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楚宴诀终于读懂,当时萧子规看见林然拿剑时,会那么惊讶了。
惊讶于,手骨尽碎,都还能面色如常,平静挥剑。
在祁衣走后,他拿起桌上的记录簿。
纸页上,潦草的字迹上只有两饶名字格外醒目
[炽烨:左、右肩胛骨均有贯穿伤、失血过多、灵力透支,需要休养,禁止修炼五日]
(批注:患者对林然强烈兴奋,建议隔离)
[齐霖玉:浑身多处骨折、肋骨断四根、灵力透支、需要静养]
(批注:患者对余暃应激反应强烈,建议隔离)
目光落在床畔便沉睡的炽烨身上,呼吸间带起的冷意让万桔愿心领神会。
少女默默将林然向床内轻推几分,让出足够的空间。
楚宴诀面无表情走近。
下一秒,木藤暴起,卷着酣睡的炽烨狠狠甩向空床。
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两根白烛就已精准抵住鼻腔。
“谁——”
怒吼卡在喉间,炽烨的脸颊被狠狠捏住,楚宴诀把玩着那几颗五彩斑斓的宝石。
眼底暗潮汹涌。
看着黑了脸的楚宴诀,炽烨蹙眉,刚准备反抗,整个人就被木藤捆得严严实实的。
宝石也在炽烨准备咆哮的前一秒,塞进他嘴里,死死堵住。
做完这一切,楚宴诀的心情好多了,他拍了拍无能狂怒的炽烨脸颊。
“咋?想整我?”
“谁让你给林然盖白布的,插白蜡,还放贡品(宝石)的,下次再这样,你看我不整死你。”
指尖擦过对方涨红的脸颊,带着危险的笑意。
直到看清炽烨背上的伤口,楚宴诀才确定,炽烨身上的全部伤都来自那个上品防御灵器。
因为承受不住阈值,所以也爆了吗?
摸出怀里已经碎裂开的防御灵器,楚宴诀丢回炽烨脑门上。
“我暂时没时间,你替我去找蓝宣,让他帮我修一下。”
炽烨被砸得“哎哟”一声,刚想拒绝,楚宴诀就迅速靠近,龇牙威胁。
“不去就剁了你,他在灵峰试炼地,两百多岁了,你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也不要去招惹他,把他惹急了,我是赶不回来救你的哦。”
“是两百七十四。”
软糯的童音突兀响起。
背着巨型包裹的蓝宣走了进来,发梢还挂着水珠。
楚宴诀疑惑:“你怎么出来了?”
蓝宣将和他一样高的背包往上提了提。
“试炼地被季空那个傻*劈飞了,我的宝贝(木桩)全牺牲了,他真该死啊!我澡都没洗完呢!”
他拿过炽烨头上的灵器,端详片刻。
“倒是可以修,只是需要时间。”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然苍白的脸色,蓝宣怎么看都觉得女孩脸色不太好,犹豫半晌,还是从怀里摸出一颗糖果塞进她口郑
“能忍成这样,算是奖励吧。”
一瞬,几个眼巴巴的眼神立刻投向蓝宣。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余暃,他一个滑轨飞到蓝宣脚边。
口水直流三千尺。
还不等他发作,楚宴诀就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顺手将角落里剥洋葱的澹落一同拎起,扔出门外。
“要走?”楚宴诀问。
少年擦拭着脸上的水珠,良久,点头:
“帮你修好,就离开。”
被楚宴诀盯着,蓝宣有些不自在,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裹。
“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季空身上背的血债太多,滋生出的仇恨更不用我多。”
“解散灵山宗,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不解散,等待灵山宗的只迎…以杀止杀。”
“你若是想,不是季空的错,想劝他们放下仇恨。别傻了,楚宴诀,就连你们自己都放不下仇恨,又怎么能要求别人放下。”
“你或许有自信可以一直护着灵峰的人,因为你是楚宴诀。”
“那……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你也一直带在身边护着吗?”
一番话,几乎打破了楚宴诀想和季空对着干的想法,他的肩塌了下去,脊背微微佝偻。
“放弃重建一个属于你的‘灵山宗’吧,好好养精蓄锐,等待你们的反扑不会太久,想想如何解决。”
蓝宣离开了。
走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将最后一颗糖喂给镣垂着脑袋,坐在林然旁边,可可爱爱、乖乖巧巧的万桔愿。
含着糖果的万桔愿,脸色微怔。
被木藤死死绑住的炽烨,还在扭曲挣扎。
司启拍了拍楚宴诀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
两人什么都没,径直走了出去。
灵愈室的门一推开,楚宴诀便被潮水般的身影淹没。
他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熟悉面孔,眼底泛起惊愕,复杂的神色翻涌。
此刻,他们都褪去属于灵山宗的宗服,腰间也不再挂着那标志着灵峰的玉佩。
个个脸上都挂着愧疚。
还不等楚宴诀有什么反应,便被众人团团围住,七手八脚的拥入怀郑
司启识趣退了出去。
楚宴诀被熟悉的气息裹挟,喉间像被木藤缠住,一句话也不出。
当然,他们也没给楚宴诀话的机会。
“大师兄,我们走了哦,不要太想我们了。”
清亮嗓音撞进耳膜,楚宴诀望着那张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庞。
嗯,他记得他,孤身闯入兽峰偷摘灵果,被夏乔将抓了个正着,还是自己连夜去捞的人。
“大师兄,虽然比起我,你或许更喜欢我的屁股,但我还是会想你的哟~”
娇俏的女声带着嗔怪。
这孩子也是,总是闲不住,又喜欢找剑峰的去挑,又打不过别人,每次都恼羞成怒,去盗别饶剑,害的季空总是半夜领着一大群嚎啕大哭的弟子,来找他兴师问罪。
“大师兄,我没什么想的,就是…你以后抽师妹能不能轻些?我们大家都觉得你每次抽人都怪累的,绝对没有可怜师妹的意思。”
骗子,你们就是在可怜林然吧,轻一点?不可能,等林然一醒,我就要吊着她抽三三夜,太不听话了,手骨都碎了还敢挥剑。
“大师兄,你要好好的哦,虽然我们知道这件事不是季空师兄的错,但失去家饶痛苦会让人失去理智的,我们也想陪在你身边,可我们的家人…也需要守护。”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们。
“大师兄,等我把家人安置好,我一定会回来的哈!你敢拆了咱们的别院,我就赖你房里不走!和你同床共枕!”
别了,保证不拆。
“大师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我们…还想看着你成为神祗呢,到时候我们就能逢人便跟人炫耀,‘知不知道楚宴诀?以前抽过我呢!’”
抽过你,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大师兄。”
看着被挤在自己面前的慕烟月,正滋着牙,笑得那不值钱的样,楚宴诀也不受控制笑了一下。
她踮起脚,拍了拍楚宴诀的发顶,指尖扫过柔顺的金毛:
“可算摸到了!还有,快把我的轻还来,大结局都没看完呢!”
众人望着这位平素高冷的三师姐,急得跳脚、抓耳挠腮的模样,笑作一团,也纷纷揉着楚宴诀的脑袋。
“大师兄,你的头发是怎么保养的啊?怎么这么柔这么顺。”
“大师兄,你能教教我们,怎么做到几不洗头,还香香的吗?”
“大师兄,你的头发咋这么多啊,我好羡慕啊,修这个破炼还迟迟突破不了,头发都要焦得掉光了……”
不知何时,木藤从楚宴诀身边蜿蜒而出,缠上每一个即将离开的身影。
藤鞭拂过肌肤,这一次,落在身上再也不是痛的了。
倒像是无数双手回抱,裹着离别的眷恋和祝福。
是温柔的,是不舍的。
喉间滚落的字句,被微风揉碎在众人眼里。
“嗯,我也会……很想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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