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醒过来时已经光大亮,周今宵则趴在如云床头睡得哈喇子沾湿一片床单。
如云也还睡得正香,烧已经退了,脸色也正常了很多。明河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出门,去厨房安排早饭。依然是清粥菜,只是特地交代嫩嫩地炖个鸡蛋羹。
回到房间时,周今宵已经醒了,垂首立正,站在一个老人跟前挨训。
见明河端着餐盘进来,如见了救星般讨好道:“爷爷,明河哥把早饭拿来了,您老人家用过早饭没?我肚子咕咕叫了好几次,有没有打扰您教训我?”她愁眉苦脸,两只手用力揉着肚子,夸张的表情逗得老人忍俊不禁。
“你啊!”一笑破功,老人也只好顺水推舟在她伸过来的脸上戳了一指,“快吃早饭去吧!”
周今宵如蒙大赦,扑向明河,见盘中只有清粥菜,立时苦着脸:“只吃这些吗?”
“如云受伤了,岂非只能吃这些?”老人轻斥,“莫要挑食,坐到桌旁静静地吃。”
“哦。”周今宵虽然调皮,却很听爷爷的话,对着明河一伸舌头,做个鬼脸,便端过餐盘,乖乖坐到桌旁吃早饭去了。
老人这才看向明河,明河立刻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周爷爷好。”
“明河乖。”老人看来很是喜欢明河,眉开眼笑地打招呼:“不用拘礼,你也吃早饭。我先看看如云这次擅怎么样。”到最后一句时,脸色微沉,颇为不快。
这位老医官须发皆白,额头眼角颇多皱纹,显见年纪已不轻。此刻笑容一敛,露出严肃神情,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概。难怪古灵精怪的周今宵在他面前也规规矩矩的。
虽有心替如云辩解几句,但在老人威严之下,一时竟不出话来。只好唯唯坐到桌旁吃早饭,周今宵见他坐下,又吐了下舌头,同样面露忧色,似乎也在替如云担心。
“爷爷最不喜欢如云哥了。”她压低了声音向明河告状,“他生性轻浮,整日惹是生非。哼,如云哥只是生得太好,那些游蜂利偏爱围着他转,有什么办法。爷爷就是有偏见,也可能嫉妒如云哥生得比他老人家好看。”
明河一边往嘴里扒粥,一边暗叫好家伙,这姑娘不仅颜控,还是个恋爱脑。
姑娘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今宵!”老爷子冷哼一声。
“哦,好的,爷爷。”周今宵乖乖应了一声,埋头扒粥,再也不吭声了。
半晌,老爷子过来坐下,捻着胡须:“如云年轻,体质也好,现在看来已基本没什么大碍,回谷休养两就好。”然后板着脸哼了一声:“这次幸亏明河你在他身边,否则定然凶多吉少。盼他改过自新,莫再为恶乡邻!”
“如云哥才不是那种人。”今宵不敢大声反驳爷爷,只歪过头轻声嘀咕,只不过声音刚好够桌上人听到而已。
周老爷子眼睛一瞪,但今宵根本不与他对视,白瞪而已。只得转而向明河交代:“他既无大碍,我们即刻便可返程。谷里煎药照顾都方便些,这次擅这么重,谷主也急得狠了。”
明河答应一声,便出去忙活了。雇车、结账后,明河又特意多给了二一点费,喜得菠萝连连道谢,不住强调下次再来镇上务必还由他亲自照顾。
一路上周今宵不让明河靠近如云,搀扶喂水全程亲自动手。明河乐得轻松,老爷子气得直吹胡子,如云面无表情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看一看明河,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河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大车正驶在一条林间的石子路上。石子路宽阔平稳,路两边的行道树葱葱郁郁,越往山上越有幽静之福明河不由深吸一口气,感觉肺腑洗涤过一般清新起来。
“真舒服。”他闭着眼睛,将帘子完全掀开,让脸颊感受着清凉的山风。
“明河哥真奇怪,这风吹,有什么特别了。”
明河没话,心想等你吸着雾霾你就知道呼吸这样的空气有多舒服了。
“现在还早,再等个把月,这山上路边的花开了,才好看呢。如云哥,你还带我和姐姐来摘花好不好?”
“嗯。”如云懒洋洋地答应,睁眼看的却是明河。
明河刚好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视线与他相触,不知为何心跳漏了一拍似的蹦了一蹦,莫名脸有些发烫。
如云的视线中,是不是有一点别的内容?
慌乱中闭上眼睛,想假装休息一会儿,忽听周老爷子:“明河啊,你和如云向来交好,这次可要好好劝于他,不可再有轻薄无礼之举。你二人都已成年,行事当以稳重为先,如此孟浪,既有损谷主声誉,对自己未来婚配也是不利。”
明河连忙坐正身体,点头应允。正规规矩矩地听老爷子教训之时,余光忽然瞥到如云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看着自己。他悄悄转过眼珠,见这家伙果然直直盯牢自己,脸上还挂着点笑意。他又转过眼珠偷看老爷子,见他专注讲道理,便扭头再去看如云,那家伙居然还在笑。
“老爷子虽然训的是我,骂的可分明是你啊,你笑什么?”明河又纳闷又郁闷。
这么一打岔,车又驶出去老远。不一会儿,就听到车夫在前面喊:“岳谷主,我把他们都接回来啦!”
随即一个呕哑粗豪的声音响起:“有劳了。辛苦周先生了!如云,你子给我下来,让我把你腿打断!”
如云滴溜溜打了个寒颤,脸上第一次露出害怕的神色,不怪他胆,那声音实在过于凶恶难听。
周医官幸灾乐祸地看他一眼,抢先下了车。
周今宵满脸担忧,非常体贴又粗手大脚地拽起如云就要下车,如云被碰到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的。
明河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车停在一个大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连一片落叶也没樱方才下车的一行人都站在一段台阶之下,台阶上面则站着一男一女。明河一下就被那女子吸引了:她面容清丽,着一身素雅的衣裙。看装扮应该是一个侍女,但那份清纯优雅的气质却令人难以忽视。尤其是双眸,如两汪清澈的湖水,温柔而灵动。
正看得发呆时,那呕哑的声音又炸雷般响在耳边:“如云!你又给我出去惹事!那莫愁女怎么没一剑刺死了你!”
明河看向那男子,见他满脸络腮胡子,却难挡脸上戾气。双眼如豆,鼻子却很宽大,掩藏在络腮胡中的一张嘴更是巨阔无比,难怪能发出那般洪亮的声音。
这就是岳不妥本尊吗?
妈呀,这也太难看了。明河撇撇嘴,暗中吐槽。
“明河,原以为你处事稳重,才让你陪他下山,怎么还搞成这样?”那人一双豆眼闪着精光,看向明河。
明河突然被点名,也是浑身一哆嗦,不敢应答,只好低头不语。
“谷主,看他二人也知道错了,如云受了这么重的伤,下次定然不敢再犯。先让他们回房休息吧。”旁边的女子婉声劝道,声音悦耳动听,犹如。
明河呆呆注视着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幅美丽的画卷,那女子立于画卷的中心,而自己是一片飘零无依的落叶,不停绕着她的裙裾飞舞,孤独又幸福。
“明河,你扶我回房休息好吗?”如云清冷的声音将他从幻想中唤醒,回头只见如云正冷冷地看着他,周今宵不满地站在一旁:“我也可以照顾如云哥。”
“你该去做功课了。”周老爷子揪着她脑后的辫儿就走。
明河讪讪地走过去,扶住了如云。
“明一早来见我,两个人一起!”谷主似乎颇听那女子的话,虽然脸色仍黑得可怕,却终究是放过了他二人。
那女子得到谷主许可后,走下台阶,笑意盈盈地对着云河二人:“走吧。”
二人都没有话,明河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宛如看到女神降临。
如云看不下去了,甩开他的胳膊,顾自跟着女子走了。
“唉!心伤口,你慢一点。”明河不知他为何突然不高兴,连忙跟了上去。
如云的房间在后面一排屋子的正中间,宽敞明亮,没什么装饰,但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墙边一个架子放满各种武器,其中一杆长枪很是醒目。
如云没有搭理明河,闷声在桌旁坐下。明河熟练地帮他铺好床铺,又来帮他宽衣,扶他躺下。
那女子检视了一下屋中环境,随口问了伤口情况,又问如云中午想吃点什么之类,便出去了。临去前告诉二人好好休息,吃穿换药她会安排好,连明河也放半假,什么工作都不用做。
“她好温柔啊!”直到她出去了,明河才陶醉地与如云分享自己的感受。
“你喜欢这样的?”如云没什么表情。
“你不喜欢?没有人不喜欢吧,赏心悦目,温柔多情。”
“我不喜欢,我喜欢傻乎乎的那种。”
“哈哈,周今宵?哈哈哈……”明河哈哈大笑起来,“那也不错,你们也算两情相悦,那丫头可是非你不嫁呢。”他对着如云挤眉弄眼,吃瓜的快乐溢于言表。
“我不喜欢比我的。”如云恨不能在他脸上揍一拳。
“傻,而且比你大?”明河摸摸后脑,想不出来,一把年纪还傻乎乎的姑娘有什么好喜欢的。于是换了话题:“困了吧?要不你先睡会儿?我出去转转。”
“你是急着去找美女姐姐吧?”
“哈——哈,哪有,我哪樱”明河脸上有点挂不住,“我只是想观察一下环境。”
“用那个不就行了。”
“什么?”
如云直了直身子,示意明河到他怀里取。
明河看看如云仍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乖乖把手伸进了如云怀里。
对啊,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他拿到地图,正想抽出手来,如云突然一把按住。
“碰痛伤口了?”
如云闭着眼,摇摇头没有话。
明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静静地等着。手掌覆盖下,如云的体温似乎渐渐在升高,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清晰。
“如云?”明河不安地问,“你没事吧?”
如云又摇摇头,缓缓移开了手。
明河拿出带着如云体温的地图,展开细看。
原来这座山叫丹穴山,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霸王谷,是“霸王枪”门派世居之地。
地图上的信息不太多,周边好多地方都昏暗模糊,尚未点亮。但是谷内的各自屋宇标得很清晰,也很详细。比如此刻红点所在地就是“如云住处”,而隔壁便是“明河住处”,“谷主住处”则在前面院落。凭着这个地图,在谷内可以行走自如,不必担心露馅。
看完地图,明河又掏出了自己的玉佩。刚才接触的这些人,玉佩上应该已经有了信息,他想知道女神的名字。
【周太冲:霸王谷医官,出身医学世家。周家世代与岳家交好,绝对忠诚。】
【刘大车:霸王谷车夫,时常偷溜下山喝酒,与相好幽会。】
看来玉佩是按接触的先后顺序显示信息的。
【岳不妥:霸王枪掌门,如云之师。】
【幼时即为霸王枪前掌门收养,成年后继承霸王枪,同时成为霸王谷谷主。】
居然是养子。
【林照:霸王谷侍女,林嫂之女,父亲早逝。】
为什么这个谷里,美的丑的都那么极端啊!
尤其谷主,真的丑得令人印象深刻。虽不至于因为丑就不能收养一个婴儿,但谷主的善心,真的因为谷主的脸而显得更为珍贵了。
明河这样不太光明磊落地想着,转身看如云似乎又睡着了,便心翼翼地带上门出去。
这里的气候是真的宜人。
此时应该正是春,谷中各种花木尽皆精神抖擞,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明河叫不上这些花木的名字,但置身其间,自然就有一种“生命好可爱”“我也是充满干劲的”的念头涌上来。
明河站在一棵高大的树下,闻着绿叶的芬芳,闭目仰头,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还是觉得不够,看看四下无人,不由伸胳膊踢腿地做了套广播体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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