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开心片刻,想起一桩事。
若冯英不能被公道制裁,那叶玉就只能自己执刀制裁。
她昔日被卫云骁的“谦让”迷惑,还以为自己真变厉害了。
然而在梁崇、以及那四个狱卒手下,她不堪一击。
她要变强、变厉害,才能手刃仇人!
皇后听她想学武,本想拒绝,在叶玉软磨硬泡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瞧着不过一时兴起,等吃了苦头,她也就不去了。
叶玉学文又学武,梁崇一人便能揽下这活计。
皇后短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好允了。
梁崇在宫里待的时间有限,定下隔日换一个学,次日轮到学武,叶玉换了一身干练的打扮。
她笔直地站在临时搭起来的武场,精神抖擞,毫无先前读书时的恹恹疲倦。
“我要学最厉害的招式!”
梁崇笑了笑,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把木剑。
“先用这个,等你熟练了再用真武器。”
两名陪读也得陪她一起练,不过才第一,刘孤月与裴茴叫苦不迭。
刘孤月才名远播,念词赋诗信手拈来。
但人如其名,因体弱肌肤惨白,身躯清薄瘦弱,气质清冷得如一轮弯曲的月牙。
叶玉觉得她有些眼熟,问了一下,才知道那是刘景昼的妹妹。
裴茴是个长得有福气的圆脸女孩,胃口极好,每日还会带吃来分享。
世家贵女身子弱,只在屋檐下扎马步,以免晒着。
有点根基的叶玉早已提木剑跟梁崇打起来,她求成心切,渴于在短期内获得最快的进步。
动作又急又快,偶尔夹着几招猝不及防的突袭。
梁崇也没教她这些滑头的打法,她自己学了招式变通而来。
皇帝知道叶玉学武,一下朝就来检查孩子功课。
李公公笑着在侧引路,“公主长得像皇后,赋像陛下,学得特别快,已经能和安定都尉打个不相上下。”
越吹越夸张,偏偏皇帝真信了,捋着短浅的胡茬乐个不停。
“家风如此,血脉传承罢了。”
完,他自己笑了起来,李公公赔笑附和,又几句吉祥话,逗得他开怀大笑。
一行人刚过一道宫墙,只待跨过一道门就能抵达武场。
叶玉攻势越来越猛,始终找不到梁崇的破绽,还被他挑了木剑。
细长的木剑脱手,在半空旋几圈,发出划破虚空的微鸣,急速落到墙外。
一道惨叫声响起,接着是几道严厉喝叱。
“什么人!”
“有刺客!”
“快保护陛下!”
叶玉闻声赶过去,一众侍卫拔刀护着人高马大的皇帝,旁边的李公公整齐的束发凌乱斜插着一把木剑。
他耸着肩膀,生怕再来一根。
“……”
一群人大眼瞪眼。
叶玉咽了咽口水,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三日过去。
刘景昼每日都会带点东西跑到西掖门等叶玉。
他们坐在门槛上,本是谈冯英与长治的事情,聊着聊着……
就聊到了哪种蛇羹好吃,上的鸟没有手,是如何筑巢的?
知道她学武磕碰受伤,刘景昼带了药膏给她抹,一边听她介绍鸟如何筑巢。
“鸟没有手,但是它有嘴啊。”
叶玉伸出双手给刘景昼擦药,努一努嘴巴,瞥了一眼胡饼。
刘景昼隔着油纸递给她咬一口,又放回腿上,继续抹药。
叶玉一边嚼,一边道:“有的鸟可以吐唾沫把树枝和叶子给糊紧,再用爪子扒拉一下,就好了。”
刘景昼听得认真,不解道,“那鸟巢漏风怎么办?”
叶玉笑了笑,“鸟的羽毛本来就可以遮风挡雨,破一点没事。”
刘景昼很捧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趁叶玉不注意,他拿出通宝楼修好的金镶玉镯戴到叶玉手腕上。
叶玉晃了晃剔透润泽的紫玉镯子,惊喜道:“给我的吗?”
刘景昼抿唇,脸颊有些热,那双褐色瞳仁闪烁流光,点点头。
叶玉大方道:“那你喜欢什么?我明拿来送给你。”
刘景昼苦口婆心道:“多注意点,别再伤着就校”
这算什么回礼?叶玉皱眉,看她这样,刘景昼立即改口;“那你给我点别的吧。”
叶玉点头,乡野趣事越越多,一支侍卫巡视经过。
在其位、谋其职,卫云骁不能把防守护卫的职责全丢给郎官。
每日换着地方亲自抽巡,今日经过未央宫的西掖门,又看见前几日那对相好。
远远一瞧,越看越不对劲,这一次他们没有以折扇覆面,有有笑。
他越看越气,暗暗捏紧拳头,
怪不得王闻之风轻云淡、梁崇每往宫里跑,刘景昼散了朝就不见踪迹……
原来那叶玉就藏在宫里。
他们三人全都知道,唯有他被蒙在鼓里!
叶玉头顶凤鸟衔珠的金缕步摇在日光下流光溢彩,能用得起这个规制的不是受宠宫妃便是公主。
想起李公公把叶玉尸身拿走后再无踪迹,只过一个时辰便陛下宣布寻回了公主。
哪个宫妃有胆子与朝廷命官私会?
那就是叶玉“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找回来的公主。
如此凑巧之事,他却没有想到一处?
想起那刘景昼与梁崇的与他合作……卫云骁眼睛微眯,嘲讽地轻哼一声。
一支侍卫行来,二人还在聊,卫云骁咳了咳:
“此为宫廷禁地,不可久留,都散了。”
二人闻声看过去,卫云骁沉着一张脸站在旁边,一双幽黑的眼眸看着他们,跟个煞神似的。
叶玉的手腕被刘景昼抓在手里抹药,紫玉镯子十分惹眼。
她内心一惊,连忙抽回来以长袖遮掩那个镯子。
刘景昼尴尬笑几声,“表兄,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光禄勋,不在衙门坐着喝茶,来这里打扰别人相会做什么?
刘景昼不满地轻哼一声,这不能怪他不讲规矩,是那梁崇先打破的。
他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再没点心机手段,叶玉都被拐跑了。
卫云骁一双锐利的眼眸在二人略有呆滞的面庞扫来扫去。
最后锁定在叶玉那张脸,他负责守卫宫廷、护卫陛下安全。
是最有可能与她碰面的,但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
这一切的缘由不过是她在躲着他罢了。
卫云骁面色冷凝,像个拆散眷侣的黑面判官,沉声道:
“还请公主离开簇,刘大人,此处靠近后宫,若无要事,切勿再来。”
叶玉尴尬笑笑,“既然这样,我先走了。”
两个饶相处和谐友好,三个饶关系过于窒息,叶玉脚底抹油般带着宫女溜走了。
刘景昼嗤笑一声,啪地一声甩开折扇摇晃,风流多情的眼眸俱是气恼。
“表兄公事公办,陛下有你是福气!”
完,他咬了一口吃剩的胡饼,转身离开。
卫云骁没给他眼神,双眼一直盯着那急匆匆逃离的背影,目光愈发幽深。
夜凉如水,苍穹似裹了黑幕,无星无月。
叶玉把玩刘景昼送的紫玉镯子,取下来放到妆匣收好。
玉质易碎,她舞刀弄剑,弄坏了可不好。
夜深了,叶玉拢着被子安睡。
长安的狱阁在幽暗寒凉的夜中冒起一团火光。
专用记录囚犯名册、口供、证物清单等狱讼档案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燕来县令徐旌、威武郡守常沛在墙面写下一封认罪血书。
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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