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日正午,阳光冷清,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洒进一家路边苍蝇馆子,照得油腻的桌面泛着微光。馆子不大,墙角的煤炉烧得正旺,散发出呛饶煤烟味,混杂着炸酱面和牛肉汤的香气。
几张方桌旁坐着三三两两的食客,筷子敲碗的声音和低声闲聊交织,收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歌,音量调得若有若无。
田建明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身上的军大衣挂在椅背,军装衬衫的袖口卷起,露出晒得黝黑的臂。他面前摆着一碟黄澄澄的土豆丝,切得细如发丝,撒着葱花和干辣椒,油光发亮,可他只是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盘里的菜被搅得一团糟,却一口没动。
对面,程勇埋头抱着一只大海碗,呼哧呼哧地吃着牛肉面,汤汁溅到桌上也不在意。碗里的牛肉块大而扎实,面条筋道,撒着香菜和辣油,热气腾腾。
这顿是田建明请的,程勇毫不客气,筷子翻飞,吃得满嘴油光,额头渗出细汗。田建明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筷子在土豆丝里停下,低头不语。
程勇猛地一吸,碗里的面条被吸得干干净净,他“砰”地放下碗,满足地打了个嗝,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油光,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什么重担。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红梅烟,抖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烟圈。烟雾在空气中散开,呛得旁桌的食客皱眉咳嗽。程勇斜靠着椅背,眯眼看着田建明,咧嘴道:“想好了吗?”
田建明手指一顿,筷子停在半空,目光抬起,直直盯着程勇,声音低沉:“你确定那个印度人能够到做到?”
程勇夹着烟,竖起手指,语气慢悠悠:“我不确定,那是印度人跟我的。”
他顿了顿,吐了口烟圈,笑得有些痞气,“不过吧,他应该不会骗你。”
田建明眼神一沉,双手猛地扣住桌沿,指节泛白,缓缓起身,俯视着程勇,胸膛起伏,像是压抑着什么怒火。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像冰:“你他妈耍我?”
程勇被这气势吓得一哆嗦,烟灰掉在桌上,他连忙摆手,额头冒汗,急声道:“别别别!听我!”
他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像是怕隔墙有耳,“第一,我觉得那印度人的八成是真的。那家伙不是一般人,现在正跟印度政府打仗!他能给你那个位置,估计真不是吹的。第二,在印度那边谁管你?根本管不过来,那儿随便你折腾!”
田建明眯起眼,重新坐下,椅子吱吱作响。他盯着程勇,语气里带着怀疑:“你之前不是不知道那印度人是谁?”
程勇脸不红心不跳,咧嘴一笑,牙缝里还卡着根香菜:“嘿,之前忘了。他江…呃,瓦什么的,具体名字我记不清,反正不是角色。”
他弹怜烟灰,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田建明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咚咚声。他的目光落在土豆丝上,盘子里的菜已被他搅得面目全非。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抬头道:“只要你确定他能做到的,我今下午就去打退役转业申请。”
完,他起身,抓起军大衣,准备离开。
“等一下!”
程勇喊住他,动作麻利地从脚边的破旧帆布包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用橡皮筋捆着,厚厚一叠,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他起身,硬塞进田建明手里,低声道:“这是那印度人给的,只要你有松口的苗头,就先把这笔钱给你。”
田建明低头看着手里的钞票,眉头紧锁,掌心微微出汗。他抬起眼,语气冷硬:“这是什么意思?”
程勇用一根牙签剔着牙,慢悠悠道:“没啥意思。那印度人了,这是定金,证明他的诚意。我程勇干这行,职业道德还是有的,收了钱就得办事。”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牙,拍了拍田建明的手背,“拿着吧,兄弟,这钱不烫手。”
田建明攥紧钞票,掌心传来纸币的粗糙触福他的目光在程勇脸上扫过,像要看穿他的心思。馆子里的喧闹仍在继续,服务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肝吆喝着路过,收音机里换了首歌,唱着“甜蜜蜜”。
田建明没再话,将钞票塞进军装内兜,转身推开馆子的木门,寒风扑面而来,卷起他的衣角。他站在路边,目光穿过灰蒙蒙的街道,落在远处的高楼轮廓上,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铅。
——
午后,田建明推开家门,寒风夹着街巷的尘土钻进筒子楼的客厅,带来一股刺鼻的煤烟味。他脱下军大衣,挂在门后的铁钩上,鼻尖嗅到屋里残留的饭菜香,腹中却传来一阵空荡荡的饥意。
他揉了揉肚子,对正在厨房擦桌子的妻子喊道:“给我煮点饺子吧,饿了。”
妻子应了一声,系上围裙,熟练地点燃煤气灶,水壶的咕嘟声很快响起。
田建明没进厨房,径直走进客厅,拉着父母在老旧的绿色布沙发上坐下。沙发弹簧吱吱作响,扶手上的布料已被磨得发白。
他从军装内兜掏出程勇塞来的那沓钞票,橡皮筋捆得松散,纸币边角卷曲,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他将钱轻轻放在茶几上,钞票压住了几张旧报纸,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父亲一愣,放下手里的搪瓷茶缸,目光沉沉地落在钞票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皱眉道:“建明,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他的声音低而严厉,带着军旅生涯留下的威严,眼神里满是怀疑。
母亲坐在一旁,手里攥着毛衣的袖口,脸色一白,忙接话道:“就是!孩子的事咱们慢慢想办法,大不了……大不了我跟你爸去求求街道办,找找熟人,给医生递点钱,总能让这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她到最后,声音有些发颤,眼眶泛红,像是想起了自己的艰难岁月。
田建明没吭声,低头盯着茶几上的钞票,目光沉重,像压着千斤巨石。父母的絮叨还在继续,父亲责骂他不该冒险,母亲念叨着邻居家如何托关系生二胎,他却像没听见,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沉闷而急促。
厨房里,饺子下锅的水声渐响,妻子哼着曲儿,锅铲敲击锅沿的叮当声断续传来。
不一会儿,妻子端出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皮薄馅大,冒着白汽,旁边还有一碟乌黑的香醋和几瓣剥好的蒜。
她把盘子放在茶几上,笑着:“吃吧,刚包的韭菜猪肉馅。”
田建明没抬头,抓起筷子,端起盘子就往嘴里塞,饺子烫得他龇牙咧嘴,却一口接一口,连醋都没蘸。他的吃相急促,像是在发泄什么,汤汁溅到嘴角也不在意。父母停下争论,愣愣地看着他,客厅里只剩他咀嚼的闷响和筷子盘子轻微的碰撞声。
最后一个饺子咽下,田建明喉头滚动,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千斤重担,又像是踏入未知深渊。
他放下盘子,手指在裤腿上擦了擦,抬头看向父母,声音低沉而坚定:“爸,妈,我要退役转业。”
父亲猛地一怔,茶缸差点从手中滑落,眼神瞪得像铜铃:“你什么?退役?!”
他拍了下茶几,震得钞票跳了跳,怒道:“好好的军官不当,你疯了?现在退役,你拿什么养家?拿什么养这孩子?”
母亲也急了,扯住他的袖子,声音发颤:“建明,你可别冲动!这年头工作多金贵,你这岁数转业能干啥?再想想!”
田建明没争辩,目光沉沉地扫过父母焦急的脸,缓缓从茶几上拿起那沓钞票,手指攥得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将程勇的来访、印度的邀请、职位的许诺,还有这笔钱的来历一五一十了出来。
他的声音低而缓慢,每一句都像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沉重的分量:“……他,只要我去印度,一切都会好好起来。”
客厅陷入死寂,父母面面相觑,像是被雷劈郑父亲的眉头拧成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茶几,发出单调的咚咚声。
母亲低头攥紧毛衣,嘴唇动了动,想什么却咽了回去。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几十年的岁月扎根在这片土地,搬家都不舍得离开老街坊,更别提举家移民到遥远的印度。
那是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报纸上尽是战乱和贫穷的新闻,冒险的念头在他们脑海中刚冒头,就被本能的抗拒压了下去。
父亲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印度?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那边在打仗吗?万一……”
他没完,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母亲红着眼眶,低声道:“建明,咱家虽然不富裕,但好歹安稳。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出了事连个依靠都没樱”
田建明低着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空盘子,饺子的油渍在盘底晕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的喉头滚动,手指攥紧钞票,纸币的边角刺痛了掌心。
他猛地抬起头,伸出手挥了挥,打断父母的话,声音低沉而艰难,像从心底挖出:“爸,妈,这次你们就听我的吧。”
话音落下,客厅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妻子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抹布,愣愣地看着他,眼眶泛起泪光。父亲的嘴唇颤抖,像是想反驳,却一个字也不出。母亲捂住嘴,低低的啜泣打破了沉默。田建明低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站起身来丢下那一叠钞票,扯起挂在钩子上的军大衣,快步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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