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的画画，念乔看着他那些画，虽然早就听过念恩的画作现在千金难求，事业上如日中可是她总觉得那画里用色过于诡异，分明是一团艳丽的颜色，可那艳丽背后透着森森的寒意。
饭做好了，念乔上楼叫念恩吃饭，他的房间在四楼，自从他走后，一直空置着，念乔很久没上过四楼，抬头敲门之前，扭头却看背后的那间房门开了。
念恩从里头走出来，“姐。”
念乔朝那屋子里看了一眼，念柏的房间还跟从前一样，没有变化，之间房门一直锁着的。念恩回来后才给了他钥匙。
念乔没问他在里面做什么，声吃饭了。便先一步下楼了。
念恩跟在后头下来，吃过午饭，念乔给吴妈留下一笔钱，用作平时吃穿用度，另外要她多留意念恩，总觉得他情绪不对。
念乔走时，念恩坐在沙发上，她在门口换了鞋，遥遥的对他：“我走了，你记得请人来给院子剪草。”
念恩看着窗外发呆，没有应声。
念乔没再叫他，拿了车钥匙从家里出来。
这会不是高峰期，街上车流不多，念乔在花店买了束花。去看念薇。
医院一如既往的沉闷，四面白漆漆的墙，护士的白色制服，还有白色的灯管，都叫她难受。
念乔进来时，看到花瓶里有一束百合，她并没嘱咐病房每日送花，大概是简崇明的意思，那束花还新鲜着。于是念乔另找了一个输液瓶给她装上。
医院到处都是输液瓶， 她拿瓶子去洗时，碰见芸在洗碗，见了她很高心道：“又来看姐姐啊！简太。”斤丽叼血。
念乔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一直照顾她，还给病房送花。”
芸疑惑的道：“我没有送花啊。”
“那……”
芸想了想道：“可能是别人送的罢，最近总有人偷偷遛进病房看她。”
见她表情疑惑，芸道：“其实也不是坏人，是我们医院的护士，不过不是同一栋病房，而且她只是护工，不算正式护士。”
医院食堂有股不出的味道，混杂着各式病人与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身上的味道，但是偌大一个食堂。坐满了人。.
芸带着她里头转了一遍，最后指着角落里一张桌子对她道：“就是她。”
念乔跟她道了声谢，只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面前那碗白米饭放了太多水，米煮得很渣，一点不好吃，食堂也不是没有好饭，可是她只买得起一份最普通的午饭，一两米饭三个素菜，在洛城这样的南方城市，七元钱一份的午饭，还能计较什么。
她想起中午时爸爸打的那个电话，一张口还没话，她就，我下午会寄钱过去。
她出生的那个山沟里，多少人都吃不饱饭，可是每一家都拼命生孩子，她家里加上她有七个孩子，爸爸是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除了种田什么都不会，母亲年轻时在城里打过一阵子零工， 没念过几年书的乡下丫头，在城里能打的工屈指可数。
可她母亲回来时，仍算是衣锦还乡，身上穿的戴的全是时髦的玩意，乡下几十年都没见过，最奇特的身上还有一股香味，老远就闻得见，十里八村的人都来看她。
到现在家里还摆着那半瓶香水，香味早就淡了，母亲每回起往事的时候总要打开瓶盖子闻闻。
乐灵时候听母亲讲自己风光事迹，后来她来到城里，头一次闻到那种香味，是在一个穿着暴露的夜总会姐身上。
那种艳俗刺鼻的廉价香水，跟家里那半瓶的味道一模一样。
母亲即便回到乡下，也还是没丢掉她在城里筑起的世界，她有成千上百的理由要钱，除了她，大姐二姐三姐也都被打发到外头打工，每个月固定交钱给她，老五跟两个弟弟还，父亲只会种田，那两亩荒山上的薄田只够口粮。
想到这些糟心事，她更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看到面前一双笔直的腿，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尖头的高跟鞋，那鞋子前端镶了两圈钻石，鞋的尖缘是包上去的一块斑马纹的翻毛皮，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乐灵姐吗？”
头顶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乐灵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脸，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即在心里否定，不是她。
“你是……”
念乔道：“我是22楼的病房的家属，我听你最近一直在往病房送花，我想知道送花的是谁？”
终于找上门来了，乐灵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她身上还只是那件洗薄聊淡绿色的护工服，因为热，头发粘着汗水腻在脸上，而她那么光鲜亮丽，身上的白裙子纤尘不染，皮肤白得像玉脂，她在她面前，更加的相形见绌。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的：“打扰你吃饭了。”
乐灵：“没事。”
迅速收拾起餐盘，放到那边的塑料框里，“咱们出去罢。”
她带她来到病房一楼的大厅，这个时候是饭点，大厅没什么人，冷气口底下有些凉气，她站在那里，汗还是不住的往下流。
“让我送花的是我的一位病人，他认识那个病人，我只是代他办事。”
念乔早就猜到是顾淮安，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
“如果你想见他的话，我会转达。”
“不。”念乔下意识的拒绝，“不，不用见他。”
她若想见他，早就见了，她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去见他，一方面愧疚，一方面她又隐隐约约的恨他，那恨意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好无力。
他已经为她吃尽了苦，她何偿不是。
到底谁更该恨谁，已经分辨不清了。
乐灵看着她的脸色由青到白，渐渐平静下来，“请你替我谢谢他。”
念乔完，从包里取出钱夹也没看数目，胡乱的掏出一把钱塞给她，“替我买点补品给他。”
或许他不需要，顾家哪会缺这个，可是她不知道该给他买点什么了。
又了一声“谢谢。”她便仓皇逃走了。
乐灵抓着那把钱，她一向是爱钱的，可是今她却觉得这钱烫手，很想追上去还给她，只是她已经跑远了。
乐灵来到九楼，还是吃饭时间，她远远的朝那间病房看了一眼，今顾家老爷子来了，在陪儿子吃饭，她这个时候进去不好。
乐灵在抽屉里找了个信封，把钱一张张铺平展，装到里头，放到自己护工服的口袋里，同班的同事吃过饭回来，朝她打招呼，她也只是一笑而过，目光直盯盯的望着那病房。
看到顾衍东带着人出来，她站起身，“顾先生要走啊。”
顾衍东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冷漠的离去。
他一向高冷，乐灵并不在乎，走到病房门前，敲敲门，听见里头传来请进，她推门进去。
餐桌已经撤了，顾淮安靠在那里看书，看见她，放下书道：“你来啦。”
乐灵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装了钱的信封放到他的床头柜上，“这些钱是22楼家属给的，谢谢你。”
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以为他是介意她收了她的钱，解释的道：“我没想要这个钱，可是她扔下钱就跑了。”
过了一会，顾淮安笑了笑道：“她给你的，你拿着就好了。”
乐灵没有去拿那个钱。
顾淮安拿信封亲手递给她，乐灵僵持了一会，接了过来。
屋子里的气氛沉默得吓人，他目光重新放回书页上，可并不像是在看书的样子，就那么静了片刻道：“她还什么了？”
“没什么，我问她愿不愿意见您，她很慌张得不用。”
“很慌张吗？”
乐灵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既然他问了，她努力回忆了一下，用力的点点头，“是的。”
顾淮安笑了起来，并不是愉悦的笑意，仿佛带着一丝冷嘲，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出去罢。”
“那……花还送吗？”
“送。”
“我知道了。”
叶灵从房里退了回来，隔着玻璃去看时，顾淮安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她摸了摸兜里里的信封，厚厚的一沓。
她曾拿照片给顾少爷看过，不知道他怎么想，但她今第一次见那女的，直觉跟22楼那个病人好像啊，可又不像，不出是哪里不同，就是叫人奇怪。
病房里放了空气净化气，没有那些刺鼻的味道，顾淮安静坐了一会，拿起一旁的手机，那个手机，他早就停用了，手机通话记录还留在最后的那一，她给他打的未接还在上面，一共31个电话。
他从手术台上醒过来时，首先做的事情就是让护士把他的手机拿过来，看她再打电话来没。
后来知道她出事后，他一直后悔，没有去接这些电话，他在想，她要跟他什么呢？
一定会对不起，请他原谅。
可是傻瓜，他根本不恨她，为什么要求他原谅呢？
他根本不恨她，他恨不起来，因为那是念乔啊！
他把手机搁到被子上，从枕下又拿出一个手机，那是他现在用的，上面只有一个号码，是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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