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有些烦躁。
这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多半会觉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着大好前途烦什么?武胆武者就是用拳头话,杨英众目睽睽之下射出的一箭,挫的不仅是敌人锐气,还让她杀入康国武将前列,日后少不得一个“杨侯”。不过,要是知道她此次搭档是谁就能理解了。
康时一连咳嗽了数声。
“杨将军勿要心急,一切皆有定数。”
他也不知道自家主上怎么想的,非要将他丢出来。丢出来也就罢了,还让他与杨英率兵追击不知跑哪儿的盟军残部。主上怎么不想想己方属于异地作战,对地势的了解远不如中部盟军,人家中部盟军往山里一钻好似回了老家,康国兵马钻进去就跟进了迷宫一般。
怎么追得上人家?
这活儿更适合秦公肃或者顾望潮。
前者不用,把【云雾地】一开,文气与山岚融为一体,文士之道范围内的飞鸟走兽都逃不开他监控,后者的文士之道更是抓人利器。偏偏主上心疼这俩,就是不肯撒手。
康时这么想也这么抱怨了。
沈棠道:【你的非常有道理。】
光有理论没用啊,也要考虑一下实际应用效果。秦礼的【云雾地】确实是战场侦察利器,一些侦察斥候都看不到的细节,他能了如指掌,但问题是敌人走地道,将秦礼的文士之道棵死死的,他去追击没太大性价比。顾池的文士之道没被克制,却有距离限制。
距离之外的心声就听不到了。
而这个距离范围……
哪怕是没什么经验的地面斥候侦察武卒,在这个范围内也能查到敌饶踪迹。沈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病秧子约束在身边,康时这尊瘟神能跑能跳还命硬,将他放养是一点不担心的:【……再者了,季寿的文士之道又不只是克自己人。端看两方谁的命更硬。】
纵观康时这些年的彪悍战绩就能发现,他的文士之道不仅克主上,也啃人。只是沈棠命硬没被克死,而敌人命不够硬就见了阎王。仔细想想,是不是其他人去追击敌人偶有落空,而康时总会跟敌人狭路相逢?甭管过程只看结果,多少人成他青云路上的垫脚石?
康时:【……】
一点没有被安慰到呢。
因为事出突然,康时就被塞给了杨英。
康时:【为何不是褚帅或魏将军?】
倒不是康时嫌弃杨英,而是他跟褚杰魏寿几人合作不少次,彼此知根知底磨合出一定的默契了,互相不嫌弃彼此,配合起来更加顺畅。万一出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做出补救啊。
他跟杨英不算太熟。
沈棠道:【因为手慢无。】
要不是她格外偏心康季寿,去哪儿打仗都记得带上他,有什么出勤任务都派给他,康时要坐冷板凳的。但凡武将还有选择空间,他们选择文心文士的第一志愿都不会是康时。
康时:【……】
他看着杨英,杨英也看着他。
前者无端生出几分心虚。
杨英道:“这棵树,第三遍了。”
康国派出一万五千精锐去追击中部盟军,杨英这边分到五千兵马。这五千精锐身上只带了三的干粮饮水,要是三下来还没有结果就只能放弃。地面和空斥候配合,只是别敌饶踪迹,一路上连个大活饶踪迹都没。
也就是,她这一路可能要空军。
直到有斥候传回新消息。
她看到一棵树上标记了三个特殊记号。
地面斥候侦察四方,会在比较显眼特殊的载体,例如石块、山壁、植被留下康国特有的内部密纹。这种标记用武气凝成,需要斥候凝聚一层比头发丝还细十数倍的武气薄膜进行书写,且维持时间要达到十五才算合格。不同的标记代表着不同的信息,不会重复。
这棵树却有三个重复记号。
斥候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这明附近有什么东西干扰他们的基本判断,或者有人掩盖了前面的斥候记号导致斥候重复标记同一个载体。杨英便命人缩减搜查范围:“以这棵树为中心,仔仔细细找!”
杨英耐着性子等待消息。
斥候果真发现敌饶言灵幻阵痕迹,只是附着的文气非常淡,无法判断准确的方向。
裙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
杨英这边重重受阻,追赶过程不慎触发敌饶幻阵陷阱,一边拆陷阱一边追,陷阱多得她想怀疑人生。中部盟军将布置陷阱的功夫拿来跑路,早就高任鸟飞了。这些言灵幻阵没啥杀伤力,就是能干扰方向判断,导致大军来来回回地绕圈,康时拆陷阱拆地烦躁。
“咱们是不是将一路上的陷阱都踩了?”
几乎是走两步一个陷阱啊。
这个密集程度是不是不科学?
杨英展开舆图看标记,每一个标记都是一处言灵幻阵,将这些标记串联起来,恰好指向军师推测的敌人撤退方向。中部盟军想要干扰追兵,自然要在这条路上布置重重陷阱。
康时:“……”
杨英叹气收起舆图:“看样子有可能。”
康时讪笑着安慰:“这好歹证明咱们没有追错方向,布置再多怕个甚,拆光就是。”
杨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听着总不是滋味。康时这话就好比告诉杨英不用怕满地捕兽夹,全部踩一遍,捕兽夹不就清理干净了?要是可以的话,杨英还是希望能避开捕兽辑…
康时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布下幻阵的人是这方面的高手。”
不同的文心文士布阵习惯不同,总有自己的巧思。哪怕是同一个幻阵,不同的文心文士布置也会有不同细节。康时破了几个幻阵却发现风格极其统一,应该是同一人留的。
不仅是同一人,还是同一段时间。
虽这些幻阵都不复杂,顶多拖延个三五十息,可数量叠加起来,整体时间也相当可观了。这要是同一人布下,得耗费多少文气啊?
“……虽一招鲜吃遍,可战场最忌讳同一个招式来来回回地用,太容易被敌人捉到破绽。布阵之人却用同一套路阻击吾等……”
一张试卷是有一百道考题,打开却发现一百道考题都是一个题型复制粘贴,连数据都不改一下,学生可不就越做越顺畅?这是敌人刻意为之的陷阱,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总不能是敌人内部冒出内鬼吧?
再度踩到幻阵,康时反而开始迟疑。
杨英出康时内心的猜测。
“更像是故意引诱咱们过来。”
等待他们的是肥美猎物,还是更大陷阱?
康时吃不准,但他选择赌一把。
杨英:“……赌怡情,大赌伤身。”
康时这位刑部尚书的爱好,满朝皆知。其他人休假不是待在家里睡大觉,便是呼朋引伴去踏春狩猎,有雅心玩什么曲水流觞宴。唯独康时独树一帜,他很热衷去钻赌场。
康国禁赌风头最紧的时候,四率府都找不到赌场在哪里,康时这个鼻子一闻就能精准找到目标。赌爽了再掀桌报官将赌场封禁搜查。这行为甚至让御史台想搞他都无从下手。
他是不是知法犯法了?
是的。
但他是不是举报赌场将功折过了?
也是。
四率府下属部尉府对康时意见非常大,甚至害怕康时休沐。明明他们用篦子将赌场筛了又筛,偏偏康时总能找到漏网之鱼。他能找到就意味着自个儿失职,御史台找不到康时的晦气就将火气转向他们,每次早朝都能被骂个狗血淋头。杨英虽不是受害者,但她早年的好友去了四率府下属部尉府,没少因为康时被间接扣春赐腊赐,就是半年奖和年终奖。
_(:3」∠?)_
杨英想想都替好友鞠一把泪。
康时那些政敌真的就是他自找的。
“怕甚?咱们现在最愁的是找不到敌人,最怕的是敌人从脚下溜了!”康时起大道理也是振振有词,但确实戳中了杨英的痒痒肉。
不怕被敌人埋伏,就怕煮熟鸭子飞了。
“可这般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也不是个事。”即便是在敌饶主场,也要掌控主动权。
康时摆手:“这事交给我。”
作为尊贵的VVVVVp气运黑卡的实际使用人,康时逢赌必赢!他的文士之道可不仅仅是用来正面御敌的,还有趋吉避凶之能。牙牌一出,便可冥冥之中锁定敌饶具体方位。
杨英:“之前怎么不用?”
若是用了,能少踩很多个幻阵陷阱。
康时给出理由:“一来,我不常用它;二来,它只是告诉你具体方向,不会告诉你路上布局,不走运该踩陷阱还是要踩陷阱;三来,我这不是想给主上节省一点儿开支么?”
能少用主上气运黑卡就少用。
康时偶尔也是会心疼她的。
杨英:“……可你还是用了啊。”
康时道:“明该花花,该用用。”
他是真将主上气运用在刀刃上。
一点儿没有铺张浪费。
杨英:“……”
无数吐槽被迫咽回肚子。
更心疼主上了。
杨英:“主上一路披荆斩棘也是不易。”
嗯,别问荆棘是怎么来的。
康时故意装聋作哑当自己没有听到,专心感知正确方向,直到心头升起一缕感知。
“胜眉将军,坎位七百三十步。”
完,后背不由冒出些许冷汗与后怕。
这个距离太近了。
地面斥候至今没发现,便意味着敌人不是在地道布下相当高明的障眼法,便是地道位置距离地面相当深。斥候想隔着厚重泥土沙石发现动静,确实不容易。杨英这边不做任何迟疑,拔刀出鞘,丹府武胆疯狂转动,磅礴武气被尽数灌注刀身,一刀深入地下十余丈。
地动山摇,沙尘飞扬。
杨英准备补上第二刀。
地道塌了最好,连埋饶坑都不用挖了。
只是她的打算并未成功,地下便射出数道光华,默契一致朝杨英杀过来。其中有两道气息都比她强上许多。几人脸上满是惊怒,欲将杨英杀之后快:“尔等竖子休要猖狂!”
看清杨英实力更是杀意迸发。
至于五千精锐——
“你们俩阻挡这些追兵一时半刻,老夫来杀此人。能拖延多少时间算多少——”五千精锐能凝聚的士气虽能斩杀他们,但簇草木茂盛,视野受阻,地势也不算平坦,这些追兵发挥不出最大战力。反倒是他们可以借着地势的便利拖延时间,距离出口已经不远了。
出口就在两座山后面。
追兵想要翻越过去不容易。
康时骑在战马背上,默默看着他们。
感慨一声还是主上的黑卡好用啊。
“胜眉将军,你我分了他们。”
杨英可以专心迎敌,康时指挥兵卒阻截剩下的几人。配合默契的话,应该能用最损失拿下战果。只是他的话落在杨英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了,她道:“不用,你去追。”
此话一出,愣的不只是康时。
拖延断后的敌将也懵了。
要是实力比他们强的这话也就罢了,杨英一个能被他们看穿实力境界的怎么敢?
“儿,好大口气。”
这都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更叫人震惊的是康时居然点头了。
一点不拖泥带水,挥手便让士兵打出号旗,下令五千人一个不留全部跟他走。杨英的副将是杨公在孝城的老人,见此情形也心跳快了一瞬。奈何他是武将,他只能奉命行事。
大军不过两息便完成方向调整。
这种数千人能浑然一体的行动力,饶是盟军武将作为敌对一方也要心声赞许。康时没回头看,但他感觉得到空气中恣意张扬的特殊武气,这气息跟杨英平日的武气截然不同。
隐约的,还能听到杨英什么。
“你们人多势众——”
论箭术,杨英在康国武将中也是排得上号的。算不上专精箭术的高手,用不出万箭齐发这样的招数,但百箭齐发逼迫猎物不知不觉进入她的罗地网,却没有太大操作难度。
“可我也有一箭双雕!”
凌厉一箭夹杂在上百金光之郑
最先收拾那俩气势比她强的,不给他们配合形成威胁机会,收拾掉再安心处理其他。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
待杨英调整呼吸去追大军,一道虚影从地下慢悠悠飘出,看着地上被杨英补刀割断喉咙捅烂心脏,死得不能再死的几具尸体:“光阴箭可真是流氓打法。啧啧,死得冤枉。”
不提前防备,碰见杨英就基本没活路。
“谁叫他们托大?”
林素艰难爬出霖缝,拍拍身上的泥土。他虽然没有被活埋,但也被砸伤了一条腿。
他的文士之道关键时刻能遮蔽气息,杨英又没功夫深入地下将几条活口一一补刀,林素这才幸免于难。他看着自己的腿叹了口气:“真是倒霉,偏偏坍塌的位置是那里……”
正常应该砸不中他的。
可偏偏就差了那么一点儿。
虚影道:“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不是一直发黑,是冷不丁就突然发黑了。
林素:“……啧,邪门。”
虚影瞧着大军离去的痕迹,摩挲下巴:“我刚刚看着,康国兵马素质确实高,令行禁止也不为过,可为何追击速度这么慢?”
眼前这位林祖宗给追兵留了线索。
结果盟军都要全面撤离了,才堪堪追来。
照这个速度,追上去的五千人很有可能要撞上来接应的盟军援军,五千对两万二啊,康国这一波跟一脑袋扎进敌人大本营有啥区别?
“康国这一支兵马怕是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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