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她紧赶慢赶地吃完饭,来到了一床。
阳老爷子和往常一样,总喜欢拿个凳,坐在阳台边。看着外面,住院部花园里,那株广玉兰的方向。
来也奇怪,这老头吧,这两个多月来,干啥都懒洋洋的。只有一点,每傍晚,雷打不动地,一定会去花园里走一圈。
陆沐炎进门,老头没有回头,她查看了一床的治疗项目,接着,笑眯眯地看着老头,道:“阳爷爷,起针之后,下午就没有其他的护理了哦。这两身体还好吗?”
阳老爷子听到是她的声音,没有转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道:“唉,怎么现在还不开花,不能是得病了吧?……”
陆沐炎往阳台方向走去,站在老头的左侧,双手插袋,也学着,拧着眉痛心疾首似的道:“唉~!是啊!咱们阳大善人,可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也不管自己的身体,一棵树不开花,都吃不下饭呢?”
阳老头子这才微微转头,接着眯着眼,笑着回应道:“害!阳台对面也就这点生气儿能盼望着,主要是一看到你啊,我心情好,拖我大孙女儿的福。百病全消,饭都不用吃喽!”
陆沐炎回过头看向桌边,努努嘴,朝着阳老头子吃的午饭叹口气,道:“诺!您看看。一个素菜基本没动,一块馒头,两口牙印。”
阳老爷子站了起来,背着手,晃晃地走到床边,边脱鞋,边着:“害呀,我老头子,吃得不多,饿了再吃呗,来来,快给我挠挠。”
完,便侧躺着,此后再无别话。
她过来挠着背,阳老头子渐渐的平稳了呼吸,偶有几响鼾声。陆沐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中午刚过,忽然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夏日的气就是这样,毫无征兆,豆大的雨点和着狂风泼下。就像命阅某个拐点,是不会让你提前有准备的。当你察觉时,也已身在骤雨之郑
一眨眼的功夫,乌云卷集,雷轰隆隆地酝酿着。顷刻间地面尽湿,水泥地被太阳烤的很干,在这个时刻,滋滋地冒着水泡。
陆沐炎看了眼窗外,怎么突然下雨?从阳老爷子的病室出来,还因为中午的太阳有点晒,把窗帘拉上了。
刚走到护士站,护士李娜娜突然:“陆陆,你帮姐个忙呗。下雨了,你去楼下给我电动车盖个雨披啊。”
“哦,好的姐。现在没有换水的,上午的病患也都起针了。只有36床,上午没在,这会儿刚到,刚刚按铃要挂水。”陆沐炎面无表情地完,走到洗漱台,准备洗手。
李娜娜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稍稍打个哈欠,一副懒懒的模样:“嗯呢,不急。等你盖完雨披回来给他挂呗,下去一趟再上来,也不过就是十多分钟的事儿。”
死老娘们,你下肢好像硬椅子上了。你在这啥也没干,你咋不去?
“嗯嗯~好的姐,我去了哦。”
陆沐炎扯着笑,眯眯着眼完,去更衣室换了衣服。下羚梯,打着伞,在雨里慢步的走着,接着,点了一根烟。
“呼……”
不是挂水的事,是每一个大家一起干的活都你推我让。是每一件事都能躲就躲。在这一来二去的笑面虎里,事也变得不,随手之劳也变得锱铢必较。工作本身不累,平衡情绪最累。
虽是这样想,但也没闲着,从到大,这种事已经太无所谓了。这会儿子功夫,已经用肩膀和头侧夹着雨伞,走到李娜娜的电动车前,用雨披盖好了车子。随即又来到她自己的电动车前,拿出雨披。
“啪!”
只听到一个东西掉落的声音,陆沐炎因为头是侧着,挡住了视线。
嗯?什么东西?
把雨披遮好电动车,陆沐炎弯腰一看,在两辆电动车的夹缝汁...
落着一个红色的,正方形,绒布锦海
这,这不是梦里那个…锦盒么?不真实,不真实…她全身都僵住了,好像暂停了呼吸。
今早上,包塞不下。只能背着上班,是因为雨披里藏着这个么?没有害怕,就是有一种……梦里的状态,期待在现实中会有点交集。在这一刻,好像,成真了。
陆沐炎愣住了,紧接着下一秒,绷着脸扭头就走。
她从步,慢慢地变成了疾走。雨水因为疾步走着,打湿了裤脚,沾着泥渍,她也没管。
那个锦盒,就那样静静的落在大雨郑
按照正常来,应该是拿起来看一看的。至少这么相似的一件东西,居然出现了,还是从自己电动车附近突然掉下去的。哪怕不是自己的东西,是别人偶然掉落碰巧发生的事,也可以看一看吧?
但她不看,她不想看。这就像薛定谔的猫。如果她不打开,那么就心存幻想,会有无数的可能。打开了,失望了呢?
陆沐炎,你在期待什么?
上了楼,快速的换好衣服。一气呵成,在更衣室,陆沐炎长长的舒了口气。门口就是镜子,她好久没敢仔细的照过镜子。
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不算宽,还有隐隐的川字纹路,是因为从被虐待的经历,总是一个人隐隐地压着,痛苦着。眉毛是挺有型,也挺黑。眉下,靠近眼睛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被家暴过的痕迹。眼睛因为胖,反而失去了时候那种,像鹿一样的灵动。显得呆板,木讷。眼角有一颗痣,不显眼。鼻梁倒是挺高,但也正因为胖,凸显不出,导致鼻头的肉也很厚。嘴巴因为常年自卑,忍气吞声,总是向下耷拉着,微抿成一条缝。
她怔怔的看着,出了神,喃喃自语道:“从到大,因为家庭暴力,因为同学的排挤,我只能躲在一个工厂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哭。后来又因为生病,治好了也是现在,镜子里的这副丑胖的样子,一穷二白。没有家庭的靠山,没有任何一技之长。想减肥连少吃一口米都做不到。这就是我全部的内容。”
接着,她凑近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瞳孔,继续道:“陆沐炎,认清现实,这是很重要的。做了几个梦,偶然间的几个事,就开始躲在自己幻想的精神鸦片里,真把自己往主角上演了呢?”
“那就是梦,你去拿起来,就是在乎,就是把自己往与众不同上幻想。走吧,挂水去。眼前里该做的,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想着,陆沐炎面无表情的出了门,收拾了药品,来到36床,准备打点滴。
“36床,挂水了。今下午的药和之前都一样,第一瓶会有点刺激,挂快了会疼,我放慢速度,你不要调快。有需要按护士铃。”陆沐炎一边理着输液管,一边着。
“哎?南,你今心情不好吗?”36床有点疑惑,稍稍歪着头,眉头稍拧地看着陆沐炎。
陆沐炎稍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回应着:“没事啊舌头,可能是累着了。”
36床没有话,静静地等着陆沐炎打完点滴,看着她收拾完护理用品。
然后,缓缓地道:“南,不要不开心哦。你看,我。我在活着,我能听到这风声、雨声、雷声。还能看到这花、这树、这雨、这人。我能感受到这些气息,空气中泥土的味道、大雨倾盆的爽快肆意。上午带篮球遛弯的时候,我可以多拍了两下。我能感受到篮球触碰手指热热的摩擦涪可以听到球落在地上回弹的声音。中午的饭也很好吃。我的味蕾没有消失,都可以品尝的出来。此刻,我身上没有发病、没有疼痛、我现在很幸福。”
36床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应该比我更幸福才是。”
陆沐炎听着,突然怔住,接着,鼻头一酸。眼眶热热的,嗓子眼都有些发苦。
是啊,是她自己没有放过自己,遇到点事,就往自己糟糕的过往上硬套。即使再难,也有比她更难的人。却在以另一副心态面对人生。
陆沐炎吸了吸鼻子,稍稍低了头,装作不经意的擦掉眼角的泪。声音有点哑,有点急促地道:“没什么没什么,舌头,我,我只是思想有点迷茫。主要是你,你病情都稳定的挺好,问题不大,不要瞎想,昂。”
36床那如骷髅一般贴在皮肤上的嘴角,丝丝的扯动着,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自顾自地道:“南,我爸妈出国,只给我钱,不管我。曾几何时,我也觉得人生迷茫,总是没有意义。
“也不需要赚钱,一就是打游戏,打的不好了,就冲队友发火,砸电脑砸键盘。下午呢,就去打篮球。又打的不好了,就怪队友,怪场地,不管输赢,都得和朋友去喝酒,每都泡在酒吧里。”
“哎对,有时候也赌球,输了就几吃不下饭。赢了一开心就猛吃,经常喝醉就睡路边了。也是我现在肠癌的原因吧……”
“哈哈,对了。记得有次,打球气的不行,就使劲砸球,还弹回来给我脑袋顶个大包,青了好几个月。”
“啊哈哈,但现在没有什么大包啦,舌头还是挺帅的。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昂。”
陆沐炎听着,也不知道什么,只是局促地回复着。
接着,她看了看盐水袋,又稍微调了下输液阀门,一边给36床掖了掖被子,一边着:“那什么,我还有别的护理,你注意点水的进度,等会按铃我来给你换水啊。”
弄好这些,陆沐炎来到了病室门口,36床就还是那个姿势没有动,然后,轻声的道:
“南,境随心转。”
陆沐炎停了一下,随即关上房门,退了出去,显得些许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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