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两位大家长正等着辈回来开席。
这亦是唐家一直以来的习惯，只要不出现特殊情况，全家人三餐皆在一起。
柳夫人拉着唐望晴在身边坐下，先给闺女盛了碗汤，“晴宝儿先喝汤垫垫，二哥还未到家。”
“好哦。”
唐望晴喜欢这样的氛围，捧着碗口口的喝汤，灵动杏眸里的笑意不曾消失过。
唐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刚落座唐清渝的嘴便没得闲，叽里呱啦的了不少。
讲他们去畅音阁听了忠勇侯智勇杀敌的故事，还道:“畅音阁我想要常去。”
柳夫人问:“为何？”
唐清渝眸光发亮，“不定哪就从书先生口中听到大哥的事迹，那样我就能多了解大哥了，也能知晓大哥是否平安。”
大家长唐叶舟虽在悠悠喝茶一直未开口，但目光却不曾从孩子们身上挪开。听着少年赤忱的憧憬，他怔了怔，眼中闪过满意的笑意，不过他道:“我更希望听不到那些能拿出来歌颂的事迹。”
“为何？”
唐清渝不解，就连唐望晴也支棱起了耳朵。
唐叶舟道:“被铭记的多是英雄，被歌颂的战役更是险象环生。忠勇侯能有如今的成就，背后经历了许许多多你们不曾了解体会的凶险。”
他轻叹:“作为一个父亲，我只愿自己的孩儿能平安顺遂，哪怕你们一个个这辈子都碌碌无为。”
哪怕碌碌无为也无所谓，只求能平安顺遂么。所以明明大哥去了边关，二哥坐镇监察司，而唐清渝明明年纪到了，却还在家无所事事整日疯跑。
这便是唐叶舟对孩子最大的纵容和爱护。
唐望晴觉得自己从数九寒瞬间来到了煦暖的春日，浑身被晒得懒洋洋的。这就是被父亲保护着惦念着的感觉么？
唐望晴想，若唐叶舟一直是如此，她愿意永远沉醉在其中，哪怕是一条不归路。
同时她也疑惑，这样内心柔软的唐叶舟，最后怎会成为通敌叛国，弑君谋反的大反派呢？
就很不理解。
唐清渝的感触也颇深，神情怔怔，许久都未能回过神来。
柳夫人摸摸儿子的头毛:“好了好了，不了。”她往远处望了望，“老二怎的还不回来，要饿着我家鱼儿晴宝儿了！”
唐望晴:“……”
鱼儿！这是什么神仙乳名！太可爱了吧！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唐清渝倏地涨红了脸，咬牙吭哧:“娘，不要叫我乳名！”
柳夫人:“怎么不能叫了，鱼儿多可爱呀！”
唐清渝脸色又深了好几度，“我已经长大了！”
“那就是大鱼儿了。”
唐清渝欲哭无泪，这怎么办，根本不敢跟娘亲顶嘴啊！但不管是鱼儿还是大鱼儿都非常羞耻好不好！
眼见着唐清渝要将自己憋死了，唐望晴连忙解围，岔开了话题，“娘亲，婉凝姐姐呢？怎么没见她来吃饭？”
柳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婉凝她身子不舒服，我便让她留在自己院里，让厨房送了饭菜过去。”
“她倒是架子大，矫情！”唐清渝不满啐道，换来柳夫人一个脑瓜崩，“别瞎话，婉凝是你阿姐，要对姑娘家客气些。”
唐清渝不甘， 刚想一股脑将他们今日的猜测出来就感觉衣角被拽住了。唐清渝回头，对上妹妹悄咪咪的拳头。
这是个威胁！
唐清渝缩缩脖子，怂了，垂头耷脑，“好的，娘亲我记住了。”
唐望晴深藏功与名，笑眯眯道:“一会儿我去看看姐姐。”
柳夫人满意点头，“还是我们晴宝儿懂事。”
“嘻嘻。”
看着女儿灿烂的笑脸，唐叶舟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轻挑的嘴角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唐叶舟掩唇轻笑，两个孩儿以为自己够隐秘，殊不知无论是他们的动作还是眼神的交汇都被他尽收眼底。
大家长觉得好笑，同时又感慨，孩子长大了，有想法，如今都有了自己的秘密。
一碗汤下肚，忙碌的唐二哥终于在众饶盼望中回来了。不过在这春日里，他仿佛踏着寒气。
二哥心情不好。
不仅唐望晴，其他人也意识到了。唐清渝直接问:“二哥发生了何事？”
“陈婆婆……”意识到唐望晴还在，唐清渠话音一顿，但在唐叶舟的目光下又续而道:“刑部传来消息，陈婆婆死了。”
“什么？”
唐清渝惊得直接站起来，力道大得撞动了桌子，碗碟发出碰撞的声响，“刑部官员是做什么的！怎能让她死了！这不是糟践我们的信任么！难道晴晴遭的那些罪就这样算了么！”
他气不过，直接就往外冲，“不行！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站住！”
唐叶舟的声音不轻不重，听着绵柔没有任何威慑力，但却让唐清渝硬生生停下了步子。他满脸不忿，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满，不甘，愤怒。但唐叶舟根本没有理会他，冲唐清渠颔首，“继续。”
唐清渠拉住弟弟，感觉到身子的紧绷，唐清渝翻滚的怒意竟是慢慢平复下来。
唐清渠道:“刑部对她用了刑，陈婆婆受不住终于开口了，在要交代时被杀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一根暗箭从牢房外射进来，直接要了她的命。”
“这不寥于没么？陈婆婆什么都没交代就死了，咱们还是什么都不知晓！”
唐清渝瞪眼，又开始囔囔。他的插嘴让唐清渠无奈，“闭嘴，听我完。”
唐清渝:“哦。”
气焰再次被压下，唐清渝整个人都恹恹的，但此刻没人在意。唐清渠迎上父亲的目光，“陈婆婆虽然没为何要给晴晴下毒，但她否认了绑架晴晴的事情。”
听到这儿，唐望晴与三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他们私底下的猜测。
果然如此！二人默契的暗道一声，居然被他们猜对了！因为陈婆婆都已经下毒了，再弄绑架的话就是多此一举，她死凉是一了百了了，可一旦计划没有达到预期，那等于就是麻烦！
所以不可能是陈婆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是谁绑架了她呢？
唐婉凝么？
就在唐望晴踌躇着，不敢轻易下决定的时候，唐清渠的再次开口，犹如在一湾平静的湖水里扔下了一枚震雷。
唐清渠:“仵作发现陈婆婆后腰上有一个烙印，图案是不死鸟！”
在唐望晴的认知里，不死鸟便是凤凰，浴火重生，非常有象征意义，所谓印记可能就是纹身一般，可她发现唐清渠的面色沉重，浑身上下的寒气比之前更重了，还未靠近都觉得冻。
不仅如此，唐叶舟也收起了平日的云淡风轻，一直上扬的嘴角罕见的拉成了直线。
看着娘亲和三哥如出一辙的凝重表情，唐望晴愕然发现只有自己在状况外。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下碗筷，唐叶舟起身，“你们先吃，我去宫里走一趟。”
柳夫人帮他衣襟理顺，“我和孩子们在家等你。”
“好。”
唐叶舟伸手抚上柳夫人脑后，他很克制的轻轻抚了下发丝，随即收手，在全家饶目光注视下向外走去，步履从容，背脊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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