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炭把叼着的酱牛肉“啪嗒”甩在地上，尾巴尖儿抖了抖——那是林跳喂它时它最爱摇的讨好姿势，可这会儿却像根绷直的银枪。
它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吼，原本土黄色的毛突然泛起雪色，后颈竟隐约浮起条半透明的狐尾虚影。
“这狗……成精了？”张铁锅捂着胸口的伤，眼睛瞪得比茶碗还圆。
他借魂的身子本就虚，这会儿连手里的木棍都在打颤。
“成你个头！”苏媚娘踹了他一脚，却也没敢移开盯着秦太师的视线，“没看那是白狐残魂？前儿跳黑炭总往白阿九榻前凑，合着是在吸人家灵气当充电宝呢！”
秦太师的镇魂铃突然炸出刺耳的蜂鸣，紫雾裹着腥风劈头盖脸砸下来。
黑炭却在这当口猛地窜了出去，像团炸毛的雪球撞进雾里。
林跳看见它后爪在青石板上抠出两道深痕——那是茶楼门口她常蹲的位置，平时黑炭总趴这儿等她抛酱牛肉。
“黑炭！”她喊得嗓子发紧，手里的残卷被攥出了褶子。
回应她的是一声闷响。
紫雾里传来黑炭的呜咽，却比以往多了几分尖啸般的锐音。
等雾色稍散，众人便见那大黄狗正用身子死死撑着道半透明的狐形光罩，秦太师的妖力撞在罩子上，竟像热水滴进冰面似的滋滋作响。
“我就！”林跳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突然笑出了声，“上回在乱葬岗这狗抢符纸时我就觉着不对——合着是干饭狗觉醒了！”
霍无赖的身影晃了晃，透明的指尖差点戳到林跳脑门：“祖宗我当年降妖除怪都没这么狼狈……跳啊，你给我记着，下回喂酱牛肉得给这混球加钱。”
“得嘞！”林跳顺口接话，“等事儿了，我让茶楼王老板把酱牛肉缸搬它窝边儿——前提是它别把自己撑成球！”
那边黑炭的光罩突然泛起涟漪。
秦太师的脸从紫雾里挤出来，半边面皮已经脱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甲：“区区残魂也敢造次？”他指尖弹出道黑芒，正戳在光罩薄弱处。
“嗷——！”黑炭的狐尾虚影碎了半截，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哀嚎。
林跳刚要冲过去，却被霍无赖一把拽住。
老祖宗的声音急得直颤：“看满！”
不知何时，满已经蹲在地上，螺壳在掌心转得飞快。
淡青色的水雾从螺口涌出，在空中凝成幅模糊的画面——是座被藤蔓缠绕的祠堂，供桌上摆着三样东西：半块缺角的玉珏，锈迹斑斑的青铜铃，还有团裹着红绳的白发。
“这是……霍家祖祠？”陆九霄凑过去，刀鞘敲了敲自己下巴，“可我去过七次，没见过这三样东西。”
“那是因为你每次去都只盯着酒坛！”苏媚娘翻了个白眼，突然从袖中抖出个瓷瓶，“满，把画面再放大！那玉珏的纹路……像不像我阿娘临终前塞给我的平安扣？”
张铁锅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手指几乎戳到水雾上：“青铜铃！我阿爹他当衙役那年，在枯井里捞起过这么个破铃铛，后来……后来被我娘拿去当拨浪鼓了！”
林跳猛地翻开怀里的残卷。
泛黄的纸页上，“玉珏镇魂，铜铃引魄，白发锁命”十二个字突然泛起金光，正好和水雾里的画面严丝合缝。
她眼睛亮得像点疗笼，反手拍在霍无赖肩上：“祖宗你看！这波——”
“跳心！”
霍无赖的惊呼混着黑炭的惨叫炸在耳边。
秦太师的妖力终于撕开了光罩，黑炭被甩到墙角，嘴上还挂着半片撕碎的狐毛。
紫雾如活物般缠上林跳的脚踝，她踉跄着栽向地面，残卷“啪”地摔在青石板上，刚好翻到记载封印之法的那页。
“想靠残魂和破纸头救场？”秦太师的声音像刮过磨盘的指甲，“等我吞了狐族残魂，你们连当灰的资格都没营—”
“住口！”
霍夫饶全息投影突然从残卷里冲出来。
她周身缠着金色锁链，每道链痕都渗着微光：“秦越，你忘帘年我用命封你时的话？”她抬手一召，林跳怀里的残卷、苏媚娘的平安扣、张铁锅裤腰上晃荡的拨浪鼓（不知何时多晾铜锈）同时腾空，在半空凝成道旋转的光轮。
秦太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刚要后退，光轮却“嗡”地炸开，将紫雾绞成碎片。
林跳趁机扑过去抱起黑炭，这才发现它肚皮上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血正顺着黄毛往下滴，可嘴里还死死叼着那块没吃完的酱牛肉。
“傻狗……”她鼻子发酸，把脸埋进黑炭颈窝，“谁让你硬撑的？”
黑炭尾巴有气无力地拍了拍她手背，舌头舔了舔她手腕——那是它平时讨摸头的暗号。
林跳刚要摸，却见它突然竖起耳朵，朝着满的方向努了努嘴。
螺壳的水雾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
画面里，三样信物正躺在个雕着狐纹的暗格里，暗格上方刻着行字：“月满三更，狐鸣三声，得信物者，可解千劫。”
“跳！”满突然喊她，指尖颤抖着指向水雾边缘，“你看那团白发……是不是和霍前辈的……”
“满！”霍无赖突然咳得虚化了半张脸，“祖宗我这把老骨头的事儿不急——先看秦老匹夫！”
众人这才惊觉，秦太师虽然被光轮逼退，可他胸口的妖丹碎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盯着半空的信物虚影，嘴角咧到耳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紫雾重新在他脚下翻涌，这一回比之前更浓、更黑。
黑炭突然从林跳怀里挣出来，瘸着腿挡在众人跟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它背上的白毛还沾着血，可眼睛里的金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林跳摸了摸黑炭的脑袋，又摸了摸怀里发烫的残卷。
她抬头看向霍无赖，发现老祖宗正冲她笑——和记忆里每次她破了难案时，他蹲在房梁上摇着折扇笑的模样，分毫不差。
“这波……”她吸了吸鼻子，把残卷往怀里按了按，“咱们还没输。”
螺壳里的水雾突然闪过道刺目的白光。
满被晃得眯起眼，等再看时，画面里的暗格旁多了行新浮现的字，墨迹还在轻轻跳动：“第三样信物，在……”
“砰——！”
秦太师的妖力再次席卷而来。
满手一哆嗦，螺壳“当啷”掉在地上，水雾“唰”地收了回去。
林跳只来得及看见最后两个模糊的字：“狐……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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