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玄“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眉宇间闪过一丝迟疑,“你‘率兵叩门’?”
“正是!”弟子答道,“章雄率千余兵马指名道姓要见少主,现在他们已将丹枫园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出入。”
“蒙古人来得好快呀!”似乎被议事堂内紧张而压抑的气氛深深感染,站在洵溱身后的袁霆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隋佐的尸体前脚抬进丹枫园,洛阳将军府的人后脚便到了,看来他们不仅消息灵通,动作也十分迅速。”
洪寺眉心紧锁,大胆揣测:“洛阳将军府广布眼线,今晨运送隋佐尸体的马车招摇过市,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警觉。也许……隋佐的尸体尚未抬进丹枫园的大门,他们就已经知道了。”
“也许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洵溱的眼中精光闪烁,忽明忽暗甚是骇人。
“不无可能!”未等众人细细琢磨洵溱话中的深意,洞若观火的云追月已幽幽开口,“隋佐已死,纠结无益。对蒙古而言,当务之急是如何不失体面地了结此事,而非追究隋佐的死因。现下向远在静江府的金剑坞寻仇耗时费力,绝非良策。贤王府与金剑坞同属中原武林一脉,传闻中又赢中原义士参与’一,因此蒙古人顺水推舟让贤王府做金剑坞的替罪羊……也未尝不可。”
“这算什么?柿子专挑软的捏?蒙古人不敢得罪金复羽,所以拿少主开刀?”许衡愤愤不平地咒骂,“老子还以为这些鞑靼有多厉害?原来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鼠辈!”
“此言差矣!”凌青的想法与许衡不同,“蒙古人绝非惧怕金复羽,否则也不会半路伏杀。只是相比于深入大宋腹地,洛阳城显然更易于进退。”
“就因为金剑坞远在静江府,所以蒙古人放弃寻仇?这未免也……”
“他们对大宋有全盘筹谋,岂能因为一个的隋佐而打乱计划?至于金复羽,在蒙古大汗的眼里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跳梁丑罢了。”云追月轻蔑地打断黎海棠的抱怨,语气颇有不耐。
“蒙古大汗志在下,迟早会举兵南犯。常言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倘若大宋土崩瓦解,那龟缩于静江府的金剑坞又岂能独善其身?”谢玄十分认同云追月的判断,“金复羽心知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所以才会毫不掩饰地承认隋佐死于他手,才会丧心病狂地拖我们下水,妄图借我们之手将水搅浑。”
“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趁了金复羽的心意,更不能被蒙古人钻了空子,白白遭此一劫。”萧芷柔态度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转而向谢玄问道,“贤王府在洛阳城经营多年,可否向将军府讨个人情?”
“不错!大不了……将隋佐的尸体还给他们便是。”
“你当真以为他们对一具尸体念念不忘?”洵溱对常无悔的真忍俊不禁。
“你的意思是……蒙古人有意借题发挥?”
“金复羽卑鄙无耻,将军府出手刁毒,他奶奶的!”雷震怒骂,“如此看来,这个屎盆子是硬要扣到我们头上喽?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理会这件事……”
“旗幡上明明白白写着‘寻衣大侠’,又岂是装聋作哑可以蒙混过关?”谢玄沉声道,“即使我们的人不主动拦下这辆马车,城中也会有其它‘好事者’将隋佐的尸体给我们送来,到时我们接是不接?殊不知,现在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紧盯着我们,只要我们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推脱犹豫,江湖立时流言四起,我们这些人统统沦为蒙古的走狗,被中原各派鄙夷唾弃。而这,恰恰是金复羽梦寐以求的结果。”
洵溱一针见血地挑明利害:“如此一来,柳寻衣历经九死一生替自己洗脱的罪名,连同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帮他挽回的局势,终将付之一炬。”
“好歹毒的一招,害得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情势已然如此,抱怨又有何用?既然章雄已经找上门,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索性会他一会。谢某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谢玄面色一正,朗声下令,“先将隋佐的尸体收敛起来,再出去告诉章雄,他可以进来,但只准带近卫入园。倘若章雄不识好歹,大可让他率兵硬闯,我贤王府也不是吃素的。”
“遵命!”
弟子领命后迅速朝堂外跑去,却险些和匆匆赶来的苏禾撞个满怀。
“谢府主、萧谷主、云圣主、洵溱姑娘,诸位!”进入议事堂,苏禾先向众人依次拱手,而后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刚刚在院外,苏某好像瞧见一位故人,见他提领着兵马气势汹汹,似乎来者不善,故而前来叨扰,想要问明究竟?”
闻言,洵溱几人不禁彼此相视,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谢玄淡然一笑,不答反问:“苏兄弟口中的故人,可是洛阳将军府的参将章雄?”
“果真是章雄?”虽然苏禾已经认出章雄,但此时得到谢玄的肯定,他仍抑制不住脸上的惊奇之意。
“有何不妥?”
“章雄不在漠北练兵,怎会跑到洛阳将军府担任参将?”
“这……不怕苏兄弟笑话,这位章雄将军初来乍到,上任不久,谢某还没来得及与他攀交。”
“听苏大侠刚刚的语气,似乎和章雄颇为熟络。”洵溱若有所思地问道,“苏大侠似乎对章雄现在的身份倍感惊讶。怎么?难道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章雄一直在军营效命,多年来从未入府当差,因此我才……”
“这个章雄究竟是何方神圣?好不好对付?”苏禾话未完,迫不及待的许衡已是炮语连珠似的高声追问,“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苏禾一怔,并未与失礼的许衡计较,而是稍作沉吟,缓缓作答:“章雄出身卑微,年少时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加入童子军,曾追随汪总帅南征北战,可惜时运不济,战场负伤,不得已从阵前退回漠北,足足一年下不了床,三年方才痊愈。此人性情执拗,略显孤僻,既不谙人情世故,也不懂左右逢源,多年来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幸得汪总帅不弃,对他的忠心颇为赏识,故而授其左营副统领之职,负责在漠北训练新兵。虽然不是什么要紧差事,但至少给了他一口安稳饭,也给了他一个尽忠的机会。”
“童子军……”谢玄对这个称谓似曾相识,“如果谢某没有记错,那个龙羽……好像也是童子军出身。”
“不错!能被选为童子军的,无一不是性狠辣,手段决绝之辈。龙羽不仅仅是童子军,而且是童子军中的佼佼者。”苏禾坦言道,“章雄的本事虽不及龙羽,却也不是一个酒囊饭袋。至于洛阳将军府的参将……虽然名义上官阶稍高,但实权和前景皆不如左营副统领之职,昔日数任都是籍籍无名之辈,碌碌无为之徒。再者,洛阳太平繁盛,在矗任参将既无功劳可建,亦无苦劳可出。如此闲差,一般都是留给文武稀松,胸无大志的世家子弟,或者身负顽疾,欲求退隐的迟暮之人。这些人不求出人头地,但求饱食终日。我实在想不明白,年纪轻轻的章雄一向好强,怎会甘心来此?”
黎海棠大胆猜测:“莫非是他得罪了上官,因而被贬?”
“不会!汪总帅治军严明,知人善任,不会埋没人才。再者,即使被贬也应该发配到苦寒之地,又岂会派到洛阳城享清闲?”
“依苏大侠所言,章雄出任洛阳将军府的参将不算被贬,但算屈才。”洵溱思忖道,“若真如此,那这件事就变得愈发有趣了。”
“此话怎样?”
“明明是一份无关紧要的闲差,为何要派一位如此厉害的角色?难道是因为汪德臣身边人才太多,随便拎出一个都不是凡人?还是因为偌大的漠北容不下一个不谙人情世故的章雄?我猜都不是!”洵溱字字斟酌,心假设,“我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洛阳将军府……或者这座洛阳城即将有大事发生,汪德臣不得不将自己的爱将章雄遣来簇,取代往日那些庸碌之徒,意图……应对一些较为复杂的局面。”
“较为复杂的局面?这段时间洛阳城发生的唯一大事就是锄奸大会,可我早已向洛阳将军奉上一份安心礼,因此直至锄奸大会平息也未见将军府有任何动作。若章雄为此而来……似乎不像。”谢玄百思不解,呢喃低语“至于局面,眼下的洛阳城即使再复杂也不过是江湖纷争,远不及蒙古东征西讨的战事复杂。章雄乃军中将才,按理……应该派他去阵前效力更有价值。”
“此事确有蹊跷。”细心聆听着谢玄的剖析,洵溱不可置否地轻轻点头,“既然洛阳将军敢收下谢府主的赠礼,明将军府无意插手江湖恩怨,更无意找我们的麻烦。可如果章雄不是为锄奸大会慈江湖事,以及我们这些江湖人而来,那他……又能为何事,为何人而来呢?”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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