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商场周年庆，曹牧野卖了好几台样机。
吴朝阳帮客户搬完样机正准备离开，被曹牧野拉到了一边。
“又打架了？”
吴朝阳不敢看曹牧野失望的眼神，低头不语。
曹牧野戳了吴朝阳额头一下，“你啊你，上次就跟你了，别跟十八梯那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上不了台面，永远没出息。”
“谢谢你，野哥。”
曹牧野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记住上次你自己的话，人若要救，必先自救，我再多都没用，真正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吴朝阳没有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曹牧野掏出三十块钱塞进吴朝阳手里，“脸上都是伤，身上不知道惨到什么程度，赶紧回去休息一，命比钱贵。”
彩电区走进来一位顾客，曹牧野拍了拍吴朝阳的肩膀，立马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走出江州百货，斜对面有一家装修精美的蛋糕店。吴朝阳在店门口阶梯上蹭了蹭胶鞋上的泥土走了进去。
蛋糕店里一尘不染，尽管心了又心，还是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女销售员的长相很符合蛋糕店的档次，但是板着脸的样子让原本还可以的颜值大打折扣。
橱窗里的蛋糕琳琅满目，个个都做得很精致，隔着玻璃都能看出美味来。
吴朝阳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兔子造型的蛋糕上。
“美女，麻烦给我拿下这个蛋糕。”
女销售员打开橱窗拿出蛋糕，吴朝阳伸手去接，女销售员转身将蛋糕放在了橱窗上，生怕跟他有一丁点近距离接触。
“十块钱。”
吴朝阳伸手入衣服口袋摸了摸，停顿了片刻又伸入裤子口袋，抓出一把鲜红的零钱。
女销售员脸色一下子煞白，下意识后退一步，再看了眼吴朝阳满脸的伤痕，又退了一步，原本脸上的嫌弃变成了恐惧。
吴朝阳没有理会她，若无其事地一张一张慢慢数，数了十张鲜红的一块钱，上前一步递出去。“不好意思，我的钱沾血。”
女销售员啊的一声轻呼出来，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心撞在身后的柜台上，杯子、笔筒...啪啪啪摔落一地。
吴朝阳将钱放在橱窗上，提起蛋糕走出陵面。
离蛋糕店不远处就是好吃街，是江州最热闹商圈里面最热闹的地方，山西大饼、河南烩面、新疆羊肉串.......，还有男女老少、闻名而来的吃货。
吴朝阳买了张大号的葱油饼，一边啃，一边朝着商圈外围走去。
中午的解放碑人满为患，站在任何一个角落看出去，到处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在蠕动，像一群蚂蚁忙碌而茫然地四处觅食。
吴朝阳蹲在商圈外围的支马路旁，啃完葱油饼擦了擦手，站起了身。
不远处，一个男人扛着个大麻袋，手上牵着个女孩儿朝这边走来。
“爸爸，是哥哥。”
王超抬头顺着女孩儿指的方向看去，脚下加快了脚步。
“兄弟，你还记得我吗？”王超放下麻袋，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红梅烟。
吴朝阳摆了摆手，笑道：“当然记得，牵着孩子当棒棒，你在十八梯很有名气。”
王超有些尴尬地拿着烟。
吴朝阳赶紧道：“大哥别误会，我不会抽烟。”
王超这才笑了笑，把烟放回兜里面，“兄弟，上次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扶住了我，我和可都会摔得很惨。”
王超拉了拉女孩儿，“赶紧给哥哥谢谢。”
“谢谢哥哥上次救了我们。”女孩儿甜甜地道，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吴朝阳手上的蛋糕。
吴朝阳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你叫可呀？”
“嗯，我叫王可，我爸叫王超。”
吴朝阳笑了笑，把蛋糕递到王可面前，“喜欢这个兔子吗？哥哥送给你。”
王可咬着嘴唇，仰头看着王超。
王超连连摆手，“兄弟，这怎么行，我还没感谢你，怎么能反倒收你的东西。”
吴朝阳笑道：“没关系，一个蛋糕而已。”
“那也不校”王超坚持不要，“这蛋糕一看就很贵。”
“不贵，江州百货今周年庆，免费送的。”吴朝阳弯腰拉过女孩儿的手，将蛋糕塞在了她的手里。“可，哥哥不爱吃蛋糕，你如果不要的话，我就只能扔进垃圾桶了。”
王可看了看吴朝阳，又仰头看着王超，“爸爸，扔进垃圾桶太浪费了”。
王超无奈地笑了笑：“还不赶紧跟哥哥谢谢。”
“谢谢哥哥。”王可眉开眼笑，立马就打开蛋糕，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眼睛发亮。
吴朝阳抬起身，正好看见王超看女儿的眼神，充满了怜惜、疼爱和忧愁。
“王哥，看你一脸的愁眉不展，是遇到麻烦了吗？”
王超点燃一根红梅烟，低头看了眼口吃蛋糕的女儿，淡淡道：“可的妈妈跟人跑了，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老家上学，但又找不到门路。这偌大的江州城，我们这样的人呆再久都是局外人，我连个能求情送礼的人都找不到。”
王超深吸了一口烟，微微低着头，眉头皱起深深的皱纹，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苍老得看上去有五十好几。
“马上就开学了，哎，都是我没用。”
吴朝阳安慰道：“听你口音应该是垫县人吧，你可以去找黄土火啊，他是你们垫县棒棒的大老板，以他在十八梯几十年的人脉关系，肯定没问题。”
王超额头的皱纹皱得更深，“垫县人也分亲疏远近，我和他不是一个村，连一个镇都不是，更何况他这样的大老板，哪里是见就能见。我去找过黄老板的堂弟黄善平...”
“哎。”王超叹了口气，愤怒中带着无奈。“这狗日的不但不办事，反而吞了我给他打点关系的钱。”
吴朝阳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可，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钱他也敢昧着良心吞。”
王超叹了口气，“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良心啊，去年年初提了一次抽成比例，今年又提了一次，现在还拖欠结算工钱，这些狗日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要不然他们拿来的钱花酒地。”
吴朝阳反问道：“你们都没意见吗？”
王超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意见又能怎么样，你不做，多的是人挤破头想进来做。”
吴朝阳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没道理，但却无力反抗的事情。
王超抬起头问道：“对了，兄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我叫吴朝阳。”
“你就是吴朝阳？”王超瞪大眼睛。
吴朝阳点零头，“怎么了？”
王超惊叹道：“朝阳兄弟，你现在可是十八梯棒棒界的名人啊，最近我听好多人提起你，你在厚慈街那一架打得惊动地。”
王超对吴朝阳竖起个大拇指，“打得好，那一架算是狠狠给了姓黄的一耳光。”
吴朝阳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奇妙就打起来了。
王超看了看四周，轻声道：“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跟其它人。那正好我去找黄良平问可转学的进展，恰好听见他和陈自强话，是他让陈自强找两个棒棒故意挑罗温饶事儿，是罗温那边莫名奇妙的放话让罗温棒棒尽量忍让我们垫县人，黄老板想试探下罗温饶底线。”
吴朝阳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蹲在地上吃蛋糕的女孩儿听见‘转学’两个字，仰着头望着吴朝阳，奶声奶气的问道：
“哥哥，他们不是城里人不能在城里上学，是真的吗？”
吴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几秒才回答道：“这个问题哥哥回答不了你，不过在哪里上学都一样，只要你肯努力学习，就算是在村里上学也能考上大学。”
女孩儿眼里露出恐慌，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了一下，“我不回去，婶婶打我，还不给我饭吃，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哥哥，你力气那么大那么厉害，一只手就能扶住爸爸的麻袋，能不能帮我到城里上学啊？”
王超苦笑了一下，“可，这种事不是力气大就行的。”
女孩儿转头望着王超，一双大眼睛雾蒙蒙含泪，“爸爸，那我是不是没有学上了？”
王超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沧桑的面庞满是坚定不移的决心，“可放心，爸爸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供你上学。”
王超抬头对吴朝阳笑了笑，“朝阳兄弟，我得赶紧把货送到市场去，今谢谢你了。”
“王哥客气了。”
女孩儿提着空蛋糕盒子起身，拉着吴朝阳的手道：“谢谢哥哥，这是我第一次吃蛋糕，太好吃了。”
吴朝阳俯下身子擦了擦女孩儿嘴角的蛋糕残渣，“不用谢，乖乖听爸爸的话。”
女孩儿嗯了一声，嘴在吴朝阳的脸上轻轻琢了一下。
“哥哥再见。”
吴朝阳摸了摸脸颊，转身看着父女俩的背影。
大手拉手。
明明很温馨。
心里却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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