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下肚，苏妲己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眼中的冰冷与戒备也渐渐融化，虽然依旧带着一丝受惊鹿般的怯意，却不再是全然的抗拒。
武明月看着他这副模样，紧绷了一早上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这一次，苏妲己只是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温顺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暖，昨夜的懊悔与自责似乎也减轻了些许。
“还想吃什么？”
武明月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苏妲己舔了舔唇角，似乎还在回味点心的香甜，声：“暂时…饱了。”
武明月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依旧穿着的、被撕破了衣襟的月白锦袍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她起身，想去取件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却在转身的瞬间，又改变了主意。
她重新坐下，凝视着苏妲己。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垂下头。
“过来。”
武明月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苏妲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挪动身体，稍微靠近了她一点。
下一刻，武明月手臂一伸，揽住他的腰，稍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安置在自己腿上，让他侧坐在自己怀中，背靠着凉亭的柱子。
“陛…陛下！”
苏妲己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僵硬，双手下意识地抵在武明月胸前，想要挣扎。
这姿势太过亲昵，让他耳根都烧了起来。
“别动。”
武明月手臂收紧，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窝，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陪朕看看这园子里的景致。今日早朝，朕免了。”
为了他，连早朝都免了？
苏妲己心中一跳，挣扎的力道不自觉地了下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属于女帝的温热体温和沉稳心跳，与昨夜那令人恐惧的失控截然不同，此刻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微微侧过头，能看到武明月线条优美的下颌。
她似乎真的只是想抱着他看风景，并没有其他意图。
御花园的晨景确实很美，鸟语花香，清新宜人。可苏妲己的心思，却完全不在风景上。
武明月抱着怀中温软的身体，心中一片宁静。
昨夜的混乱与失控，似乎都被这清晨的微风与怀中饶温度所抚平。
她低头，看着苏妲己露出的那一截细腻的后颈，以及微微泛红的耳垂，心中微软。
她想起昨夜他痛苦干呕的模样，还有那腹深处不适的细微呻吟。
当时她酒意上头，只觉得烦躁，如今清醒过来，却品出几分不对劲。
她的手，不自觉地从他的腰间上移，轻轻覆在了他平坦的腹上。
苏妲己身体又是一僵，呼吸都屏住了几分。
“这里…还难受吗？”
武明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心翼翼的探寻。
她的掌心温热，隔着几层衣料，贴在他的腹上，轻轻揉了揉。
“没…没有了。”
苏妲己声音有些发颤。陛下的手……
“真的？”
武明月不太相信。
昨晚他吐得那么厉害，脸色惨白如纸，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记得太医署的典籍中记载过，男子体质特殊，若承雨露，偶有孕育的可能，只是极为罕见，且初期反应与寻常水土不服或肠胃不适相似。
难道……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般在武明月心中疯长。
她的狐狸，这么娇弱，又经历了昨夜那样的惊吓……
武明月的心脏猛地收紧，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了上来。
不是单纯的喜悦，也不是简单的责任，而是一种混杂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丝茫然的复杂感受。
“昨夜你吐得厉害，”
武明月的声音更加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除了酒气，是不是还有别的不适？”
苏妲己被她问得有些懵。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确实恶心得厉害，但除了被陛下粗暴对待的恐惧和酒气熏染的难受，似乎也没有其他特别的感觉。
只是胃里翻江倒海，后来又觉得腹有些隐隐的坠胀不适，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恐惧所掩盖了。
“就…就是恶心，想吐…”
他声回答，不太明白陛下为何如此追问。
武明月眉头蹙得更紧。
她另一只手轻轻抬起苏妲己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妲己，你仔细感受一下，现在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比如…酸胀？或者别的？”
她的眼神太过认真，带着一种苏妲己看不懂的深邃。
他被她看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腹。
被她温热的手掌覆盖着的地方，暖洋洋的，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异样的感觉，但又不清楚是什么。
“好像…有一点点…”苏妲己不确定地。
武明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子！”她忽然扬声对外喊道。
候在凉亭外的宫男林立刻跑着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立刻宣太医院院使，还有几位擅长调理男子身体的御医，到紫宸殿候着。”
武明月语气不容置疑，“另外，从今日起，皇夫殿下的膳食，全部由尚食局的掌膳亲自料理，务必清淡滋补，所有食材都要用最新鲜上等的。每日三餐并两顿点心，都给朕用心备着，不得有丝毫差池！”
林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听到“调理男子身体”、“皇夫殿下膳食”这些字眼，再联想到昨夜是陛下与皇夫的新婚之夜，心中顿时有了些猜测，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着，便急匆匆地退出去传旨了。
苏妲己听着武明月这一连串的吩咐，更加茫然了。
调理男子身体？膳食？这是做什么？
他抬头看向武明月，眼中满是困惑：“陛下，我…我没什么大碍，不用这么麻烦太医和尚食局的。”
武明月看着他懵懂的样子，心中微软，伸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语气却带着不容商量的霸道：“听话。你的身子要紧。”她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的腹，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与郑重，“这里…有我们的家伙了，不能大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脸上血色褪尽，又猛地涌上一阵红晕，手足无措起来。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总管匆匆赶来，神色焦急：“启禀陛下，几位辅政大臣在御书房求见，是有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情，请陛…”
话未完，便被武明月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知道了。”
武明月面无表情，但苏妲己能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紧了紧。
她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声音带着一丝安抚：“你先回寝殿歇着，让宫人伺候你换身衣裳。太医很快就到，别怕，一切有朕。”
完，她心翼翼地将苏妲己从腿上放下，站起身。
那一瞬间，属于女帝的威严与果决再次回到了她身上。
她理了理衣袍，对苏妲己道：“等朕处理完政事就回来看你。”
苏妲己呆呆地点零头，脑子里还回荡着“家伙”三个字，以及武明月那句“一切有朕”。
武明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带着内侍总管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御花园。
直到武明月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苏妲己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腹，心中一片混乱。
他在凉亭里呆坐了片刻，林子已经带着几个宫人过来，请他回寝殿更衣。
换好干净的衣裳，用了些清淡的早粥，苏妲己依旧觉得心神不宁。
他不想待在寝殿里胡思乱想，也不想那么快就面对太医的“问诊”。
“林，”苏妲己开口，“我想出宫去走走。”
作为皇夫，他如今在大武的地位非同一般，按理出入宫闱应该是有一定自由的。
他想去宫外透透气，也想去自己以前常去的书局看看。
林应了声，便在前引路，带着苏妲己往宫门方向走去。
然而，当他们来到神武门，准备出宫时，却被一队盔甲鲜明的宫门侍卫拦了下来。
为首的侍卫队长面无表情，声音洪亮：“皇夫殿下请留步。陛下有旨，今日您不宜外出，请回宫好生歇息。”
苏妲己一愣。
陛下有旨？
她什么时候下的旨意？是怕他乱跑，还是…因为那个“家伙”？
他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快。
他堂堂皇夫，怎么连出宫的权利都没有了？
“本宫只是想出去随意走走，很快就回来。”
苏妲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
侍卫队长依旧不为所动，拱手道：“殿下，请恕我等不能从命。陛下吩咐了，您今日万不可出宫。若有任何需求，只管吩咐宫人去办便是。”
这下，苏妲己是真的有些恼了。
他本就因为昨夜和今晨的事情心情复杂，此刻又被如此强硬地阻拦，一股委屈和郁闷涌上心头。
他抿了抿唇，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平日里的温顺胆怯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执拗。
他转头对身后的林：“林，去，把你前几日得的那些糖霜梅子取一些来。”
林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应了声，不多时便捧着一个巧的食盒回来了。
苏妲己接过食盒，打开，里面是晶莹剔透、裹着糖霜的梅子，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他捏起一颗，递给站在神武门内侧、并未参与阻拦他的另一名侍卫，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这位姐姐辛苦了，这梅子酸甜可口，你尝尝看。”
那侍卫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皇夫殿下赏。”
苏妲己又捏起几颗，分给旁边其他几位没有直接拦他的侍卫，每个人都笑盈盈地道了谢。
唯独拦住他的那位侍卫队长，以及他身后的几名侍卫，苏妲己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是空气一般。
分完一圈，苏妲己将食盒递还给林，然后看着那几位依旧板着脸拦路的侍卫，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脾气：“不让我出去就算了！林，我们回去了！这里的风景也不好，梅子也不给某些不懂规矩的人吃！”
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带着几分气鼓鼓的意味。
那几名拦路的侍卫面面相觑，尤其是那位侍卫队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们是奉旨行事，可这位新晋的皇夫殿下，这耍性子的方式，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算是给她们下马威吗？用几颗梅子？
林跟在苏妲己身后，努力憋着笑。
他家主子，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记仇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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