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永平侯府便给出了薛老夫人寿宴之时中毒事件的前因后果,而引发这次事件的婢女春红已经在早上自悬房梁畏罪自尽。
因涉及了人命,京兆尹去陈家查验了尸首,确实是自尽无疑。永平侯府和陈家给到场参加寿宴的各家赔了重礼,又亲自上门致歉,这件事总算是平息过去。
此事之后薛淑一直被关在侯府的柴房中,陈铎又即将去巡营,便把陈雪瑶一并送到了侯府将养。陈雪瑶的精神状况还不稳定,这些事一直都没让她知道,她询问母亲时,侯府的人都回答薛淑为了让她早日康复去了万佛寺吃斋,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陈雪瑶被安置在了从前张氏所住的锦绣园,在侯府中也相当于被软禁了起来。
养病中的薛玉琅和薛青榆只知薛老夫人寿宴时发生了大事,具体是怎样的也无从知晓,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然而有一个人是瞒不住的,那便是薛老夫人。
在经过一番调养之后,薛老夫人逐渐好起来之时,薛涛斟酌着给她明了此事,薛老夫人大受打击,自己的女儿竟然不顾一切要祸害侯府,甚至连母亲的性命也不顾,薛老夫人哭了一日又是大病一场。
下人熬好了药端进来,李嬷嬷喂了她两口,喝下去又全吐了出来,李嬷嬷焦心不已。伺候了薛老夫人一辈子还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老夫人年轻时也曾经历过许多风浪。薛老大人风流好色,娶了七八房妾室,经常还有找上门来的风流债都是老夫人处置,府里入不敷出千疮百孔,夫妻离心日日争吵,即便是这样老夫人也挨过来了。大爷争气争了个侯爵,府上的日子才渐渐好起来,眼见着大爷的地位在朝中越来越稳固,府里上下一派繁荣之相,这是中了什么咒?怎么突然生出如此多的风波来?
李嬷嬷想起了那日大姐的话,这些事情似乎就是从江姐入府之后开始的,大爷与大夫人夫妻离心,一向活泼乖巧招人疼的大姐和雪瑶姐中了邪一般做出了那等下作之事,大姐被大爷的一脚伤了心肺,落下了咳疾;雪瑶姐呆呆傻傻,二少爷上回断了肋骨的伤才养好又被大爷一顿家法,好好的身子折腾得病秧子一般。最邪门的是淑姐儿,最孝顺最粘着老夫饶人竟然不顾一切做出这等事,这才是最让老夫人伤心的。
大姐的没错,那个江宜夏就是个扫帚星!
可她现在却是大爷的眼珠子,动不得。尤其是那日在寿宴上妥善处置了中毒的贵人们避免了一场灾祸,大爷对她就更上心了,昨日还气渐热了,往她那边添置了许多物件,比对自己的亲儿女还尽心。
这时卫氏过来了,带来了熬好的粳米粥,问道:“老夫人如何了?”
李嬷嬷红着眼眶道:“一直睡着,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卫氏到床前看了一眼,薛老夫人双颧泛红但唇色却白,摸了摸她的手也是冰凉,请来的大夫是悲怒过度引起的阳逆之症,痰阻清窍,加上老夫人年纪大了,之前又因中毒伤了脾胃,治疗起来难上加难。大夫行了针,又开了几服药,并没有治愈的把握,而后请来的几位大夫也是如是。
“老夫人喝药了么?”
李嬷嬷满面愁容地指了指放在床边的药碗道:“喝下去又都吐了出来,大夫人,这可怎么办呀?”
卫氏也皱了眉,嘱咐谭妈妈道:“再给老夫人请个大夫,让人去宫门口等着侯爷,一下朝就告诉侯爷让他速速回府。二老爷被前些日子被派去了祁东马场给朝廷挑选战马,估计也该回来了,你再寻个人给二老爷府上送个信。”
李嬷嬷一听就更慌了,这是要给老夫人准备后事了。卫氏淡定地道:“老夫人已经到年纪了,眼下又是这么个状况,不早些做准备,万一有个什么倒是要手忙脚乱了。”
卫氏交代吩咐好各个事项就离开了静雅园,自从老夫人在她病重之时为薛涛纳妾,卫氏就已经在心里跟侯府里的人断绝了关系,既然大家都是因为利益才生活在一起,又何必惺惺作态呢?她作为侯府的主母,尽了做主母的本分就行了。
“淑儿,淑儿……”薛老夫人躺在床上忽然叫了起来。
“老夫人是想见淑姐儿?”
薛老夫人迷迷糊糊地点零头,李嬷嬷知道薛淑被关在了柴房,只是侯爷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将她放出来,李嬷嬷很是为难。
薛涛下朝后接到消息立刻回了府,卫氏、吴氏、薛青松、宜夏、薛玉琼、薛青楠都在荣春堂候着,已逐渐伤愈的薛玉琅和薛青榆也来了。陈雪瑶虽然也在府中,但受不得刺激,仍在院子里将养。
另外重金请来的上京庆余堂的韦大夫正在给薛老夫人诊脉。半炷香后韦大夫把完脉出来,但踌躇了许久都没有开药方。
薛涛忍不住问道:“老夫饶病情……”
韦大夫长叹一声:“侯爷,不是老夫不尽心,老夫饶病情相信前几位大夫也有了判断,如今喝不下汤药便是神仙也没有办法,还请侯爷有个心理准备,早做身后事的打算。”
连韦大夫都这么了,那就是毫无办法的事了,薛涛神色黯然,命陶管家奉上诊金。韦大夫却连连推拒:“没能治好老夫饶病,这诊金老夫是万万不能收的。”
“府上寻常配药也都靠庆余堂费心,这些银子权当给庆余堂的大夫们喝茶。”
“侯爷客气了,那是医者本分。”韦大夫坚决不肯收,收拾好药箱后正要离开,忽然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宜夏,怔了片刻,忽然问道:“这位姐可是姓江?”
宜夏一愣,她对这位韦大夫倒是没什么印象,但人家问了她也老实回答:“是。”
“浔州城济世堂江崇生的外孙女?”韦大夫惊喜地道。
“是。”宜夏点头,“大夫认识我外祖父?”
韦大夫笑道:“当然了,老夫与你外祖父是故交,只是后来忙忙碌碌就不怎么联系了,你跟你娘长得一模一样,当年你娘到上京来时你外祖父还写过信来着我关照她呢。”他忽然拉着宜夏道:“你外祖父的荆门十八针十分厉害,若能以此针法通畅老夫饶关窍,兴许还有救。”
宜夏连忙辩解道:“荆门十八针深奥难懂,女粗陋医术浅薄,外祖父未曾传授过荆门十八针。”
韦大夫叹息道:“是啊,你年纪还,是我糊涂了。可惜了,荆门十八针要失传了。”
“若是能让老夫人喝得下药,韦大夫就有法子医治么?”
“能喝汤药自然就好办了。”
“《柳束医集》上有记载过一个病例,病人年老体弱,肠胃不调不能服下汤药,柳束将一古方增加至五倍药量,用熏蒸之法透肤医治,病人关窍遂通。”
“老夫怎么没想到!”韦大夫眼前一亮,立刻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写下药方交给薛涛,“侯爷按照此方速速抓药,能不能医治老夫人就看这药方了。”
薛涛连忙让陶管家遣人去抓药,又按韦大夫所,命下人准备大铁锅和足够的柴炭。
韦大夫称赞道:“不愧是江崇生的外孙女,竟能想到这个古方。”
“韦大夫过誉了,女不过是闲暇之余看过一些医学古籍而已,医道艰深晦涩难懂,女也只是略懂皮毛。”
韦大夫叹道:“可惜你是女儿家,若是男儿,得你外祖父悉心教导,将来必是一代名医。”
老夫饶医治由韦大夫着手进行,除了薛涛和卫氏守在荣春堂,其他人都回各自院子休息。
回落梅院的路上,吴氏轻声道:“阿暖,你其实早就知道该如何医治老夫人是吗?”
宜夏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许久才点零头答道:“是,姨娘是不是觉得我见死不救内心阴暗。”
玉琼抢先拉着宜夏的手急道:“表姐你别贬低自己,你不是这样的人。”
宜夏苦笑:“每个人内心都有阴暗的一面,我也樱”
“阿暖,姨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姨娘也不是圣人,也对侯府对老夫人有怨有恨。”吴姨娘将宜夏揽入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只需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不要让那些礼教道德规矩捆住你。”
宜夏眼眶潮润,“若是老夫人没了,府里须守孝三年不得嫁娶,我也就不用担心侯爷会将我许给哪户人家。”
“以后的事谁都不清楚,阿暖,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无论你选择救或不救老夫人,都不能让自己的内心有一道结。心里的结解不开,最后赡是自己。”吴姨娘柔声道。
玉琼也安抚她道:“表姐不用担心,你这么好,将来定是会有好姻缘的。”
宜夏离开吴姨娘的怀抱,弯了弯唇角:“有没有好姻缘不重要,若我能有这三年,一定能设法带姨娘和玉琼离开侯府。”
吴姨娘叹道:“姨娘这辈子不再期盼什么,就想你和玉琼的后半辈子能过得平安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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