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青铜碑文
晨雾中的长江入海口像被按了暂停键。
浪花凝固在半空,保持着翻涌的弧度,却变成了青灰色的金属雕塑。细密的水珠挂在浪尖,每一滴都映着扭曲变形的朝阳。我站在岸边,骨瓷化的双腿已经感受不到江水的寒意,脚掌与青铜化的滩涂融为一体,皮肤下蔓延的金属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电路板。
老周蹲在浅水处,搪瓷缸舀起一捧看似普通的江水。水面漂浮着细密的青铜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血锈色。他倾斜缸体,水流出的速度异常缓慢,像是极度粘稠的油脂。
\"看清楚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这不是水。\"
缸底残留的液体突然蠕动起来,在搪瓷表面重组出《少年科学画报》的刊头字样。那些青铜屑自动排列,拼成1958年创刊号的dNA双螺旋图案——只是碱基对全部替换成了微缩的青铜树枝。
江心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那座青铜碑破水而出时,带起的不是浪花,而是无数凝固的青铜浪刺。碑身足有十米高,表面没有文字,而是由无数杂志封面熔铸的浮雕。我伸手触碰,指尖立刻被吸附在碑面上——1958年的创刊号封面突然软化,将我整只手吞了进去。
\"陆哥!\"
吴的惨叫从身后传来。他跪在滩涂上,双手死死捂着右耳。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在青铜化的地面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星图。老周一个箭步冲过去,用折叠钳夹住他耳廓里扭动的异物。
\"忍着点!\"
钳子拽出的不是虫子,而是一段金属化的耳骨。森白的骨表面刻着微缩星图,与青铜碑上的图案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骨管内部——密密麻麻的青铜线虫正在蠕动,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少年科学画报》的刊号。
吴的瞳孔开始变化。
眼白浮现出玉琮特有的网格纹,右眼更是直接泛起了青铜光泽。他的声带发出92.4mhz的电磁杂音:\"它在改造我们......要把人变成......接收器......\"
青铜碑突然震动。
顶赌七颗骨瓷眼球开始旋转,排列成北斗七星阵型。每颗眼球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良渚玉琮王坑、三星堆祭祀坑、石家河古城墙......七大遗址的地下,隐约可见巨大的青铜人像正在苏醒。
我的骨瓷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
指尖射出的青铜丝穿透晨雾,直指苍穹。云层之上,北斗七星的位置,七颗青铜卫星正在变轨,太阳能板边缘长出枝桠,在太空中勾勒出巨树的轮廓。
老周突然撕开衬衫。
他胸口的北斗七星纹身正在渗血,最暗的辅星位置凸起个硬块。折叠刀挑开皮肤,里面竟是颗微型玉琮——良渚出土的十二节玉琮最后一块残片!
\"你爹把地图刻在了我身上......\"他疼得面目扭曲,\"把钥匙......插进碑眼......\"
青铜碑基座突然裂开七个锁孔。
形状各异的钥匙孔,正好对应七大遗址出土的青铜器纹路。而最后一个锁孔——赫然是我右脚胎记的倒模!
第二节 七器归位
北斗七星的光束骤然增强,如同七根通青铜柱贯穿云层。
良渚遗址的方向最先亮起青光。玉琮王悬浮在距地面三十米的空中,十二节纹路逐节点亮,投射出的星图笼罩整个遗址公园。那些原本深埋地下的玉器纷纷破土而出,在低空排列成银河系的旋臂形状。
\"滋——滋滋——\"
三星堆祭祀坑传来老式收音机的调频声。青铜神树的残件自动拼接,断裂处渗出青黑色黏液,像活物般将碎片黏合。最上层的枝桠间,九只青铜鸟同时转头,眼窝里嵌着的玉琮碎片开始旋转。
老周的bp机突然炸开。
塑料外壳崩裂,露出里面改造过的青铜电路板——这根本不是通讯设备,而是微型频率发射器!电路中央焊着半片人指甲盖,背面刻着\"1976.7.15\"。
\"操他娘的......\"老周的手在发抖,\"我们一直戴着信号发射器......\"
石家河古城的城墙开始自行重组。
砖块像被无形的手摆弄,在城墙上拼出巨大的饕餮纹。纹路的凹槽里涌出暗红色液体,顺着城墙流淌,形成长江流域的血脉网络。更可怕的是地底传来的震动——七大遗址正下方,七尊百米高的青铜人像正破土而出。
我右眼的玉琮视野穿透地层。
那些青铜巨人手中捧着不同年代的《少年科学画报》,封面日期对应着七个关键年份。它们的喉咙部位装着老式扩音器,正在发出92.4mhz的共鸣音。声波震得地表龟裂,裂缝中爬出无数青铜线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失踪者的姓名。
\"七器归位......\"吴的金属化耳骨突然发出电磁音,\"要闭环了......\"
我的骨瓷右手不受控制地高举。
指尖迸出七道青铜丝,如同导线般穿透云层,与同步轨道上的北斗卫星相连。那些卫星的太阳能板正在变形,边缘长出青铜枝桠,在太空中组成巨型青铜树的轮廓。最细的枝梢挂着七本杂志模型,封面正是七大遗址出土的青铜器纹样。
长江突然改道。
不是自然的水流转向,而是整段江床在青铜根系拉扯下扭曲变形。裸露的河床上,七根青铜柱破土而出,柱顶跪着不同年代的\"祭品\"——七十年代的勘探队员、九十年代的技工、新世纪的航工程师......
他们的右手无名指全部插入柱顶锁眼,骨瓷化的身躯正在融化,青灰色的液体顺着柱身纹路流淌,补全着星图的最后缺口。
老周突然掏出三星堆青铜枝。
\"只有一个办法......\"他猛地将青铜枝刺入自己胸口,\"破坏共鸣器......\"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青铜枝在他心脏位置生根发芽。枝桠穿透胸腔,在头顶结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七颗\"星辰\"同时亮起青光,与太空中的青铜卫星树形成对抗频率。
七大遗址的青铜人像突然僵直。
它们手中的杂志开始自燃,青黑色的灰烬在空中组成顾瞎子的脸:\"迟了......星轨已成......\"
第三节 人器合一
青铜碑的裂缝突然扩大,碑身内部传出老式电视机开机时的电流杂音。
我踉跄着向前走去,骨瓷化的双腿与青铜滩涂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裂缝中透出幽幽蓝光,隐约可见里面是一台巨大的显像管电视机,屏幕正播放着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1985年7月15日凌晨,产房的灯光忽明忽暗。父亲抱着啼哭的婴儿,手中的青铜刀精准地刺向婴儿右脚心的胎记。鲜血滴在产床边的玉琮上,十二节纹路依次亮起,在病房地面投射出长江流域的立体星图。护士推门而入的瞬间,画面戛然而止。
\"原来......如此......\"
我的声带正在金属化,发出的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青铜器共振的嗡鸣。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肌肉组织,那些纤维间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带着铜锈味的青黑色液体。
老周的情况更糟。
插在他心口的青铜枝已经长成树,枝桠穿透棉布衬衫,在头顶结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最恐怖的是他的胸腔——心脏位置完全被青铜根系取代,每根血管都变成了青铜枝桠,脖颈处浮现出《少年科学画报》的刊头文字。
\"陆......远......\"
他每一个字,嘴角就渗出青黑色的黏液。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个铝制饭盒,里面是用油纸包裹的磁带——标签上写着\"最后警告\"。
吴挣扎着爬过来,金属化的耳骨发出电磁音:\"播......放......\"
我们将磁带塞入青铜碑内的电视机。雪花屏闪动几下,显出父亲最后的身影——他站在某个地下空间,背后是七口青铜棺。
\"......星轨闭环需要七个活祭......\"父亲的声音带着电流干扰,\"但还有第八个位置......\"
画面突然切换。2010年的卫星发射中心,顾瞎子鬼鬼祟祟地摸进载荷舱,将半截玉琮塞进青铜枝的衔接处。
\"......有人篡改了......\"
录像突然中断。电视机显像管\"砰\"地炸裂,飞出的不是玻璃碎片,而是无数微型杂志页面。那些纸页在空中自燃,灰烬组成新的星图——长江七大遗址的光点正在向第八个位置移动:
长江入海口。
我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
骨瓷化的右手指向苍穹,与太空中的青铜卫星树建立连接。七大遗址的青铜巨人同时抬头,它们手中的灰烬杂志重组为青铜钥匙,自动插入各自的心脏位置。
\"不......\"
老周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三星堆青铜枝从自己胸口拔出。枝桠带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青黑色金属浆液。他踉跄着扑向青铜碑,将青铜枝狠狠插入碑眼的最后一个锁孔——
对应我右脚胎记的位置。
\"咔嚓!\"
地间响起巨大的齿轮咬合声。
青铜碑、七大遗址、太空卫星树......所有青铜构造物同时震颤。我的视野突然分裂成无数碎片:
五岁那年实验室的门缝......
十五岁岐山地宫的血手印......
二十五岁三星堆的青铜枝......
最后的画面,是老周完全青铜化的躯体倒向江面。他的胸口长出了一株微型青铜树,枝头挂着本《少年科学画报》,封面的dNA图案正渗出青黑色液体,将1958年的创刊日期染成血红色。
长江水重新流动的刹那,我的意识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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