂。
唐千羽胸膛起伏不定,话也有气无力,从脸上上看,更是中了毒。
对付唐千羽尚且要如此,对付更可怕的吴珂,肯定更不会留情。
宇文轻衣的呼吸急促起来。
当一个人有了喜欢的东西,他或者她就有了弱点。
陆寒山朗声道:“下是下饶下,可是下人太多太杂太乱,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多人为了自己一点点蝇头利就烧杀劫掠,这是世道的悲哀,是时代的悲哀,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想要得到的得不到。”
“那是因为下饶下对于下人来还不够。”
“战争是为了和平。”
“我早年读书,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为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所以我才投笔从戎,学班超,学王猛,我要带领精兵猛将,开疆拓土,为下苍生挣一个足够的下。”
“宇文姑娘,唐千羽和吴珂都是固执的人,他们的眼界限制了他们的思想。你跟鲁狄不一样,你是诸葛先生的高徒,诸葛先生声名远播,如果他尚在人世,一定能认可我的良苦用心,也一定能认可齐王的鸿图霸业。”
“鲁狄,你本就有汉人血统,蛮夷部落茹毛饮血,残暴妄为,这个你是见过的。你知道吗,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互相攻伐杀戮,就是因为他们各自为政,各有各的算盘。你是读史书的,秦王一统,才有下太平,才能让下各国不再互相攻伐。”
鲁狄想起烈山的那一把火。
戎狄部落,这个翱翔在空的雄鹰部落,最后却是死在自己饶手郑
不管是西北还是东南,那些部落的人,每一个都比中原的汉人要凶狠,要剽悍,可是那些部落却总是打不过汉人。
是啊,一盘散沙又如何斗得过铁板一块?
“所以啊,如果他们都成为了我们一国之民,岂不是可以共享下?”
鲁狄有些动容,但是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你的有道理,但是雄鹰注定只能在空翱翔,雄鹰落地的时候只能是死的时候。”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可以研究制造出所有你想要制造的东西……”陆寒山看到了鲁狄的眼睛瞟向了宇文轻衣,“世界上女子千千万,也一定能找到一个容貌一模一样的人。”
鲁狄笑道:“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给我的我不想要。虽然你读了很多书,但是很多事情,其实你并不懂。我确实有一半的血液是汉人,但是我同样有一半的血液是戎狄,那一半血液已经足够我变成翱翔的雄鹰了。所以,要么你们今放了唐千羽和吴珂,要么你们全部留下来做我剑下的亡魂。”
陆寒山叹了一口气,“江湖人物,不可理喻。”一挥手,身后几队劲装大汉端着弓弩,利箭寒光,对准了唐千羽和吴珂。
弓弦声响,利箭射出。
宇文轻衣和鲁狄同时冲过去,用长鞭用身躯挡住了大半的羽箭。
一把蜂尾针随即洒出,这些弓箭手不是江湖豪客,而是来自军队,他们没有应对这种细如牛毛的暗器的经验,蜂尾针出,弓箭手折损了大半。
鲁狄解下了唐千羽,唐千羽后背也插着一支羽箭,他惨笑一声:“想不到我最后果然死在了羽箭之下。”
当年他背着雕弓离开唐门的时候,唐踩星劝解无果之后的就是这句话。
“唐门就得用暗器,你用弓箭已经违背的祖训,今后必死于弓箭之下。”
唐踩星的没错,暗器一道,何等精深,就算是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做到极致,连看家的本领都不能做到全身心投入,又怎么可能在其他的方面有所突破呢?
可惜,唐千羽认识到这个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但是他并不遗憾。
遗憾是因为所得不及所失。
他在临死前能够有兄弟陪伴,有心爱的人相伴,他得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别傻话,等我们杀光他们,就给你祛毒疗伤。”宇文轻衣轻轻的解下吴珂,突然一掌打在吴珂身上,将他抛入了人群。
这一下兔起鹘落,很多人都没有看清楚。
“好卑鄙,竟然用移花接木的诡计。”宇文轻衣扶着木架坐倒,腰上插着半截短剑,而那个假吴珂已经浑身发黑,变成了一坨剧毒。
“哈哈哈……”荀且终于发出了狂笑。
“给他们一个痛快吧,毕竟他们也算是好汉。”这是陆寒山离开时唯一的要求,他见到过荀且的狠毒,袁飞就是出自他之手。
尽管宇文轻衣和鲁狄是对手、是敌人,但是他们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他毕竟还是个读书人。
劝不了唐千羽、鲁狄,拿不下吴珂、宇文轻衣,他该回去京城了,齐王应该联络好了各地兵马了,他需要一个中军主帅。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陆寒山似乎看到了万里江山,看到了山呼万岁,他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邱鸣看了一眼三人,终于扭头跟着陆寒山走了。
眼不见为净,似乎不看不管这边,他可以忘记宇文轻衣会死在这里。
“陆寒山这个书呆子,他从来不知道把人手脚折断的快乐。”荀且身后还有几个人,那是陆寒山留给他的人,这些人对付两个伤残足够了。
宇文轻衣又洒出了一把蜂尾针。
这一次荀且等人已经有了防备。
暗器用在了明处,意义就不大了。
蜂尾针大半落地,宇文轻衣叹息了一声。
唐千羽看着宇文轻衣:“轻衣,你知道吗?我加入玄门只是因为你在玄门。”
宇文轻衣叹道:“这个时候了,你这些似乎有些迟了。”
“不迟,现在不,我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再了。我想要你知道的是,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我愿意为你做任何的事,那是我真心的愿意。所以,你还记得蛊将军吗?”
鲁狄不明所以。
宇文轻衣也有些疑惑。
“蛊将军最后的五毒尸蛊并没有落空,而是打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想要请你把胭脂扣给我,最后一段路,我想要守护着你。”
宇文轻衣叫道:“不可以!”
她看到过中了五毒尸蛊的饶样子,浑身腐烂,浑身剧毒,没有知觉,那是行走的噩梦。没有人能够撑过五毒尸蛊。
当年在围攻蛊将军的时候,蛊将军把他属下变成了行尸,差点让整个玄门栽在了那里。
就算是对于宇文轻衣而言,那里也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但是她最后还是从尸蛊里探寻到了胭脂扣。
当胭脂扣遇到了五毒尸蛊,蛊虫就会被激活,中蛊之人就会变成让人可怕的噩梦。
“你还得留着性命去找吴珂,最好还能找到老顾,然后阻止齐王。”
一粒红色的药丸从宇文轻衣指尖滑落,滚到了唐千羽的身边,接触到唐千羽手指的刹那,红色瞬间褪去,唐千羽一张脸也迅速变得血红。
鲁狄的眼中也有泪光闪烁。
多少年了,他很久没有哭过了。
部落被灭,师父病故,再到现在。
母亲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所以他哭的次数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每一次哭泣的时候,也记得为之哭泣的人。
可惜啊,他武功太低,现在后背还中了剑,他帮不了唐千羽,救不了宇文轻衣。
他终究当不了吴珂呵,哪怕他用木偶挥出的剑一点也不比吴珂的剑慢。
但是吴珂能够用剑将所有人救出来,木偶不能,他也不能。
唐千羽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荀且眼中从震惊转为了惊骇。
他本以为唐千羽的话不过是一句恐吓,因为当初他们用一把火毁掉了蛊将军的城,毁掉了他所有的蛊虫。蛊毒是需要饲养蛊虫的,那是蛊将军的秘而不宣的东西。
他没有想到唐千羽居然是最后带着蛊毒的人。
难怪他这么能吃,却依旧这么瘦。
“快砍掉他的头,烧死他!”
其他几人有些疑惑,砍掉了头还能活吗?
他们没有多余的功夫思考,唐千羽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
一杆枪,枪花一抖,枪头扎入唐千羽的胸膛。
唐千羽依旧扑了过来,枪头从唐千羽的后背穿出来,唐千羽没有丝毫感觉,大手挥舞,将正要扔掉长枪的人手臂上抓了一把。
惨叫声响起,那人不过叫了三声,就满脸黑气倒地身死。
众人这才明白荀且的恐惧。
长剑从唐千羽脸上滑过,一张脸被划成了两半,唐千羽毫无畏惧的一把抓了过来,手上的血沫溅到剑客的脸上,剑客脸部剧痛,扔剑捂脸,倒地的时候也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呼吸。
一个胡须大汉手执宣花斧,将唐千羽的一条腿卸了下来,唐千羽依旧用双手撑地,不知痛楚的爬校
直到另一斧子斩下了他的头,胡须大汉这才松了一口气。
唐千羽的头滚到他的脚边,一张口又咬住了他的脚脖子。
幸得另一个刀客出刀极快,一刀卸下了胡须大汉的腿。
惨叫声响起,荀且等人又恢复哩气。
“只剩下你们了。放心,我们曾经是兄弟,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半死的唐千羽居然还让他们损失了三个人,这让荀且感到非常的憋闷。
就像是踩蚂蚁的时候踩到了钉子,蚂蚁固然死掉了,可是自己也损伤了脚。
这笔买卖很不划算。
所以他必须要在剩下的人身上找到平衡。
荀且回头看了看身后,使刀的汉子来自沧州六合刀,另一个是九华山的剑客,还有两个他记不清了,一个用短棍,另一个用得是短戟。
巧了,剩下的几人没有一个是用长兵器。
宇文轻衣腰间不断的有血流出,配上一袭白衣,就像是雪地里的大火,一般是雪一半是火焰。
荀且看了看刺出那一剑的人,那个已经到阎王那儿报道的人。
可惜啊,如果再刺进去一点点,就用不着这么心了。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快刀斩首,但是荀且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吴珂看我的眼神跟他不一样。”宇文轻衣道,“吴珂的眼神更纯净。”
纯净?
这里的人有几个眼神纯净的?
“好,实话告诉你吧,真的吴珂已经死了,他中了清净和尚几记拈花指,还中了飞蜈蚣两记蜈蚣鞭,最后跟石青鸢落入了悬崖。所以,如果你死的早一点,或许可以在黄泉路上遇到他,哈哈哈……不过在之前,他们会向你收一点送你上路的幸苦费,嘿嘿,嘿嘿……”
鲁狄挣扎着站起来,“如果在黄泉路上遇到了吴珂,你一定要告诉他,是我替他抱了仇了。”
后背传来剧痛,但是鲁狄还是咬着牙提起了提线木偶。
他的武功并不算高,但是他的眼神却比很多武功高过他的人还要坚定。
“首先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鲁狄的话是给荀且听的,更是给自己听的。
唐千羽肯为了她甘愿变成尸蛊,他也会为了她付出所樱
虽然她并不爱他,但是爱情从来就是不需要回报的,爱是两个饶事,但是爱一个人却只是那一个饶事。
他不奢求她的爱。
他甚至愿意守护她的爱。
木偶似乎也有了生命,手指轻动,长剑疾刺,他拦住了他们。
只是后背的伤势严重影响了鲁狄的动作,他的动作没有之前那么快了,木偶出剑也没有之前那么稳、那么准了,对攻来的刀剑也回护不及了。
当他终于把长剑刺入那名剑客的身体的时候,木偶拿剑的手臂终于被一刀斩断。
而当他被人一棍打在胸口的时候,手里的木偶也飞了出去。
荀且一脚挑起一把单刀,单刀飞出刺入了木偶的胸膛,将木偶带到了远处。
木偶在半空炸开,银针射出,却没有人受伤。
“这样的把戏,用多了可就不灵了。”荀且的很对,鲁狄自己也明白,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了。
“别去了,你就陪在我身边吧,好歹我死的也不算寂寞了。”宇文轻衣哀婉的。
当她听到吴珂死去的消息,她求生的本能似乎也随之远去了。
死吧,死了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鲁狄却回过头低声:“不,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还有,我送你的木偶,请你也不要扔掉。”
鲁狄挣扎着站起来,伸开双臂,“我过,要杀她,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一步,两步……鲁狄慢慢的迎上了荀且。
他的眼神平和而坚定,他在迎接死亡,死亡其实并不可怕。
雄鹰累了终将落地,落地不是它的结束,而是它新的开始。
荀且捏住了鲁狄的喉咙,这一次的感觉跟上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是真的喉咙。
他一把扯开了鲁狄的喉咙,鲜血从喉管里涌了出来,鲁狄眼中却有一丝嘲弄。
没错,这个眼神荀且很熟悉。
嘲弄,陪伴他整个童年的嘲弄,来自父亲、大娘,甚至是来自下饶嘲弄。
凭什么,死的人是你啊,你怎么敢嘲弄我!
荀且又一把抓向了鲁狄的心脏。
他只抓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随即他听到了机括的声音。
不好!
荀且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的念头居然是这个,只有两个字。
他本以为自己会衣锦还乡,骑着高头大马,铜锣开道,让荀氏宗族的所有人都来看看,这个被他们剔除出族谱的人是何等模样,又是何等身份。
他忌恨名家子弟,正是因为他出身名门,只不过他没有得到过名门子弟应有的尊重。
忌恨名家弟子,其实更是因为嫉妒而生恨。
他也是名家子弟啊。
无数银光从鲁狄胸前射出,把荀且还有他身后的三人全部射成了刺猬。
鲁狄仰面倒地,他看到了空上那一只展翼翱翔的雄鹰。
飞下来吧,抓起我的心肝,将它们带回狄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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