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底是什么?”
佛殿中,菩萨高坐莲台,用怜悯的目光俯视众生。唐锦年盘着一条腿坐在香坛上,这样对活佛问道。
活佛端坐在香坛下,手中捻着念珠,眼眉低垂,嘴唇一启一阖,默念佛经。他与唐锦年一高一低,仿佛参拜的是唐锦年而不是菩萨。
“我问的是——到底——是什么?”唐锦年把到底两个字压重了一些,“而不是之前我问过你那个问题,人是什么。”
捻念珠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动了起来,活佛反问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唐锦年嘴角一勾,挂起一抹邪笑:“是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从前几起你就有些魂不守舍,我问你原因,你感觉到地有异,必下警示,紧接着不久你就地震怒,雷罚降世,那根朝着京城去的纽带消失了,明地间又少了位人。自那夜后我就有了疑虑,到今终于是有了些头绪,所以才有此问。”
活佛微微一笑:“那你,你的头绪是什么。”
唐锦年把僧袍一撩,跳下桌来——他的衣服早早不能穿了,只能不情愿换了僧袍穿上,要不是还保留着一头长发,这形象几乎已经与僧人无异。
“之前我问你,你告诉我人便是与地连接,同地一体,故此自身便为地,举手投足皆有地之威,而你们隐世不出手的原因是怕引起灾。”唐锦年俯下身子,死死盯着活佛的眼睛。
活佛却仍然没有睁眼,只是手中停下了捻动念珠,他点零头:“没错,句句属实。”
“呵!”唐锦年冷笑一声,“可是真的只是这样么?”
活佛缓缓抬起眼睑,看向唐锦年,等待着他的下文。
“慈悲伟大的活佛大人,”唐锦年冷笑着,“到底,你到底是怕灾为害众生,还是……怕自己命不保?!”
“呵……”活佛慈祥一笑,点零头,“都有吧。”
活佛就这样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既然你承认,那我心里就有底了。”唐锦年轻佻地斜了活佛一眼,“所以所谓的什么与地连接的纽带,与地一体,不过是你得好听罢了。”
“哦?”活佛脸上挂着笑意,抬头看向唐锦年,“此话怎讲?”
唐锦年语气不屑:“难道不是?白了你们人就是一帮偷,窃取地无主之气,若是偷得少了,老爷这个主人家还发现不了,但若是偷得多了,老爷自然就能发现,一发现,当然就要收拾你们!别不承认,其实你们人就是一帮依附于地的寄生虫!”
活佛微微一笑:“在此世间,谁又不是依附这方地而活?”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唐锦年突然凑近,几乎贴到了活佛鼻尖,对着他怒目而视,“什么鬼人境,其实就是随时会被老爷收了性命的虫子,所以你们只敢心翼翼躲躲藏藏地活着!这样的人境,谁爱当谁当去!”
“话不能这样。”活佛摆了摆手,站起身往外走去,“谁都会死,只是早晚罢了,至少人境不用担心死在别人手上不是吗?”
“像这样苟且偷生有意思么?”唐锦年冷笑。
活佛转过头来,看向唐锦年的目光里透着一股狡黠:“你若能抗住罚,自然就不用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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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
雪沏茗坐在峭壁边上,白猿蹲在他的身边,他捏了捏拳头,肌肉反馈回来的感觉清晰地提醒着他力气大不如前,雪沏茗回头看向愚公,“你的罚又是什么东西?”
愚公给水缸中添了水,放下扁担:“顾名思义,当然就是老爷的惩罚了,无主之气都是老爷的,我们用多了他肯定要生气呗。那老爷一生气,当然就要降下罚了。”
雪沏茗挠了挠头皮,问道:“那——罚是什么样的?”
“打雷呗!”愚公咧嘴一笑,“先是看到上有漩涡,然后上地上噼里啪啦冒电火,再然后,轰的一声就劈下来了。”
雪沏茗歪了歪头:“那除了打雷呢?就没别的了?比如河倾泄火降世什么的?难道就只有打雷这一招?”
愚公一愣,望着思索了半才答道:“好像……只有打雷吧?反正我见过的就只有打雷了。”
“哈——原来老爷就是个一招鲜!”雪沏茗大笑起来,“你是在哪见过?难道你也被雷劈过?”
雪沏茗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愚公点零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是啊。”
“大爷的!”雪沏茗一个没坐稳差点掉下崖去,手忙脚乱爬起来,走到愚公身边就开始扒他衣服,嘴里还不忘问道,“赶紧给我瞅瞅,什么时候的事?被劈了几次?”
愚公轻轻一推雪沏茗就把他推得打了个滚,不慌不忙把衣服重新拉好,愚公这才道:“那是我刚入人境的事,那时我刚来到穹嵩山,山洪太汹涌,我故意引来雷劈下,将水道一分为二——我就被劈了两道雷,差点就要了我半条命去。”
“我去你大爷……”雪沏茗趴在地上忘了站起,喃喃道,“这都没死……牛逼啊大爷!”
愚公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嗨,我这算什么,还有人比我被劈的次数更多。”
“谁?”
“下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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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问仙?!”
百里孤城面色凝重,心知这是一段不足为外壤也的秘辛,他眼中带着疑惑:“鹤老前辈也曾受过罚?”
“这有何疑问?”盖聂盘腿坐在石榻上,山风吹进来,洞顶挂着的千百宝剑叮叮作响,声音清脆好听,盖聂道:“鹤问仙主动出世,已为道所不容,在不归岛一役更是拔剑全力施为,自然会引来罚。”
百里孤城吸了口冷气,顿了顿才把那句话问出口:“……几道?”
盖聂这次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才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他叹了一口气:“五道……所以,鹤问仙胜我远矣,自问我是没有胆子去接那五道雷的。”
“罚之雷,一雷更胜一雷,愈到后面,威力愈强。”盖聂继续道,“而鹤问仙,他甚至敢直接以剑迎之,就连罚在其剑下也只能一分为二……但这终究是个死循环。”
“死循环?”百里孤城抬头看向盖聂。
“嗯。”盖聂点零头,“你仔细想想,就是因为借用地无主之气,所以才引来罚,而要接下罚,则又要借用无主之气,这一借,罚又来,再借,再来。懂了吗?越借,罚威力越强,总会有扛不住的时候。”
“可是……鹤老前辈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百里孤城问道。
“谁知道呢?”盖聂自嘲一笑,“不管他懂不懂,他都比我们强太多了,不管是在武道上,还是在心性上——因为即使他死了,却仍然用自己的命告诉了我们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地……并非无法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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