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际,穆岁安独自坐于柔软舒适的榻上,查看某饶信笺。
“安安爱妻,见字如晤:
遥叩芳辰,生辰吉乐。愿吾妻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
仲秋与卿别后,迄今四月有余,吾度日如年,思之如狂,相思入骨,一寸离肠千万结。
纵有千言万语却道不过一句……
……………………”
洋洋洒洒的三页纸,所言所语除却相思之苦,余者皆是日常之碎碎念。
“爱妻……”穆岁安轻挑眉梢,声嘟囔着,“分明都已经和离了……这男人好不害臊。”
她将信笺轻轻放于一旁,继而心翼翼地打开那卷画轴。
但见身披白色大氅的男子,立于漫飞雪的红梅树下,此景如梦似幻。
“……”穆岁安无奈一笑,抬手轻点着男子的鼻尖,“送自己的画像,这算什么贺礼?”
郡王爷莫不是在担心……时间一久她会渐渐忘记他的长相?
“罢了……”她放下画像,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肚子,笑着打趣,“偶尔拿出来看看,让孩子认识一下,免得以后相见不相识。”
总不能有朝一日见了面……孩子歪着头称呼亲爹一声……“伯伯”吧?
须臾之后,穆岁安环顾四周,最终将画像轻放于床榻边上的暗格里。
“还有一个盒子……”她边嘀咕边打开那个精致典雅的檀木海
“玉雕?”
檀木盒之中,整齐地摆放着三个由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人像。
一男一女紧紧相依,女子左侧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看不清男女的胖娃娃。
“……”穆岁安轻抚着玉雕,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古怪。
“郡王爷呀郡王爷……这一回……你怕是要失算了哦……嘿嘿嘿……”
夜色深沉,子时将至,穆岁安顿觉困意袭来,遂捧着肚子回到温暖舒适的床榻之上。
三个白玉人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的床头,三人目光所及,恰是她的宁静睡颜。
寒冬渐逝,春暖花开已然不远……
不同于飞云寨中的热闹喜庆,京中则是一片孤寂冷清。
此时,蔺聿珩端坐于书案前,炽热的目光正紧紧盯着桌案上的画像。
父亲的右手虽有旧疾,难以如昔日般妙手丹青,但左手所绘画像,依旧是栩栩如生。
只见他朝思暮想的妻子,身着一袭红霞云纹长裙,领口镶嵌着绒毛,乌发随意挽起。
她左手托腮,右手拿着一块类似糕点之物,脸上洋溢着幸福欢乐的笑容。
“真好……”蔺聿珩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轻轻描绘着画中女子的眉眼。
“肚子已经这么明显了……是否会影响到夜里安睡?山路可还好走?”
“啪嗒——”
一滴泪珠,忽地滴落于画像上,以致稍稍晕染了穆岁安的裙摆。
蔺聿珩身形一颤,赶忙用锦帕轻轻擦拭画像,其动作之谨慎,仿佛生怕损坏手中至宝。
“安安……你是记得我的……”他凝视着妻子的如花笑靥,垂眸低声呢喃。
父亲提及,绘此幅画像,乃是经由岁岁首肯,只是她不愿赐予只言片语。
恰在此时,一位身着雪白罗裙的貌美女子轻轻推开房门,款款入内。
“临安郡王……”
“滚出去!”
女子刚一开口,蔺聿珩头也不抬地冷斥一声,同时将桌上的画像心翼翼地收起。
此女乃是今日午后来至皇陵,声称其为郑国公之庶妹,奉命来此侍奉他的日常起居。
奉命?郑国公岂敢如此!想必是皇帝恶从心起,欲施“美人计”。
“求临安郡王救女子一命!”女子突然伏地叩首,泣声连连。
“我绝无非分之想!只求在您身边为奴为婢……若是回府……兄长定会让我去伺候半百老者!”
罢,她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凄美面容。
“表哥……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她膝行向前,楚楚可怜地恳求。
“你的死活与我何干!”蔺聿珩起身行至窗前,打开窗户,任凭冷冽的寒风吹入屋内。
“公子!”
就在这时,傍晚前去临安郡王府取物件的青杉,大步走了进来。
他瞪一眼跪地哭泣的女子,不自觉地握紧手中长剑,午后他分明已将此女送出别苑!
公子来此守陵,连忠心耿耿的白芍与海棠都未带来,岂会收下此女!
蔺聿珩静静凝望着窗外,接连数日的大雪刚刚停歇,院中白茫茫一片。
“青杉,雪路滑……郑姑娘不慎跌落莲花池,明日一早,你且将尸身送回郑国公府。”
“不要!临安郡王……”
“是!”青杉高声应道,同时一把捂住女子的嘴巴,迅速将其拖出门外。
此前公子已放过此女一回,岂料这人心有不甘,竟执意要自寻死路!
待到屋内重新归于宁静,蔺聿珩抬手将窗户紧闭,隔绝外界的刺骨寒气。
呵!皇帝此人,实乃卑劣无耻!
其自身三宫六院难以避免,便处心积虑地使他与其他女子产生纠葛!
若非当下正值国丧,且他尚需为皇祖母守陵,兴许皇帝会一意孤行,强行赐婚于他!
自己不好过,也不让他舒坦!皇帝心中所想,无外乎就是如此……
与此同时,京郊行宫中,秦王于晚膳前骤然昏迷,迟迟未曾苏醒。
“太后……若是再无药引……王爷这身子恐怕难以熬过寒冬……”年迈的陆太医低声提醒。
闻听此言,郑太后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在地,幸得乔棠及时伸手扶住。
“陆太医……”她赶忙询问,“你不是秦王的身体尚能支撑两三载?为何会恶化至此?”
乔棠亦是面色苍白,神情悲切,她一边抹泪,一边等着陆太医的回话。
“太后……”陆太医叹道,“今冬比往年更为寒冷,雨雪众多,甚至连阳光已成为奢望。”
“王爷卧榻静养两月有余,又日日服用汤药,病情本已渐渐稳定。”
“然而,今日午后,王爷在廊下静坐之时,终是寒气入体……”
言尽于此,陆太医轻叹一声,继而转身离开,前去亲自煎药。
今个乃是除夕,太后入宫,他亦回陆府一趟,王爷这才起身下榻,陪着乔孺人胡闹。
适才他返回行宫时,见到院中的那两个雪人,心中便生出不好的预福
“啪——”乔棠猛地扬手,猝不及防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都是我不好……”她的话语中满是懊悔,“非得出去玩雪,本以为给王爷裹得严实……就不会有事……谁知最后还是受了寒。”
郓州甚少下雪,更遑论鹅毛大雪!
正因如此,她见到皑皑白雪,才会按捺不住,跑出去玩耍……岂料秦王执意要出门。
近来他身体尚可,她念及他已在榻上躺了两个多月……终究没有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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