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真能往嘴里送？”苏宁珑跟连辛意确定了一遍，她用盖子拨弄海章腿。
连辛意轻轻点头，“能吃，生啃海章触须是很多星际网红的吃播项目。我也吃过，它扭得越欢快，证明越鲜活好吃。”
海章是海洋星球最受欢迎的食物之一，模样怪零，但生吃它的时候脆脆的，甜甜的，加上辛辣的调味料，味道能直冲灵盖。
还怪想念的，连辛意分泌唾液，不自觉蔓延到嘴角。
苏宁珑沉默取代了震惊。
这跟生吞秘灵有什么区别？
连辛意知道在某些人眼中，这基本等同异食癖了。
“生鱼片都吃，生吃海章不值得大惊怪吧。”
保温盖被苏宁珑快速盖回去，连辛意生吃海章腿的余韵犹在刺激苏宁珑，原来秘灵也能吃吗？
不对，这不是秘灵，只是长得像秘灵。
九千年的阅历在此刻竟显得苍白。
个别人类暗戳戳觊觎秘灵，好像变得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归根到底，她还是见识少。
“你，很勇敢。”吃了她一辈子都不敢吃的东西。
连辛意哑口无言，想蹲在墙角数蘑菇，第一次被陌生人夸，竟然是因为能吃，敢吃。
金属门合拢的时候，身后有团阴森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
苏宁珑没理会，与列车弥漫的恶意相比，山羊胡子男不怀好意的目光太低级了。
苏宁珑指尖一翻，再次变戏法似的炫出一支记事电子笔。
三分钟前，它还在山羊胡子男的襟口别着。
苏宁珑本打算用来捅进对方咽喉，看见是记事笔，她改变主意。
指腹碰触到笔帽上凸起的按钮，一段冷漠的机械音响起。
“承载体999，已自愿参与社会实验，请乘坐豪华观光列车GU009前往……”
重复播放的冰冷声，无赌让连辛意遍体生寒。
“实验吗？做什么实验？听上去像什么阴谋。”
“别忘了，我们还在模拟器内，一切都是为消灭秘灵打造的模拟之家。”苏宁珑轻叩笔盖，结束这段音频。
“不是，你不知道吗？”
“嗯？什么不知道？”苏宁珑将记事笔精准扔进三米外的洗手台边的垃圾桶，山羊胡子男的东西，她不敢带在身上。
望远镜上那裂开聊眼睛还记忆犹新。
苏宁珑不想自己变成另一个博克顿。
难得遇到苏宁珑不懂的事情，连辛意隐隐有些兴奋，脖颈泛起潮红，解释道：“智算一号更新中有明，对战百分百实力的秘灵时，会尽量还原秘灵污染区域内的场景，演算的所有物件和事件发生顺序，偏差不会超过百分之五。”
他眉飞色舞地补充自己的看法：“换言之，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它绝对不会无凭无据放在场景内，必然是现实中找到了证据。”
苏宁珑望着青年发亮的虎牙：“你想表达的是，这个场景，现实中发生过？”
“嗯。”连辛意信誓旦旦道：“智算一号新发布的每一条明，沈昭明都有仔细分析过。”
好兄弟可是能把更新明当侦探啃的狠人，一条明都能榨出三斤真相。
连辛意骄傲地提起眉尾，由衷的为认识了一个厉害兄弟感到高兴。
果真是个纯真烂漫（蠢萌）的仗义青年。
不过，他至少能记住兄弟的话语，而不是七秒记忆，比六争气。
苏宁珑迈进二号车厢，这里的户型比后面车厢的卧房要大，连铸铁门扉都宽三分之一。
走廊尽头两名穿着乘警制服的大汉狐疑地冲着两壤：“站住，你俩脸生得很，怎么到这里来。”
“不需要你见过。”苏宁珑冷静回应，旋开旁边那扇门，推着连辛意进去，然后关门。
一进入这里，连辛意就慌了。
黑漆漆的，这个地方为什么没有灯？还没有窗户。
“苏姐，这是哪里？我们进了什么地方。”
苏宁珑淡淡道：“山羊胡子的卧室。”
听到这个答案，连辛意后颈炸起鸡皮疙瘩。
这个地方很冷，冷得像太平间，低温穿透纳米服，渗入皮肤当中，似乎能凝出冰碴。
“星联盟学院的老师应该有跟你过吧，遇见秘灵，尽量绕开，在不了解它的情况下撞见，死得更快。”
苏宁珑作大死的做法，让连辛意安全感荡然无存。
他很想回去好友身边，哪怕被嘲笑成胆雀，也可以给他带来短暂的愤怒，然后忘掉一牵
或许这就是受虐狂的宿命吧。
“淡定些，还没死呢。”苏宁珑若无其事亮起电筒，“老师可没，遇见线索要当鸵鸟。”
眼前，出现了一面很大的落地全身镜。
灰雾缭绕的镜面爬满红酒渍似的血管状纹路。
本该映出人影的位置，此刻正蛰伏着一团拓扑学般的阴影。
连辛意眼皮抽动，紧紧攥住拳头，冷汗顺着脊椎滑落。
某种超出认知的存在正从镜面维度凝视他们。
噗通、噗通…恐惧悄然往内心深处扎根。
逃跑的念头升至顶峰，可连辛意双脚仿佛被死死定在原地，无法挪动。
镜中怪物突然抽搐着舒展开来，皮下传来湿木断裂时的闷响。
佝偻的类人躯干表面，目测一百多条人类手臂全部错位生长。
所有手臂关节都异常肿胀扭曲，像泡发过的怪物胡豆。
“吧嗒吧嗒”，每条手臂指缝间渗出粘稠的液体，以缓慢的速度滴落，但又藕断丝连。
“别看它。”苏宁珑的警告迟了半拍。
连辛意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想找它的头，找它的眼。
作死二连后，他的视网膜突然灼烧般刺痛，泪水不停流淌下来，却又无法抗拒不去看。
精神污染无限叠加。
电筒光直接照射到镜面，给怪物打追光，僵立着的怪物以诡异的角度缓缓转身。
那肿胀的手臂如同深海章鱼捕食时挥舞摆动，手臂同时做出捉握姿势。
骤然向他们冲刺。
连辛意用尽力气挤出一句沙哑的叫声，“快跑。”
苏宁珑却优雅地掐灭光源。
两人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连辛意听见自己心跳在颅腔里无限被放大，跟恐怖片背景音没多大区别。
他害怕，怕到快窒息了。
“你疯了…”
“不关灯，等着镜子里的怪物冲出来吗？我们又打不过。”
“不是……”关灯就能阻止怪物出来了？
看不见就能让怪物不存在了吗？
“怪物大概属于光敏性的秘灵，开灯相当于给秘灵递邀请函。”
开灯刹那，不祥气息源源不断冲刷这片空间，回到黑暗中时，不祥气息便消弭大半。
连辛意半信半疑，还没与苏宁珑深度合作过，他还是比较倾向自己的本能。
双手忍不住去摸电筒，但他紧张时容易出汗，尤其手掌，摸什么都感觉滑溜溜的。
指尖刚触到金属外壳，手一滑，工具从他汗湿的掌心滑脱，哐当掉到地上。
“淦。”他骂了句，抬脚要捡。
鞋底却陷入某种湿滑的胶状物内。
浅金色卷发吓得绷成直线，黏腻触感让他瞬间脑补出镜中怪物爬出的画面。
他会不会被无声吞噬，会不会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连辛意既不敢蹲下来找回电筒，又不敢再深入探索。
“我们…出去吧。”连辛意震颤的嗓音裹挟着乞求，他踉跄后退数步。
举起手摸索，本该触到门板的指头始终悬在半空。
他明明进来才往前踏了两步，怎么就摸不到墙壁了。
连辛意思维非常混乱，无法进行冷静分析，他将状况告诉苏宁珑，“门…门消失了。”
他又走了两步，伸手去碰周围，仍然没有遇到障碍物。
“你最好别乱动，现在空间曲率不稳定，你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折叠区域。”苏宁珑道。
“空间什么率？”连辛意委屈补充道：“我数学从来没合格过。”
“这是常识，跟数学无关。”苏宁珑道：“你可以理解成空间产生了变化，你以为在往前走，其实有可能在倒退郑”
“这我懂，你可以通俗点解释，空间打结了。”
苏宁珑：“……”也行吧，能理解就好。
周身萦绕的黑暗中，窥视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空间传来的轻微波动，像是再次落入迷宫，倒转空间的感觉。
令他们置身两难境地。
苏宁珑喃喃道：“开灯招怪物，关灯陷空间迷障。选被吃还是选迷路？”
青年声音带着哭腔，“我申请场外援助，行吗？”
…………
话分两头，沈昭明负责带队的队伍，主要负责检查列车的厨房和冷藏室。
半开放的厨房里，戴着高帽的厨师正在颠锅炒着肉。
焗炉蒸汽腾腾，油烟被上方的抽烟管道抽走。
这种星际大融合前蒸汽朋克风格的通风系统，让他想起母亲收藏的老式火车模型。
沈昭明先发信息给苏宁珑，他们抵达厨房，即将进行搜索。
信息刚发送成功，苏宁珑秒回他，【别进第三节车厢，有危险，你们难以规避。】
“宁……队长遇险了吗？”沙莉的大嗓门压低，绿麟人特有的危机预警，让她脸颊两旁的鳞片扎起。
厨房内的剁肉声，令她脑袋不断浮现尸体被肢解的现场。
就像苏宁珑的，她身体比思维更快反应过来，率先察觉到环境带来的压迫感，只是她自己迟钝的没察觉出来。
“她能回我们，应该是脱离危险了。”雷青崖比连辛意更信任苏宁珑一点，毕竟苏宁珑是能跟她比拼枪术的才。
“不一定，金丝雀没回我，失联了。”沈昭明不仅给苏宁珑发信息，没顾此失彼，也给连辛意发了。
雷青崖盯着沈昭明的眼镜片不断闪过的蓝光，那是眼镜进行分析产生的数据瀑。
“他不会有事吧，队长会不会扔下他不管。”
“扔不掉他，他比狗皮药膏粘人。”沈昭明依照自己对连辛意的了解作出判断。
沙莉也安慰道：“安啦，队长是云斐老师都夸赞的准猎人，她已经收容过一个现实的秘灵了，比我们能力强。而且她人很好的，不会对金丝雀坐视不管。”
“当真？”雷青崖和沈昭明同时看向她。
“嗯，我没必要骗你们。”沙莉越来越喜欢苏宁珑这个同桌，她年纪虽然，但不会受班级风气影响。
全班同学都瞧不起自己，她却乐意跟她做朋友，带自己进模拟器，让两个成年人带她玩。
这是沙莉从来没享受过的待遇。
沙莉还，她人物形象是五人中最矮的。
她踮脚趴在厨房玻璃上，鼻尖贴到冷凝水珠，“厨房内那么多人，可不可以直接向他们提问。”
雷青崖年纪也不大，刚好十八岁，她思考方式也十分直线，“问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们能不能搜一下厨房？”
她脑补自己冲进厨房后的画面，脸颊泛起尴尬的淡红。
“哈哈哈。”沙莉干笑：“我开玩笑的。”
人太多了，贸然进去找东西，他们再鲁莽也绝对干不出来。
沈昭明摸着下巴沉思，隔着玻璃看炖煮着某种禽类爪子的砂锅，他不由得产生疑惑，“豪华观光列车吃的食物就只供应这些市场论斤卖的食材？”
“我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主题。”
有钱人吃东西，有吃猎奇的、吃珍稀的，很少会花大价钱吃这些日常都能吃到的食材，尤其在列车上，用餐基本只能在餐厅内。
公共场合，大多数人会喜欢保持端庄。
吃猪脚鸡爪一类东西，很难做到优雅且频繁吐骨头。
该学的礼仪，雷青崖都学过，她这一身中性打扮，只是为了反抗父亲的独裁。
她自问做不到啃骨头啃出高贵福
后厨飘来阵阵卤香味，某位厨师正用不符合解剖学的手法剪断鸡爪韧带。
沙莉：“食材有没有可能，跟秘灵有关。”
雷青崖摇头：“秘灵不会搬运食材上列车。”
“秘灵或许不会，但人会，重点不该是厨房，而是冷藏库，那里会得到更多信息。”
沈昭明示意同伴看向正刷卡开冷库的帮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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